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觥筹交错的夜晚,灯火通明的宴会。
交流声,轻笑声,你来我往,热闹的同时保持着上流应有的格调;杯壁清脆地碰撞,连绵成不入流的乐曲,似乎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顾臻涯从混沌中醒来,被耳边那些声音烦得厉害,眼睛还没睁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他早已远离中心城,怎么还会听见这些声音。
他猛地睁开了眼,一眼将周围的环境看尽,陌生的人与物让他回想起了失去意识前,被莫名其妙拉进一个奇怪游戏的事情。
“顾少、顾、顾臻涯,怎么了吗?”
坐在顾臻涯旁的年轻男子被顾臻涯刚刚睁开时的眼神吓了一跳,一眨眼顾臻涯就恢复了平静,以为上一秒是错觉,还是礼貌性问候一句,张口就差点咬到舌头,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还差点叫错了。
他突然想起来顾臻涯不喜欢别人叫他顾少。
“没什么。”顾臻涯回过神来,随口应付一句,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年轻男子看了眼顾臻涯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背影,又看了看刚刚走上台的顾家现任掌权人,心中暗自感叹传言顾家父子不和似乎是真的。
这样想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他一摸手臂,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的卫生间没有人。
顾臻涯站在镜子前,一边慢悠悠地洗手,一边看着镜子里面容稍显稚嫩的自己,有些惊奇。
他早已忘记自己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此时眼前过于绮丽的容貌还没有后来的锋芒毕露,其中的侵略性已经可见一二。
洗完手,他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眉眼弯起,好像心情好了一些,但他的薄唇又显得冷漠,让人无法捉摸,面容上的稚嫩感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从卫生间里出来,顾臻涯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阳台,反手关灯并把落地窗带上,有些不耐地拉了拉领结,一身整齐的西装就多了些凌乱。
顾臻涯趴在玻璃栏杆上吹了好一会儿风,然后似乎是才想起来一般,看向从自己醒来后就一直漂浮在自己眼前、被其他人无视的奇怪电子球,思索了片刻,以一种像是在犹豫的速度缓缓抬起手,然后迅速一抓,快得诡异,绝非常人所能拥有的速度。
电子球在要被抓住的瞬间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另一个离顾臻涯比较远的地方,“滴滴”了两声。
‘请玩家顾臻涯不要攻击新手引导17-V号。’
顾臻涯十分自然地放下手,好像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新手引导……你有什么用?’
‘记录玩家顾臻涯的新手表现;提供玩家顾臻涯的故事剧本。’
电子球依旧和顾臻涯保持距离。
“呵。”顾臻涯轻笑出声。
‘是那个一开始就给的总共有两句话的剧本吗?我想想,[你是富二代。你家会因命运之子破产。],是这样吧,你看看我有没有哪个地方说得不对?’
顾臻涯的语调轻松,但即使是电子球也感觉到有一种嘲讽正对着自己精准打击。
‘请玩家顾臻涯不要用语言攻击新手引导17-V号。新手引导17-V号比玩家顾臻涯想象得要有用。’
‘嗯——嗯!’顾臻涯拖长了音,以一种既敷衍又嘲讽的方式回应了电子球后,就继续吹着风,摆出不想搭理任何事的态度。
顾臻涯找的地方十分安静,完全没被宴会影响的意思,像是被隔离出来的一方天地。
电子球在远处等待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顾臻涯有回到宴会的意思,不规律地闪烁了几次蓝光,终于再次出声。
‘新手引导17-V号建议玩家顾臻涯不要消极怠工。’
顾臻涯正撑着脑袋歪头看着一楼花园随风而动的草木,跟随着它们摆动的节奏哼着莫名调子的歌,闻言,奇怪地扭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电子球没有回答,继续机械地说:‘你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新手场的最终结果。’
顾臻涯扭回头继续看花。
长得这么好的植物可真少见啊,自从他离开中心城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宴会的时钟“哒、哒、哒”,坐在下方,听着台上儒雅中年男子长篇大论的客人们中,有些人瞥了眼时间,舒了口气。
同时的这边阳台上,顾臻涯终于直起身来,还想伸个懒腰,发现服装不适合这个动作,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转身正打算离开阳台。
突然,就像是一只手拨动了他的直觉,一根线牵引着他的思绪,他在这一刻控制不住回头的欲望。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就对上了花园旁道路上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月光下,顾臻涯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他却从对方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不屈的生命力,让他第一眼就为之心中一颤。
他很久没有这种情绪激烈的感觉了,作为一名流浪在荒芜大地、没有终点的旅行家,他的心似乎也伴随着漫长的旅行慢慢荒芜了。
他冲那人笑了一下,往宴会内场走去。
宴会上见了。
终于出现了,这位将来会导致剧本中的‘我’破产的、和自己绑了红线的命运之子。
顾臻涯觉得自己进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游戏,还觉醒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天赋这件事还是挺离奇的。
这游戏名为“五界”,比三界多了两界,比六界少了一界,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倒是还有点意思。
虽然一开始他多次要求退出的操作都被无视了,让他怀疑这个游戏是什么小作坊里出来的流·氓游戏。
但是开始游戏,在他确定这个游戏是将他真正的身体投放到另一个极其真实的世界后,他发现这个游戏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这才认真起来,决定好好玩。
不过关于他觉醒的“命运的红线”这个天赋,他觉得很鸡肋。
这个天赋,看描述,大概作用是帮助他和命运之子相爱。
但在他看来,爱情不过是各类欲·望混杂后的副产物,控制不住欲·望的人才会相信——
而他从来不是。
……现在看来,这个天赋好像还挺适合帮助他及时发现命运之子的踪迹?
顾臻涯将心中短暂的心悸压下,若有所思。
蔺无涯早知道小人难缠,但就那几个让他轻视的蠢蛋,能害得他差点错过好不容易才弄来邀请函的顾家大少爷生日宴会,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来的路上再次告诫了自己一次读心术不是万能的,像这些临时起意的想法很难预防后,长长地换了一口气,打起精神,下车后就往宴会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鬼使神差地抬头,就看到在二楼的一个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宴会的光没有照到那里,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一种对方高高在上的感觉就油然而生,让他有了几分想要将对方拉下来的冲动。
月光勾勒出对方模糊的面孔,微卷的短发,本该薄情的唇勾起几分真切的笑意。
蔺无涯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大海上,看见了月夜下的海妖,惑人而不自知,兵不血刃就让无数人死在前仆后继的路上。
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欲·望,那不可说的欲·望比他曾经对金钱权势的渴望还要浓重无数倍。
粘稠的欲·望挤占了一切,填满了他心间,甚至几乎就要溢出他的心口。
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往里走去了。
蔺无涯动了动喉结,垂下了眸,继续往宴会走去,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亮光,却难以看透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