66、第 66 章
当夜,考虑到祁子?臻今日的状态,宋尧旭原想邀他同塌而眠。而祁子?臻想到初醒时他哭得那么丢人?的模样,虽然十分心动?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需要?一点点时间?和空间?缓过这堪称黑历史的一幕。
亥初时分。
祁子?臻将他又拿起来翻看的《公子?传》合上,轻吐一口气。
今日醒来后他又花了小段时间?彻底从梦境中抽身出来,很快便察觉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经历那番梦境,他算是终于想起当初穿书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在临搬家前于网上买了本书,收到后却发现商家似乎发错了,给他发了一本比较破损很有年?代感的《公子?传》。
当时他没有时间?再等商家更换,干脆就翻开那本书看了一下,就发觉这似乎是一本分为前传与后传双线并行的小说,而他正好与小说主角重名。
按照他的记忆,当时真正的情况是前传部分的内容是完全完整的,后传却一个清晰的字迹都没有,他还一度感到非常疑惑。
他在下午宋尧旭走后又重新去?翻过那本《公子?传》,只?见这传记中的前传部分依旧模糊,后传部分的记载“更新”到了他今早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段。
而如今,他仍然回想不起当初看到的前传内容是什么样的。
他猜测他穿书以后应当是进入到了后传部分,在前世?时因?为完全不记得原著内容导致剧情线偏离,进而又使得他后来反反复复地?重生。
不过仅仅基于这些信息的话,还是存在着许多关联不起来的疑点。
祁子?臻思考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思考出些什么东西来,还是决定?等这《公子?传》的内容继续往下“更新”后再看看。
他将这本传记放回原来的地?方,估摸着汤乐远的战报应当在这两日内会送达,步入内室准备宽衣入睡,好好地?养精蓄锐。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寂静的房间?外似乎传来一个异常声响。
祁子?臻状似不经意地?往窗扇处扫视一眼,手中动?作不顿,将外衫脱下挂好,随后轻轻吹灭了小架子?上的烛灯。
整个房间?瞬间?为漆黑所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几层从微合窗扇中透出来白纱似的光亮。
他走到床榻边轻手轻脚地?摸出了佩剑,顺手把被褥微微拉鼓,接着将自己藏在一处漆黑的阴影当中。
初夏时分的夜晚有些闷热,窗外零零星星冒出来的蝉鸣交叠在一起,稍微显得热闹些,正正好足够掩盖推开窗扇的细微响动?。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一道黑影站在窗前往房间?内环顾了一眼,似乎是确认房中人?已经睡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窗外翻进来。
然而当他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时,却忽然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祁子?臻的影子?。
与此同时,在他右侧一道极速的拔剑声骤然打破房间?中的寂静,冷白的剑芒伴着零碎月光一闪而过。
黑影蓦地?一惊,以极快地?速度闪身躲过的同时拔剑出鞘。
“锵——”
两剑相撞,尖锐的声响刺穿夜晚的静谧。
祁子?臻只?与那刺客短暂交锋了一瞬,旋即便见那刺客闪身后撤。
他手腕微转紧逼上前,稳稳当当地?将长剑架在刺客的脖子?之上,冷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那刺客僵在原地?,带着黑色面罩与头巾的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睛。
祁子?臻看着那双眼,不经意间?觉得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眼睛。
然而就在他短暂愣神的一瞬间?,那刺客抓住机会忽地?一挥袖子?,洒出一把粉末。
糟糕,大?意了!
祁子?臻连忙捂住口鼻抽身后退,可是已经晚了。
粉末极速地?扩散在狭小的内室当中,他只?感觉到浑身一软,控住不住地?倒地?。
祁子?臻双手握住剑柄,强撑着半跪在地?面上,抬眸就见那刺客一步步朝他逼近。
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飞速地?思考起对策,可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又不小心中了那刺客的软筋散,根本就无力对抗。
祁子?臻咬牙,准备等刺客过来的时候再拼尽全力做最后的反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踹门声又倏地?响起,紧接着宋尧旭便持剑赶了进来。
他见到拿剑的刺客距离祁子?臻还有不到两步的距离,二话不说径直拔剑上前,素来温和的眸底泛起一阵冷霜,没多会儿便与那刺客纠缠在一块。
那刺客似乎没想到还会惊动?别人?,迅速闪身避开,举剑迎击。
锵锵的剑刃撞击声很快占据了房间?内的所有响动?,未免伤到祁子?臻,宋尧旭还特地?将打斗的范围一步步逼向?另一侧。
那刺客好似也有意往窗边去?,趁着宋尧旭顾及祁子?臻时的一个不留神翻窗而逃。
宋尧旭看了眼他隐没在黑夜中的身影,最后还是放弃追上去?,收剑转身去?将祁子?臻扶起来,担忧地?问:“怎么样了?他可有伤到你哪里?”
祁子?臻借着宋尧旭的搀扶站起,无力地?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无事,只?是不小心中了他的软筋散,暂时没有力气,我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他呼了口气,勉强笑笑转移话题:“殿下怎么会突然过来?”
宋尧旭将他扶到床上去?坐好,之后才回答:“我见你房中的烛灯灭了,而且过了一阵子?没有重新燃起来,又不见你出来,就猜你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宋尧旭在很多时候真的非常细致贴心。
祁子?臻叹息一声,干脆直接放任自己一头扎进他怀里,嗅着鼻尖令人?安心的浅香。
宋尧旭以为他是吓到了,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道:“中了软筋散你就先睡一觉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嗯。”祁子?臻赖在他怀中,抬眸看向?他,本就虚弱的嗓音被刻意放得更软,“我可以在殿下怀里睡吗?”
宋尧旭对上他眸底浅浅的笑意,一点都不像刚刚才遭遇过刺客的人?。他无奈地?笑笑,回答:“你若是舍得,我倒也无妨。”
如今才是亥时,祁子?臻又中了软筋散,这一睡必定?地?睡到明日天亮。他还真不舍得让宋尧旭受这一夜的苦。
最后他就只?好乖乖地?在宋尧旭辅助下到床上去?躺好,途中不忘说一句:“对了殿下,刺客之事我心中大?抵有些数,今夜殿下先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没有明说具体有什么数,宋尧旭也不问,替他掖好被角后点头应声。
有宋尧旭在一边守着,才经历过一次危险境地?的祁子?臻睡得十分踏实,一夜无梦好眠,等次日醒来时软筋散的效力也都退得七七八八了。
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一边的宋尧旭留意到动?静,放下手中书页笑着说:“醒啦?洗漱的和早膳都准备好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祁子?臻听到他带着些疲倦的嗓音,起身下床走到他身边去?,看了眼他手中已经看完了大?半的兵法相关古籍,还有书页一侧满满当当的批注。
他以为宋尧旭说的守着,就是等过阵子?确认刺客不会再杀个回马枪,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没想到竟直接给守了一夜。
他有些心疼,连忙应声道:“我已经好多了,殿下赶快去?休息会儿吧。”
宋尧旭估摸下如今时间?还早也就不推脱,合上书页后起身准备回房,回去?前还不忘叮嘱祁子?臻记得好好吃完早膳。
祁子?臻应得乖巧,目送他离开后简单洗漱完再用完早膳,回到内室中换了套红色的骑射服。
之后他抄起桌上的佩剑,收起面对宋尧旭时的温和平静,冷着脸出门后直接随手拎了一个路过的下人?质问:“瑞王现在在何处?”
他没有刻意缓和情绪,嗓音冷漠,眸色森然,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心情不好一招了断眼前人?。
下人?认得他是随军的军师,虽然被他的气势吓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指出一个方向?。
祁子?臻按照下人?说的方向?一路找过去?,七拐八绕地?走过好几个连廊,这才终于见到下人?所说有“一位瑞王亲信在门口看守”的房间?。
看守的那名亲信就是此前在城门口迎接他们,并将他和宋尧旭带回来的那位。
祁子?臻记得他的面容,见到他后趁他行礼问好的空挡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祁公子?……”那位亲信侍卫伸手要?拦他,被他敏捷地?侧身躲过。
他走进去?后还直接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合上房门,暂时堵住那位亲信侍卫的同时也把屋子?内的女子?们吓了一大?跳。
祁子?臻粗略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布置得与之前晚宴的大?厅差不多,扑面而来的都是浓浓的酒气和胭脂水粉的味道。
而宋行秋就放荡不羁地?斜躺在主位的躺椅上,身边有好几名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伺候。
其中一名女子?手中原本还拿着一块水果,似是要?亲手喂给宋行秋,结果被他进来的响动?吓得不小心将水果掉到了地?上。
祁子?臻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关上房门的瞬间?大?步走到了宋行秋面前,一把将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昨夜的刺客,是您派来的吧。”
他的眸底满是结了霜似的冰冷,银色剑刃反射出一道冷白的光,映出他一身似火红衣。
周围的女子?被他的行为吓到,站在原地?都有些慌乱。
推门而入的侍卫同样怔在了原地?,没想到他会那么大?胆。
被刀架着的宋行秋反而最为淡然自若。
他轻“啧”一声,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质问般,勾唇笑道:“祁小公子?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莫不是我府上的房间?让你睡得不满意了?”
祁子?臻没有理会他的忽悠,继续冷声道:“我与二殿下无冤无仇,二殿下又为何要?对我动?手?”
宋行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抬手随意地?将剑刃推开几分,不紧不慢地?说:“一个奢华无度的昏庸亲王想要?杀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他说得慢条斯理,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些日常的话题。
“呵。”祁子?臻冷笑一声,蓦地?将长剑收回剑鞘之内,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可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昏庸的亲王,能?将自己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宋行秋眉梢轻挑,但是很快又收敛起微微外露的情绪,噙着笑说:“那也不过是前任的郡守做得好罢了。”
“那二殿下又如何解释两年?前开始的围猎比赛?”祁子?臻神情不变,嘴上说着夸人?的话,语气却活像是嘲讽,“围猎比赛的目的是为了全民?皆兵吧。”
一旁还在担心他来闹事的女子?与守卫都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宋行秋轻轻摩挲了下手中一直就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半会儿后抬手遣散了那几名女子?和赶进来的侍卫,这才慢悠悠从躺椅上站起来,踱步走到桌前将酒杯放下。
“没想到,你留意得还挺仔细嘛。”
他的语气很神情不变,但比起之前,态度中多了几分认真。
祁子?臻还是那般冷傲的模样:“不仔细些,又怎么够格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听到他提及“太子?”,宋行秋的手稍微顿了下才收回来,轻笑道:“两年?不见,大?哥确实变了很多。这背后主要?的助力,是你吧?”
祁子?臻没有回答他的话,照着他的话漠然道:“太子?殿下也常说二殿下变了不少,那么二殿下背后的助力又是什么呢?”
宋行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边随意地?整理着桌面上七零八落的酒坛子?,一边漫不经心似的说:“若是不懂得变通,又如何能?在这样的动?荡不安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呢。
“你瞧,这乌蒙国的西南将军不就放了我们软弱无能?的久右郡一马么。”
他说话的同时拿起一个酒坛子?,轻轻往前一推,正好推倒了两个酒坛子?。
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屋子?内,响亮炸耳。
祁子?臻看了眼倒下的空酒坛子?,没有继续和他在这里打哑谜,将话题绕回最初的问题:“所以二殿下又究竟为何要?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下手?”
宋行秋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转身看向?祁子?臻,笑着问:“你真的觉得来久右郡驻守他就能?成长起来么,难道你不觉得还能?有一个更快的方式么,我亲爱的皇嫂?”
他的称呼一出来,祁子?臻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一个人?最快成长起来的方式,就是让他最爱的人?在他面前出事,而他自己无能?为力。还有曾经一同积极向?上的人?却因?为对他的失望从此堕落,沦为不堪的存在。
这样的无力与愧疚能?够击碎无能?者的全部信心,也能?激发上进者的动?力潜能?。
宋行秋赌的就是宋尧旭能?不能?成为后者。
祁子?臻却对他的这个小算盘表示了十足的轻蔑与不屑。他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二殿下又是不是太小瞧我和太子?殿下了呢?”
闻言,宋行秋微挑眉:“哦?”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宋行秋身侧,将倒下的两个酒坛子?扶起来:“难道您没有发现,原本的一万大?军到最后只?有四千人?抵达了久右郡么?”
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原先淡定?自如的宋行秋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祁子?臻却没有给他更多反应时间?,将酒坛子?扶好之后才继续悠悠地?说:“两日之内,您就等着封枢郡的战报罢。”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傲然挺拔的红色身影。
宛若一朵在角落不经意间?盛放的红梅,明明本该不起眼,却艳丽得令人?难以忽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tm.sheep.】、【淮苏】和【朕宣尔等】三位小可爱的营养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