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顾臻涯进卫生间后锁好门,开始缓慢地脱.衣服。
随着他的动作,修身的衣物一点点地滑落,露出了他肌肉线条紧致流畅的身躯,看起来极具美感,哪怕抱着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想法,也会乐于欣赏。
顾臻涯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洗澡,而是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产生了变化,黑雾从他身体的肌肤表面冒出,没有消散开,而是牢牢地黏在他身体周围,开始附着在他的身体上变成黑色的骨骼将肌肤包裹,从右手指尖开始,沿着手臂一点点往上蔓延至锁骨、脖颈、脊柱,最后到达尾椎开始向外生长,多出来一段骨尾。
那些在皮肤外层的黑色骨骼极具质感,看起来有些晶莹剔透,甚至带着点亮光,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比刚开始异化的时候严重多了。
顾臻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么想着。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帮沈炯炯他们几个疏导的时候,自己力量用得还不熟练,也没觉醒完全,不小心被再次污染也很正常,只是后面要多加注意。
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所有的外骨骼都出来了,顾臻涯才有些不适应地先动了动手,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感觉到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也更难控制。
那些外骨骼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控制起来需要更加的全神贯注和强大意志。
顾臻涯相当谨慎地开始动作,以免不小心弄坏了房间,虽然不一定会引人怀疑,但到有人怀疑时这些平日里的不小心都会留下证据。
他侧过身,借着镜子看向了自己凭空多出来的那条尾巴,一截一截骨头连在一起,从粗到细,在空中微微摆动着,看起来很有力量。
这个本来身体没有的部位比其他地方更难控制一点,顾臻涯一边注视着镜子里的骨尾,一边控制着尾巴,稍有不对就停下来调整。
中间他本想再试试进行空中绘画,因为感觉力量强大后画起来或许会更加顺手,但是他又担心画作太强弄坏了卫生间,只能暂时作罢。
不知道练习了多久,顾臻涯的全身都笼罩了一层薄汗,他打开水,为了尽快适应有这些外骨骼,直接开始洗澡。
虽然他认为最好的结果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最好的结果往往不会来,只能带着期望,最好最坏的准备。
热水淋了下来,卫生间内的空气氤氲着,朦胧湿热起来。
顾臻涯的手在抚过那些黑色骨骼时,那种这些骨骼确实已经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与强烈。
在这一刻,他才更加确切地意识到,这一切,确实已经发生且无法回头了。
他看向镜子,镜面已经被热气沾得一片雾蒙蒙看不清楚,他只能透着镜子,隐约看见一个和黑色融合的人影。
心中升起了一片怅然,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顾臻涯仔细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舍得的,却发现并没有。
在这个时代,他们所有人的未成年监护人都是城市本身,所有人都是在城市设立的育婴所里出生,然后在城市的监护下长大,城市会提供固定的零花钱、吃住与基础教育。
一直到十八岁成年,每个人就从城市名下独立,开始选择学园接受进一步的教育,完成五年教育,接受毕业洗礼以后,开始为城市工作。
顾臻涯回看自己那十八年,觉得波澜不惊,没什么意思,回看入学后一年多,在五十校三项联考上一举成名,担任学生协会会长后所思繁多,依然有些无聊。
他数来数去,发现他觉得生活开始有意思起来了的起始居然是那个奇怪的下午,他看见了的那位挨着打、身上带着多种血腥味的青年。
他之前所有的情绪波动就聚集在了这两天。
蔺无涯是不一样的吗?
顾臻涯思索着,难以得出答案,突然回想起了蔺无涯看着自己时有些执拗的眼神,虽然执拗、偏激,却也炽烈、滚烫,让他在此刻想起时都觉得心头被烫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静静站在原地,房间内只剩水流的声音。
算了,也没什么好想的。
顾臻涯抬起右手伸直了,看着宛如黑色玉石的手臂,虽然不丑,但因为长在人类身上,与认知相背,就很有几分骇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带着几分深不见底的笑意。
不过自己真有点想知道,蔺无涯会不会害怕呢?
尾巴从背后沿着腰绕到了前面去淋热水,被冲得一激灵后奄奄地垂了下去。
“嗯——差点忘了还有这。”顾臻涯微微惊讶了一声,抓着尾巴开始用心地洗了起来,“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
这一趟澡,顾臻涯洗了许久,在走出卫生间前,再慢慢将黑色骨骼收进了体内,穿上衣服,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温度骤降,外面的冷气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过来。
顾臻涯感受到了几分天气上的冷意,但没怎么在意,倒是一眼就被坐在门口睡着了的蔺无涯吸引住了。
他居然能在这么小的椅子上睡着。
顾臻涯觉得有些好笑,也知道他应该是等了自己很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靠近了一点,想把蔺无涯抱到床.上去睡,以免着凉,走了两步,他就看见了蔺无涯脸上挂着的极其纯粹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
这笑容实在出乎顾臻涯的意料,毕竟哪怕他没有特意去分析,也能看出来蔺无涯肯定算不上好人,却在睡着时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是让人很难不生起欺负他的想法。
顾臻涯回到自己座位上找出来手机,给蔺无涯拍了张照,拍完后对着照片沉默了一会儿,压下把蔺无涯喊起来拍照的冲动,理智地将照片删掉当做无事发生。
点到为止,这样羞辱就太过分了。
他放下手机,抱起了蔺无涯,蔺无涯颀长的身躯自觉地又缩了一点起来。
踏上小楼梯,一只脚踩着床板,单膝跪在床上,把蔺无涯小心地放下,顾臻涯正想把放在对方脖颈和腰下的手抽回来,就见蔺无涯翻了个身,把他的手给抱住了。
顾臻涯把被蔺无涯的腰压着的另一只手抽出来,往蔺无涯的脸上伸去,掀开蔺无涯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困惑地松了手。
他还以为蔺无涯在装睡,可是看起来好像确实还没醒?
在他犹疑的片刻,蔺无涯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同时覆到了他的手心和手背,以双面十指相扣的方式牢牢扣住了他的手,像是一种在祈祷的姿势。
虔诚,温和,无害。
顾臻涯在半空一动不动地俯视了许久。
他没有再尝试去看蔺无涯紧闭着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下来。
他仰躺着,给自己和蔺无涯盖上了被子。被子在两个高大青年的衬托下就显得有些小了。
侧头看了一眼蔺无涯沉沉的睡颜,顾臻涯低声道:“蔺无涯,晚安。”
他将头扭了回去,对着空白的天花板闭上了眼睛,将另一只空着的手放在了腹部,以一种十分端正的姿势进入了睡眠。
许久以后,房间内才响起来一个声音。
“顾臻涯,晚安。”
......
第二天一早,顾臻涯准时醒来,下意识坐了起来,手上力量一扯又被拉了回去,他扭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蔺无涯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后,又把手和自己的手扣了回去。
蔺无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会长,今天早上没课,早睡一会儿吧——”
顾臻涯看着蔺无涯困倦的表情,问:“你昨晚中途起床去做其他事情过,不然为什么这么累?”
蔺无涯一脸震惊,狭长的狐狸眼瞪得圆圆的,“会长,你难道不知道赖床是所有人的通病吗?”
“哦,那我为什么不?”顾臻涯平静地发问。
他还保持着躺着与蔺无涯面对面的姿势,虽然口上是疑问,其实心中已经确定,因为一晚上过去,蔺无涯身上出现了新的、不一样的血腥味。
“会长,你怎么会跟普通人一样呢。”蔺无涯笑嘻嘻地说,好像在开玩笑,“你可是神啊。”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却亮得可怕。
顾臻涯笑出了声。
“如果我真是神就好了。”他这么说着,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那里一片空白,很适合让人放松大脑。
蔺无涯学着顾臻涯的的姿势,放开了一只手后,仰躺着看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头脑放空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和顾臻涯相连的手上。
他有些后悔刚刚的说辞,“其实神也没什么好的,啊......我不是说你没什么好的......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很好了。”
“呵呵。”顾臻涯的笑声从胸膛闷闷地响起。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仿佛是还没醒过来的清晨,带着宁静与祥和,带着露珠与鸟鸣,只是无声就足够让人觉得惬意。
这如小溪流水般缓慢的时光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顾臻涯看了蔺无涯一眼。
蔺无涯还想阻拦一下,想说假装寝室里没人,就听见门外的人喊道:“会长,我是柴余焰,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