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就在这个时候锦衣面色有些难看的走到蒋天佑面前沉声道:“锦衣有罪,让暗冥跑了。”

暗冥,是先帝手下暗卫副统领,武义高绝。

自从先帝去世以后就行踪不明。

蒋天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无妨,好歹是先帝暗卫营哪个虎狼窝里面出来的人,要是这么容易被你们‘请来’,也就不是我要找的人了。你们和她交过手了?”

锦衣恭敬的说道:“是。”

“如何?”

“身手比传闻之中更胜一筹,而且为人狡诈,防备心极强。若不是王爷提前给了我们一个大概范围,或许我们人连和她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人就已经溜了。”

蒋天佑有意无意摩擦着杯子道:“这次有没有伤亡。”

“我们这边的人是按照王爷吩咐‘请人’,所以宁愿放跑人也没有没有想过重伤,更何况是下死手,哪位出手也很有分寸,所以只有几个姐妹受了轻伤。”

蒋天佑淡粉色的薄唇勾起一抹笑容:“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锦衣想到自己已经打草惊蛇微微皱起眉来,可是看到蒋天佑笃定的样子,恭敬的答道:“诺!”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楼道里面传来热情的笑声:“二侄女,别来无恙呀?”

说话的女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型微胖,发丝有微微几缕白发,不过红光满面的样子,看上去保养得很好。

来人正是河间城的城主龚文峰,也是蒋天佑的姑母。

蒋天佑起身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姑母金安,昨天晚上才到河间,想着时间有些晚了就打算今日再去拜访的,没有想到现在就见到姑母了。”

按道理来说蒋天佑作为先帝亲封的王爷,身份上是要比龚文峰这个一城之主高上不少,但是如今她和皇姐蒋天泽起兵,被凤君称为叛党,地位微妙。

而这里又是河间,龚文峰的地盘,所以两人行了个常规礼,倒也算说得过去。

龚文峰自来熟的说道:“大家都是亲戚,就应该多走动走动。这边风景是不错,不过有些吵闹,人员又复杂,不如来河间这段时间带着你的人去我花间别院居住吧,哪里周围环境清幽安全,离城主府很近,也方便我们大家多走动。”

花间别院?离城主府近?安全?

如果蒋天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郭奉先就是居住再花间别院被‘流匪’所害。

蒋天佑现在居住的位置选得极为巧妙。

河间城主虽然是龚文峰,但是河间这个地方世家豪门扎根,豪门掌权人聂贺天和龚文峰势均力敌。

而蒋天佑现在居住的位置就刚好是两个地头蛇势力交错的中间地带,自然也就‘鱼龙混杂’了。

蒋天佑面上和善亲近,虚咳了两声,有些黯然的说道:“姑母知道我我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好,如今难得来一趟河间,自然是想领会一下这里的风景,如今住的位置四通八达,去哪里都方便。”

龚文峰笑容一僵以后,瞬间又恢复成关切的样子,试探的问道:“二侄女,你这身体四处奔波难免辛苦了些,这次大侄女怎么没有来呢?”

蒋天佑这次来河间虽然是为了运输物资开道的原因,但是名义上却是因为龚文峰的长孙女诞生,去吃百日宴的由头。

虽然现在四处兵荒马乱的,但是好歹十数年前还是盛世。

凤曦国根基稳固,若不是凤君这一番毒杀皇室血脉的操作,就算是新帝昏庸,但是保个百年江山延续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奈何不知道自己这位太女姐姐是太过无用,还是凤君太过杞人忧天。

凤君这一顿操作猛如虎下来,搞得凤曦国战火纷飞。

时至今日,太女当初早就在皇城称帝,凤君成为太君。

但是因为蒋天佑一干人等根本不承认蒋天勤这个太女成为曦皇的地位,所以还是称她为太女,太君还是称呼为凤君。

因为战火也就开启了几年,所以皇室人员之间的走动,特别是有封地的直系皇室人员之间的走动,还是保留着盛世的习惯,出封地去其它地方总是会找一些由头。

蒋天佑解释道:“皇姐这段时间在准备下一步的线路,有些无暇分身,不过她特意嘱咐我向姑母问好。”

龚文峰笑着点头道:“难得大侄女还记得我。”

龚文峰眼中闪现出一丝羡慕,这怜君生的两个女儿,早年在皇宫之时并没有看到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一回到封地以后可谓一飞冲天。

不论是封地的管辖,兵力的调度都让人惊叹。

原本以为这清君侧的军队,面对皇城凤君庞大的外戚势力和常年把持朝政的深厚底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瓦解,哪里知道不过几年的时间这二女就已收复了多地。

实力不可小觑。

想来当年在后宫之中籍籍无名,不过是韬光养晦。

龚文峰是见过几次太女的,再对比此二女,也不难预料当初为何凤君会那么疯狂的像皇室成员痛下杀手。

还好她当初觉得隐隐不对,并没有回皇城奔丧,不然恐怕也是生死难料。

最重要的是两女一父同胞所生,配合亲密无间,旁人就算想从两人关系下手挑拨也无从下手。

慧王蒋天泽负责前方战场气势如虹,贤王蒋天佑负者后勤补给。

想到此处龚文峰有些惋惜的看了蒋天佑异于常人的苍白脸色一眼。

可惜的是这位贤王身中奇毒,自己曾经得到消息,宫中御医曾断言这位贤王活不过二十岁。

若是这位贤王倒了下去,慧王就犹如拔了牙的老虎,就算原本再凶猛也无济于事。

龚文峰也没有想到这次蒋天佑会来,可是如今蒋天佑来到自己地盘,她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

龚文峰笑道:“河间来了个戏班,戏曲还不错,今天姑母设宴二侄女务必要来,让姑母为你接风!”

蒋天佑神色看似谈笑正常,但是注意力完全锁定在龚文峰的身上,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变化。

看她神色有异也不说破,还起身致谢道:“多谢姑母,那天佑就叨扰了。”

两天有闲谈了几句,蒋天佑才把龚文峰送走。

龚文峰一走,蒋天佑就对锦衣细细的吩咐了几句。

锦衣的眉头紧皱,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这么安排,是不是觉得了龚文峰有异常?”

蒋天佑双眼望着远方,似有所指道:“命只有一条,再小心都不为过。”

“诺!”

晚上蒋天佑稍微提前了点时间去宴会,一去就看到宴会门口站了一个三十来岁,长得比较胖的女人。

女人虽然皮相尚算不错,但是神情骄横,步伐虚浮,一看就是生活得极好,但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这人正式龚文峰的独女,龚舒羽。

要认真说起来,这龚舒羽委实也算是个人才。

龚文峰此人原本就是个极为功利的人,做事情以利益为出发点。

这种人虽然不能做牢靠的盟友,但是有利益可图的情况下,用得好了也不失为一把好刀。

可是这个龚舒羽就不一样了,十足的草包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品德极为败坏,长期欺男霸女,手段恶毒,不参水分的恶毒草包。

可谓是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河间这块地做惯了小霸王,被自己老娘宠多了。

她招惹人起来,完全不顾及对方身份背景,惹得龚文峰长期在她身后善后。

这一来二去的,反而让她觉得闯祸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祸事是越闯越大。

上辈子后期摆在蒋天佑面前参她们母女的本子就有一踏,蒋天佑更是收集了不少龚家的罪证,那一桩桩案子,就连蒋天佑这个见惯了阴私、刀剑的人都不由的红了眼。

这也是蒋天佑第一次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活脱脱的天生恶种,

对她们而言,不论是杀人还是折磨人是不需要恩怨或者利益等理由,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开心,就可以把他人随意践踏、虐杀。

蒋天佑的双眼微微暗了起来,可惜上辈子自己还没来得及办了龚舒羽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不知道皇姐后面有没有再办理此事。

蒋天佑看到龚舒羽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不论上辈子如何,这辈子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逃掉。

龚舒羽浑身颤了一下,感觉自己脖子一冷。

难道是因为现在初春所以还有些寒冷的关系?

龚舒羽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心里有些嗔怪母亲,不过就是个短命的病秧子,活得过明年都不知道,有必要叫自己亲自出门迎接吗?

不过到底还是要做做样子,龚舒羽撇了撇嘴,看到远处的蒋天佑眼里闪现过不屑,到底最后还是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龚舒羽的细微动作早就被蒋天佑看了个精光,当下不由有些失笑。

不然为什么说龚舒羽是恶毒草包呢?

就是因为龚舒羽做恶事也就算了,不止不遮掩,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大势宣扬。

不然的话凭借这龚家在河间土皇帝的地位,只要遮掩一二,也不会有那么多罪证放到蒋天佑岸上了。

演戏演全套,蒋天佑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向龚舒羽走了过去。

龚舒羽的手直接搭在蒋天佑的肩膀上一副大姐头的样子说道:“堂妹,母亲去谈一些事情,晚点就出来,我们先看表演喝酒。”

蒋天佑不动声色的滑开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样的接触让她有一种被人牢牢控制住身体主权的感觉,若是现在出现什么意外,她连闪避的空间都极小。

龚文峰的接风宴办得极为盛大,这么短的时间以内,把河间大部分有身份的人都请来了。

两人一路走来,也算是有说有笑,外人看起来倒也算是一派和乐。

戏班早就准备好了,蒋天佑没有来之前不过是唱一些小片段热场,等着蒋天佑来了以后点了单才正式开戏。

戏曲唱调字正腔圆,角儿们舞动间,可以看出功底不错,难怪龚文峰还特意介绍了这个戏曲班。

龚舒羽看到蒋天佑的神情,也极为自豪的说道:“堂妹,你是不知道,当初为了给你接风我母亲专门把戏班给你请来了,不然今天这个戏班可要给龚家唱戏的。”

蒋天佑微微皱眉道:“原本要给龚家唱戏?”

龚舒羽毫无所查的说道:“是呀,这戏班班主喝龚文峰有些交情,本来龚家就定了今天,若不是我母亲专本请来,你怎么能看到这么好的戏班子?”

蒋天佑:……

龚文峰特意说今天给自己接风,难道是打着给自己接风的名义故意破坏自己和龚家的关系?

可是看到龚舒羽如此大咧咧的说出来,有一时拿不准到底是龚舒羽的‘无心之语’还是其中有什么牵扯。

就在蒋天佑思考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杯子。

居然是酒水……

认识蒋天佑的人都知道她长期喝药,别说是酒水,就是稍微辛辣刺激一点的食物都碰不得。

可是如今这龚舒羽居然拿了一杯酒放在自己面前。

这种程度的挑衅行为,不亚于拿一杯毒酒叫蒋天佑喝。

龚舒羽等了半天,看到蒋天佑没有接酒杯,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不能喝酒,她怜悯的看了一眼蒋天佑,收回了酒杯。

蒋天佑被龚舒羽直白的眼神给气笑了起来,正准备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戏班里面的旦角们手里托起一个托盘高声喝唱道:“祝贤王百岁安康。”

说完以后解开托盘,却返现上面摆放了五只乳猪。

每只乳猪各缺一样东西,头,或是四肢中的一肢。

周围宾客看到这样的表演一片哗然。

就在这纷乱的时候,戏台上的成员纷纷拿出刀剑,像主位席刺杀过去。

蒋天佑对于这场宴会上面会出现幺蛾子,心里早有准备的,但是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公然行刺。

好在蒋天佑上辈子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她起身向着自己侍卫旁边移动。

在蒋天佑身旁的龚舒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到刺杀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吓得胆寒了。

她想逃跑,但是被吓得脚软手软的自己,好不容易才迈开一步,就被脚边的酒壶绊倒。

龚舒羽情急之下连忙去抓正要离去的蒋天佑,抓到蒋天佑的裤腿以就扒拉着蒋天佑起身。

蒋天佑看到龚舒羽这个样子,好歹出手拉了她一把,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刺客已经飞跃到她们这一桌上了。

原本蒋天佑带来的人足够,两人在保护圈里面一时半刻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龚舒羽整个人都被吓疯了,看到刺客攻击过来,就直接把蒋天佑往刺客身上推了过去,瞬间就把蒋天佑推出了侍卫的保护圈。

她这神一般的操作别说是蒋天佑愣住了,就连刺杀的刺客都愣住了。

众人的动作还因为龚舒羽的神来之笔诡异的停顿了片刻。

可是停顿片刻以后刺客看到自己眼前的蒋天佑,心里就是一喜,当下毫不犹豫的刺向蒋天佑。

蒋天佑才站稳身形就看到这致命一剑,她虽然心里惊诧自己的处境,但是整个人越发的冷静起来。

她极力的调动自己的身体向侍卫的方向侧身,尽量避开身体上的要害被剑刺伤。

同时,她的袖口里早已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滑落下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被蒋天佑牢牢的握在手中,匕首闪射出绿色的幽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就在这生死一线,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闪现在蒋天佑和刺客中间。

手起刀落,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刺客瞬间就被封喉。

黑衣女子的动作谈不上有多好看,但是贵在快速狠绝,招招致命。

她的朴刀所到之处,不出三招,刺客便被斩于刀下。

片刻的时间,前方便被她杀出了一片无人区。

处理完眼前的危机以后,那刺客才回头和早已回到侍卫包围圈的蒋天佑深深的对视了一眼,最后慢慢的隐如人群中。

锦衣开口要说什么,被蒋天佑的眼神制止住了。

蒋天佑环视了一下四周,龚舒羽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当下也不迟疑,带着人往外撤离。

可惜蒋天佑还是低估了刺客要刺杀她的决心,一路撤离,蒋天佑又遇到两波袭击。

那些刺客全部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就算是豁出所有人的性命也要蒋天佑饮恨至此。

第二波袭击的时候,她周围的人被冲散了大半。

而最后一波袭击的时候,蒋天佑为了证明自己的一个猜测,也为了万一陷入最坏的打算,总得要留人报信给皇姐。

在锦衣带着人引开刺客的时候,蒋天佑孤身一人往花楼的深处走去。

蒋天佑从小天资聪慧,上辈子在这条街待了月余,周围的路线早就清清楚楚,如今就算时隔多年,她也能够清楚的记得这些九拐十八弯的巷道。

蒋天佑面色苍白如纸,虽然她一直没有参与打斗,但是长时间的奔走,让她原本就比普通人孱弱不少的身体,濒临透支。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停,虽然孤身一人多少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测,但是若是猜测错误,她也断然不会坐以待毙。

虽然巷道阴暗,但是蒋天佑耳朵隐隐听到后面的追击之声,她知道对方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

好在自己后方有一条岔路口,对方未必会选择自己走的这一条。

可是就在这时,瑶光旁边的暗门突然打开,只见一个单薄的人影走了出来。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发出声音,让身后的刺客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蒋天佑想也不想,一步向前,蒙住了对方的嘴。

此时蒋天佑才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因为过于吃惊而大大的睁着,眼圈已经有些泛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是沐笙?!

是记忆深处那淡淡的桃花香味。

蒋天佑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的环境,这才察觉这里是沐笙所在花楼的后巷。

自己吓到他了?

蒋天佑的手微微的放松了一些,她用口语说道:“别说话。”

沐笙感觉到眼前的女子流露出来温和的善意,极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头,我们往那边追?”

“可是万一对方人多势众?”

“看到了先不要动手,暗自留下标记。”

“诺!”

蒋天佑听到对方就要追过来了,对方不清楚,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就孤身一人,别说是自己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就是随便来一个虾兵蟹将也能把自己直接打得躺平了。

如果对方看到自己和沐笙在一起。

以这些人的习性一定会对沐笙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

蒋天佑原本称的上淡漠的狐狸眼,此时满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眷恋,看着怀中半抱着的人儿。

蒋天佑温柔的把少年推入门中,在他耳边极为轻柔的说道:“千万别出来,别让他们发现你见过我。”

说完以后轻轻的为少年关上门,眼中带着一丝决绝,准备往巷子深处逃跑。

可是就在这时瑶光看到巷子深处有人影闪过,也是刺客?!

现在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冷汗慢慢的从瑶光额间划过,她的双眼沾染上一丝血色,淡粉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手里青筋突起,紧紧的握住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