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姐妹
“你把刚才那首歌再唱一遍,认认真真地,不许哼。”云飞飏把眼睛闭了起来,“我要记下来。”
“那你要是记不下来怎办?”余晓妤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唱上个五六七八遍?”
“认认真真地唱一遍就够了,我能记下来。”云飞飏长腿往另一块石头上一搁,双手枕在脑后,“开始吧。”
余晓妤也闭上眼睛,静静想了想大漠狼烟、塞外残阳。少年将军与待嫁公主未发一言,只是背对背渐行渐远,谁都没有回头,谁也回不了头。她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便轻声开口唱道:“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不知怎的,今日唱起来特别有感觉,就好像那歌词里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唱到结束竟觉得眼睛里湿湿的,便睁眼用手随意揉了揉。转头却看到云飞飏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黝黑的眸子望着自己,眼中涌动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你们二人倒是有闲情逸致,居然在这儿高歌。”盛晹笑着出现在云飞飏身后,“我陪太子出来醒醒酒,也能在这幽僻之处撞到了你们俩。亏得见月在那急得跟什么似的,说哥哥也不见了,蓁蓁也不见了。”
余晓妤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地有些心虚。
“这位是叶二姑娘吧。”太子也笑着跟她打招呼,不掩惊艳之色,“宫宴上惊鸿一舞已是颠倒众生,未想到歌声竟也是宛如天籁,只是就听了半阙实在可惜。”
余晓妤面上直发烧,没想到最想躲的人竟偏偏叫撞上了。她心里怨怪云飞飏,便默默地把这口锅扣在了他头上:“其实是云世子做的词和曲。云世子问我最喜欢哪首诗,小女子才疏学浅,记不住那些长诗,便随意说了首《上邪》出来。没想到世子才思敏捷,转眼便做了这首曲子出来,我觉得十分好听就死皮赖脸地学了。”
“哦?是这样吗?”盛晹将信将疑地看着表弟不动如山的表情:“只听说过飞飏做的曲好,未听说这词也如此动人。”
“是啊。”盛暄笑着附和道:“五弟,我听着云世子这歌好似是首悲伤的情歌。听说淑妃娘娘有意把蘅阳妹妹许给云世子,难道是?”一边说一边来回望着盛晹和云飞飏。
“大哥说笑了。”盛晹爽朗地笑道:“蘅阳还小呢,跟叶二姑娘差不多大,母妃舍不得这么早将她嫁人的。你没听那日父皇开了句玩笑,叶相紧张成那样吗?”
余晓妤默念着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立志于将人形背景板的目标贯彻到底。
心道这些贵人们活得真累,明明心知肚明将来总要你死我活地斗一场,这会儿还不得不做出兄友弟恭、一派和谐的样子。就看现在这说说笑笑的盛暄和盛晹,指不定心里早已把对方掐死了一千遍了。
余晓妤想着就觉得害怕,又转过头瞪了云飞飏一眼。
“太子殿下、五殿下,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开这种玩笑,臣受不起。”他微微一揖,恭敬却不卑微地说道:“刚才的确是我听叶姑娘咏了一首《上邪》,又想到了一个故事,所以才冒失地做了首曲子。”
余晓妤瞪他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些,好歹这锅他算是接下了。这样一来,抄袭的就是他云飞飏,要么就是那个作者,反正不是自己。
趁着云飞飏与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余晓妤道了声告退,便脚底抹油似的溜回了殿内。
云见月早已急了,坐在位置上频频回首,见到叶蓁蓁回来才算松了口气,嗔怪地说道:“这么大的日头,你做什么去了?你若想逛这皇宫,等天气凉快一些我再带你过来就好了。”
余晓妤连连摇头,说自己刚才迷了路,这才去了这么久。她三言两语哄了哄云见月,又告诉她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云世子和二位殿下,让她不必担心。
两个小姐妹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愉快。
云见月家世虽显赫,长得也十分俏丽,却不爱名门淑女琴棋书画那些风雅之事,只爱看兵书学武艺。平日里其他人要么同她说不到一起,要么一味奉承她,十三年来也没交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直十分忧伤。而如今的叶蓁蓁虽不懂兵法武学,但讲话妙语连珠,性情洒脱自在,十分合云见月的眼缘。
而叶蓁蓁初来乍到本就不认识几个人,加上一心只想着怎么能够不跟尊贵的皇子们扯上关系,更是在交际上疏懒了些。云见月身份尊贵却难得的爽朗坦荡,相处起来便觉十分愉快。
回去的马车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余晓妤厌烦叶夭夭拿自己做筏子,自是闭目养神不愿理她。叶夭夭有些心虚,没想到蘅阳公主会当众对叶蓁蓁发难,且随口就把自己抖了出去,如今自己简直就里外不是人。叶灼灼看两位姐姐不对付,更加不愿意掺和进来。
眼看着快要到叶府,叶夭夭终是有些担心嫡妹回去告状,只得讪讪地开口道:“二妹,我先前不小心说漏了嘴,并不是故意要在公主面前说什么的。今日我也出了丑,妹妹就别再生气了。”
余晓妤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说道:“姐姐,你想说什么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只是你别把我往好了说啊。”
“什么意思?”叶夭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蘅阳公主讨厌我,姐姐应该多说我不好的事情,这样公主才会高兴啊。”余晓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细细地指点道:“比如说好吃懒做啊,五音不全啊,体弱多病啊。”
“啊?”叶夭夭张大了嘴,以往管理得极好的表情近来老是失控。
“姐姐想啊,公主知道我有什么比她强的,只会憋着气较劲,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姐姐身上。”余晓妤循循善诱道:“可若她知道我样样都不如她,简直被她踩在泥里,她才会高兴不是吗?”
叶夭夭被这一番振振有词又直白的逻辑说得有些三观崩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余晓妤善解人意地拍拍叶夭夭的肩膀,“姐姐多多修炼,就算有我来衬托,打铁还需自身硬啊。如若姐姐将来青云直上,妹妹也好仗着这衬托的功劳沾点光不是?”说罢一双美目轻轻眨了眨,俏皮灵动不可方物。
叶夭夭只觉得自己九曲回肠的隐秘心思被□□裸地摊开在日光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望着叶蓁蓁的表情十分复杂,不晓得这个最近抽风般的嫡妹是在嘲讽她,还是真的这么想。
叶夭夭扯扯嘴角试探道:“妹妹是嫡女,只有姐姐沾光的份,哪里轮得到青云直上?妹妹莫要乱说了。”
“灼灼啊,你们我们俩谁更像嫡女?”余晓妤把沉默不语的叶灼灼拉入战局,瞪眼吓唬道:“说实话。”
叶灼灼怯生生地看着正襟危坐、笑不露齿的大姐,再看看从一上车就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一滩烂泥般的二姐,红着小脸犹豫地说道:“大姐姐端庄,二姐姐随性,都是顶顶好的气质。”
“小丫头不说实话。”余晓妤起身便给了叶灼灼一个栗子包,叉着腰问道,“你见过坐成我这样的大家闺秀吗?”
谁知道此时正好到了叶府门口,车夫控马停了下来。失去重心的余晓妤惊呼一声,整个人一歪便冲车外飞了出去,叶夭夭与叶灼灼一阵惊呼。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余晓妤伸手便向门板抓去,但无奈手太小没抓住,只是缓冲了一下又向外倒去。余晓妤一睁眼,只见车夫惊恐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按这个方向和速度扑过去,正好是胸部着地,不,撞在车夫的头上。
为了避免此类悲剧的发生,余晓妤只得伸出魔爪,一把推开车夫的头,顺便抓住了他的头发。这一系列操作微微调整方向后,另一只手又拽住了马的尾巴。正在她双脚着地,几乎要站稳的时候,被她拽住尾巴的马儿后蹶子一尥就踢了过来。余晓妤心拔凉拔凉的,眼睛一闭把脑袋一转,想着要直接踹出书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落个半身不遂。
忽然余晓妤斜斜地飞了出去。她哪儿都没有感觉疼,心道原来穿书的还有这个福利,马蹄子蹬身上都不疼。
一秒,两秒,三秒……咦,怎么还没落地?
余晓妤正要睁开眼瞧瞧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键盘前,忽然听到一声煞风景的“放手!”
她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只见自己腰上缠着一根鞭子,鞭子的那头是黑着脸的云飞飏。然后自己一手拽着车夫头发,一手扯着马尾巴,正吊在半空中。那车夫疼得龇牙咧嘴,那马也不住地刨着蹄子,车内叶夭夭和叶灼灼正在那吱哇乱叫。
余晓妤突然跟回魂似的一放手,立刻被云飞飏的鞭子高高地甩了起来。这回她没有闭眼,而是张开手臂享受了一下这短暂的“飞扬的感觉”。要知道余晓妤之前最喜欢坐过山车、海盗船、自由落体这些刺激的项目,甚至每到一个有蹦极的地方都要试一试。
当年在迪拜跳伞,在泰国坐滑翔伞的时候,她甚至还想过这要是掉了,能不能来一把穿越?可是谁能想到,最后她竟然是一键回车的方式穿了书呢?
云飞飏看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经常被马踢脑子,怎么就哪儿哪儿都不像正常人干的事。
毕竟是相府千金,云飞飏不好直接给她扔在地上,只能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接。
余晓妤见到这个情形倒抽一口冷气,她看电视剧最大的乐趣就是吐槽。其中余晓妤烂片金科玉律第一条就是:女主摔跤必然只有三个结果,要么打啵,要么旋转,要么一边打啵一边旋转。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小手,快狠准地跟云飞飏伸在空中的手击了个掌,击……了……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