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拴狗的链子
又一届无念宗新生大会落幕。
大气磅礴的雄伟殿堂外,围聚着一群又一群的新生弟子。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无念宗的一员了。”
其中一处人群前,青年弟子神色自豪的说完,转而侧身,露出身后的另一位清秀少年,道:“这位是白乐荣白师兄,也将是带领你们熟悉无念宗的师兄,今后不管你们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你们白师兄请教,明白了吗?”
少年们洪亮而又满富朝气的统一答道:“明白了!”
那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头戴精致发冠和玉簪,年龄看上去和他们一般大,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嘴角都带着笑意,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便令人如沐春风般的人。
白乐荣大方一笑,温和道:“那么这段时间,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他亲和又丝毫不拿捏的态度很快得到了所有新生弟子的好感。
“现在开始点名:’……’,’……’,’凤瑄’。”
无人应答。
“凤瑄来了吗?”
…………
无念宗内布局庞大而又复杂,就连一路上为他们领路的师兄,都时不时的使用地灵寻路。
方才心口处的梧桐枝似有异动,凤瑄按着梧桐枝的指引寻到这周围,梧桐枝却又忽然没了动静。
就一个晃神的功夫,不出意料的,他掉队了。
望着周身清一色的高大树木,凤瑄沉默片刻后,试探着开口:“有人吗?”
回答凤瑄的自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凤瑄认命的长叹了一口气,掌心抚向心口。方才他差点就能找到恩人了,梧桐枝什么时候罢工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此处地形复杂,若是没有人指引,光靠他自己乱转,恐怕三天三夜都找不到队伍。
凤瑄正愁着呢,丛林里面突然传出几声嘶哑急促的鸣叫。
凤瑄神情一凛,二话不说,便寻着灵鸟微弱的叫声寻去。
原来是只受伤的忠灵鸟,正在不断的呼救着。
这种灵鸟秉性忠诚,是上好的灵兽伙伴,受到不少修士的追捧,但也因此时常受到修士捕捉。
凤瑄翻出伤药,正准备上前,一旁的丛林冲忽然走出来一个黑衣人影,先他一步赶到了灵鸟身旁。
“别伤它!”凤瑄瞬间跳了出来,脚下生风似得赶到了黑衣人的身边,生怕这人对小灵鸟做出些什么来。
刚想阻拦,就看到黑衣人收回手,小灵鸟的伤患处已经覆上了一层灵药。
凤瑄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阻止的动作,他看着黑衣人动作小心的将灵鸟收起,颇为歉意的望着黑衣人的双眼道歉:“不好意思。”
看清黑衣人的模样时,凤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来人是个少年,长得很是好看,薄唇,挺鼻,桃花眼,容貌不逊色于凤瑄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只是眼中带着戾气,显得薄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就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一般。
凤瑄小幅度的指了指黑衣少年腰上的无念宗令牌,试探着询问:“你也是无念宗的新生弟子吗?”
凤瑄实在是有些不确定,新生尚未配令牌,而一路来所有的无念宗配令牌弟子,无一例外都是一身白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个……穿高领黑袍的配令牌弟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凤瑄窘迫道:“我是无念宗的新生弟子,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那个,请问你也要去新生住处吗,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他竖起手指发誓。
黑衣弟子闻言,低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后朝着某个方向大步走去。
凤瑄左右看看,小跑着跟上了黑衣少年的步伐。
黑衣少年显然对无念宗的布局很是熟悉,丝毫不像是新生弟子,凤瑄越是好奇,路上终于没能忍住,开始叭叭的聊起来。
他追在黑衣少年的身旁:“你应该很了解无念宗吧?那你知道子晋仙尊吗?”
黑衣少年自然保持一贯的沉默。
凤瑄也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讲道:“我听说子晋仙尊是无念宗最厉害的修士,无念宗大半的弟子都想拜子晋仙尊为师,可惜千年以来,子晋仙尊就收了一个徒弟,这是真的吗,子晋仙尊真的不再收徒了吗?”
说到这儿,凤瑄眼中难掩的失望。
他此番费劲千辛万苦寻到无念宗,为的就是寻人报恩。
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厉害如师父都算不出他这个恩人的身份,想必恩人的修为定不在师父之下。
到时候他进了宗门,就以弟子的身份拜入恩人门下,日夜留在恩人身边,还愁报不了恩?
谁知才进宗门,迎头就是“子晋仙尊千年来只收了一个弟子”这样一个噩耗。
凤瑄碎碎叨叨道:“子晋仙尊这么厉害,收的弟子想必也定是天才……”
凤瑄自己说的认真,丝毫没有发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旁的人动作忽然一僵。
“诶对了?”凤瑄抬头,对着黑衣少年展颜一笑,好奇的询问道:“你了解这个师兄吗?应该很厉害吧?”
黑衣少年一顿,像是被触中了某种开关一般,垂眼,启唇,眼含嘲讽,语气冰冷似寒铁:“他是煞体。”
他说完,视线却还紧盯着凤瑄,似乎在查探少年的反应。
气氛一时间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中。
“啊……这样啊。”凤瑄缓过神来,认真的点头,“那他真的很厉害。”
黑衣少年忽然顿住了脚步。
凤瑄却还不自知,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一边解释道:“这样的体质还能守住本心,坚持修仙道,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你说呢?”凤瑄忽然转身热情一笑,“你怎么不走了?”
黑衣少年又重新出发,只是这次,脚下的速度却慢了几分。
——
“凤瑄?”白乐荣微微皱眉。
在他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凤瑄终于赶到了新生弟子住处。
“到——!”凤瑄跨入院子里,一边响亮的喊道,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片刻的寂静后,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看到黑衣少年,老生弟子便嘻嘻哈哈夸张道:
“我说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子狗味呢,原来是厉扶仞啊。”
他这话仿佛一个咒术,周围闻言的老生弟子们都心照不宣的哄笑起来。
更有甚者捂着鼻子大喊:“狗味!狗味!”
还一边笑着给周围的新生弟子解释:“套着拴狗的链子,不就一身狗味吗?”
新生弟子们则抱团窃窃私语:
“他就是厉扶仞?”
“厉扶仞?传说中那位?”
“凤瑄怎么和这煞星一起来了?”
……
一个和凤瑄较熟些的弟子忙跑到凤瑄跟前,当着黑衣少年的面也丝毫不忌讳,一个劲的把人往院子里拉,不断皱着眉头问:“你认识他?怎么和他一起过来了?快离他远一点,晦气!”
凤瑄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至一旁。
“他是谁?”凤瑄搞不清楚情况的问。怎么所有的人见了他,都是一副讨厌的样子?
同伴眼神一时间变得古怪起来:“你说厉扶仞?嗤,他可是无念宗上下有名的煞星,全无念宗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成天拴着一副狗链的就是他咯。”
凤瑄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这个奇怪的人不是什么新生。
寻着周围人的话,凤瑄沉默的仔细看了看,厉扶仞黑色的高领下,确实藏着一个凸起明显的异物,是一个硬挺的漆黑圆环状东西,看形状不像是项链,倒更像是项圈之类的物件。
周围的人还在不断嗤笑着,什么“栓狗的链子”、“煞体”、“魔物”之类的恶词层出不穷。
凤瑄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朝门外的少年投去担忧的视线。
可黑衣少年,却还是一脸冰冷的神情,就好像他们讨论的人不是他一般。
厉扶仞没有进院子,而是托守门的弟子传话给白乐荣,说是有事相见白师兄。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戏谑的哄笑。
“瞧瞧,天天来找我们白师兄,你们说他打的什么狗屁念想?”
“可不是吗,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呢。”
白乐荣脸上浅淡的笑意也收了起来,点头答谢:“好,你转告他,我一会就过去。”
说罢开始分配新生弟子的住处,待到完成后,转身准备去见厉扶仞时,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了拉。
老生弟子又惊讶又恶毒道:“白师兄去见一条狗做什么?沾了晦气。”
白乐荣无奈道:“想必是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自然不能不去。”
老生弟子又轻嗤道:“也就是师兄好心,否则谁愿意搭理个浑身狗味的东西?”
凤瑄闷闷的站在原地,视线紧追着白乐荣和厉扶仞二人。
他的这些小动作,自然也被身旁的人发现了。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和煞星走到一起去了?”方才拉走凤瑄的弟子追问道。
凤瑄心不在焉的将自己迷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那弟子才放了心,还不住的叮嘱道:“你以后看见他走远点,别和他一起。”
凤瑄不解:“为什么?”
“无念宗里谁不知道他就是一个笑话,虽然是子晋仙尊唯一的弟子,浑身上下却半点修为都没有。”说话人满意的从凤瑄眼中读出了诧异之色:“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子晋仙尊的弟子?那自己方才岂不是……?
凤瑄回想起黑衣少年回答他时的场景,眼神暗了暗,随即缓缓摇头。
“他啊……他是煞体,煞体你知道吧?天生的邪魔之体,浑身邪煞之气,这种人啊,多半心思歹毒邪恶,极易入魔,天生是修魔修的料。”
这弟子越说越起劲,在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上比划道:“这东西你看到了没,就是子晋仙尊专门给他戴上,用来栓住他,防止他伤人的东西!”
凤瑄看到,众人的哄笑声中,白乐荣走到黑衣人的身边,两人之间保持着稍远的距离,在交谈着什么。
“也不知道仙尊收这样的祸害废物做什么,除了辱败我们无念宗的名声,还能有什么作用?……以后你见到这人,离得越远越好,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疯……”
凤瑄站在人群里,视线却受了蛊惑般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的黑衣少年身上。
说话之人似乎也发现了凤瑄在发呆,恨铁不成钢般低吼:“你听进去没有啊!”
凤瑄是真的没心思再听下去了。
他和别的人不同,凤凰乃是天生的祥瑞神兽,能轻易看透世间的邪魔之物。
在入凡世前,他以秘术封印了自己的凤凰血脉,轻易不能解开,故能力也受到了些影响,时而灵,时而不灵。
然而就在刚刚,他体内的封印有所松动,能力恢复之时。
他突然看到,厉扶仞的周身,自上至下都缭绕着一股极其浓厚的黑色煞气,似焰火般张牙舞爪的想要将少年整个吞噬殆尽,却又止步消散于那个诡异的黑色项圈处。
他活了上千年,普通煞体也并非没有见过,但邪煞之气浓厚到哪怕他被封印了血脉,仍旧能查探出如此恐怖的程度……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煞体。
凤瑄忍不住开始想,倘若他没有封印血脉,厉扶仞也没有受到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