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莫要动气，会伤了身体。大小姐她还年少，做事情不太顾忌后果是有情可原的，姐姐平日里照管全府上下劳心费神，对大小姐管教稍有疏忽也在所难免。”苏眉宛娇小的身躯从棠狄方身后冒出来柔声细语，一付为了大小姐着想的态度，可话里却尽是刺。

“呵，棠府什么时候轮得上一个妾室说三道四的。”棠珞没看见苏眉宛还好，见了之后立即明白她不但通风报信找来棠老爷，现在还在装着好人落井下石。

“大小姐，你误会了，我……我不过是怕小姐清誉受损，又担心着姐姐操劳过度，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也怪我多嘴，该打该打！”苏眉宛瞬间泪眼汪汪，伸出手掌，作势要自打耳光。

棠狄方心疼的连忙抓住她的手腕，道，“眉宛，你哪里有错，你一片心思都是为棠家好，要怪也怪这个不肖女不通情理！”

说话间棠狄方转头狠狠瞪了棠珞一眼。

“爹，你倒是让她自己打脸，看看能不能打到‘啪啪’响。九姨娘你是戏园子去多了，戏演的声情并茂，佩服。”棠珞冷笑着嘲讽。

“小姐，眉宛没有，眉宛真的是一片丹心啊！”苏眉宛作势挣扎着又要自己打脸，无奈棠狄方人高马大，将她的手攥的紧紧的，眼里也尽是怜惜之情。

这些看在周氏眼里，不由得一阵心酸：由来只有新人笑，结发夫妻又能怎样，旧人朝夕相处早看腻了，新欢娇软可人百看不厌。

棠珞瞟一眼苏眉宛泪眼盈盈的脸，鄙夷道：“嗤，要不挖出来看看丹心有多红？”

“大小姐若想要，眉宛不敢推拒。”苏眉宛双目含泪，娇柔悲戚。

棠狄方一边是爱女一边是娇妾，一个头两个大，瓮声道，“都住口！”

棠珞冷淡道：“爹，我的事情如何解决，不用她操心。我娘对我从来都没有疏忽管教，而她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棠府有她说话的份儿吗？”

棠狄方脸沉下来，道，“棠珞，休得胡言乱语，眉宛是长辈，也是关心你。”

“长辈？比我大两个月的长辈？我劝她趁早收了假惺惺的面孔，也少去戏园子，别等到以后连棠家大门在哪都找不到！”通读过小说的棠珞自然是清楚在未来苏眉宛会有不少龌龊动作，现在事情没发生，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旁敲侧击。

苏眉宛脸上一凛，皱起眉头，目光深沉的盯着棠珞的眼睛道，“大小姐，是我一时情急多话了，但我绝没有指摘评说夫人的意思，自我进了棠家，每次去戏园子都是老应允了的，听完曲儿也都立即坐着轿子回来，眉宛是有些愚钝，但也不至于会不知道棠家大门在哪里，反倒是大小姐你三天两头在外面惹回来笑柄，世子是何等人物，小姐这么纠缠下去，丢的还不是棠家的脸面？我棠家虽无人在仕途，但钱财丰厚，也是诸多权贵想要亲近的对象，如果小姐总这么一意孤行的话，最后败坏的不光是棠家的门风声誉还有前途商道！”

棠珞看她装起糊涂得心应手，话里夹枪带棒也堪称强项，心中十分气愤，道，“棠家好坏也不是我一个女孩子家能左右的了。可说我败坏门风和声誉，这锅太大，我背不起。我今天就问问九姨娘你是真的将棠家放在心上？将父亲放在心上？”

“那是必然，我嫁到棠家后心中便只有这个家和家里的人，再没其他，反倒是小姐你是不是行为举止过于狂放恣意了呢？”

“敢问九姨娘我哪里算得上狂放恣意？”棠珞后背挺得直直的，盯着苏眉宛，等她回答。

“老爷，今晚路过夜市，路上上有些拥塞，轿子走不动，刚一停下妾身就看到小姐和两个丫鬟走过来，小姐手里算着盘年糕，边走边吃……”

这是恶人先告状，还捎带着把棠珞当街进食的丑相给暴露出来了。

棠珞皱眉等着看她还要说什么。

棠狄方听罢狠狠瞪了棠珞一眼，再瞪周氏一眼，那、意思是“瞧瞧，你交出来的好女儿。”

“后来呢？”

“后来世子殿下帮小姐付了小吃的钱，还打包了一份交给小姐……我们棠家位居盛京首富之位，且不说小姐当街进食有失体统，单是无缘无故让世子付了食物钱款也是顶丢人的事儿！”苏眉宛看似轻描淡写，说的却直中棠狄方最为忌讳的要害之处。

棠家虽世代为商，却也到棠狄方这代才暴富起来，他多少有些钱多人傻暴发户心态，最见不得别人揶揄棠家小气抠门占人便宜，苏眉宛深谙他这一弱点，故意将话题引偏，只等棠狄方为了世子帮棠珞付账的事大怒。

棠狄方双手拳头握的关节“咯嘣咯嘣”响，表情也吓人的很，从牙缝里崩出一句，“真是我棠家的好女儿，丢脸丢到世子哪里了，也丢到大街上去了。”

棠珞心道，看来这位棠老爷还不太清楚原主疯狂追逐世子的那些出格举动，她不由得偷瞄瞄周氏，看到周氏一脸胆战心惊，不由得怅然，周氏是宜家主母怎么就任由着苏眉宛在这里招摇？

“是吗？九姨娘的意思是就算饿死，我也不能当街吃东西，就算世子处于对朋友的举手之劳，我也万万不能接受馈赠？”棠珞质问。

“这……”苏眉宛没想到棠珞不像以前那么闷葫芦，反而伶牙俐齿起来，一时应答不上。

“叫银霜月霜进来来。”棠珞本不想拆穿苏眉宛丑行，却不想她毫无顾忌落井下石，不但诋毁周氏当家主母做的不好，还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棠家大小姐行为不端，风评不好，甚至连她在夜市上吃东西，遇到龙骧霄替着付钱帮打包一份年糕都成了累累罪行，这真的让人气到牙根痒痒，如果这样她都不反击，那就真成大包子了。

银霜月霜被周氏罚着跪在庭院里，棠珞喊着叫人来，丫鬟们不知道是去叫还是不叫，杵着不知所措。

“叫她们来做什么？”周氏不解。

“九姨娘跟我讲声誉门风，那我就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苏眉宛一脸鄙夷又阴恻恻的盯着棠珞，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

银霜月霜跪久了，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进门。

“傍晚在夜市街上，你们是不是清清楚楚看到九姨娘的轿子停在街边角落里？”棠珞看着银霜月霜问。

“嗯，确实看到了。”银霜道。

月霜在一旁浑然未觉，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轿子旁有什么？”

“香琴站着啊，还有……还有化着戏妆的君秋兰。”月霜抢着回答。

终日寸步不离苏眉宛的香琴站在轿子边，而旁边还有名伶君秋兰，这是实锤，狡辩都不成的。

“君秋兰……”棠狄方脸上变得很难看，双目冷厉的看向苏眉宛。

君秋兰在盛京极负盛名，不光达官显贵喜欢，富贵人家的女眷也以能听他唱曲为荣，更别说不少闺阁女年轻男子们对他的魂牵梦萦了。

“老爷，她们三个主仆情深，构陷妾身也实属正常。”苏眉宛嘴硬着不承认。“我今日听完戏立即打道回府，我不蠢又傻，怎么可能去跟人在大姐上私下交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怕是九姨娘仗着这事儿说出去谁都不信才会肆无忌惮，恣意行事吧。”

棠珞稳稳的将恣意行事抛还给她。

“银霜，把帕子拿给老爷过目。”棠珞瞟了一眼苏眉宛，只见她神色一变，有些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银霜将捡来的帕子呈给棠狄方。

“你们随便拿个破帕子就可以诬陷我吗？以为老爷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苏眉宛垂死挣扎，依旧嘴硬的很。

“父亲大人，你先看看上面刺绣的落款，再看看图案。”

棠狄方抖开帕子，粉白的帕子上绣着遇风不折的兰花草，落款两个蝇头小字“眉宛”。

“这盛京城住了多少人，叫眉宛的也并非我一个。”苏眉宛还是否认，但气势弱了很多。

“落款可能是巧合，但帕子上的香味又怎么解释，九姨娘你常用的香料和熏香可都是父亲千里迢迢从淮素捎回来‘半栀’，这香料全棠府乃至全盛京城可只你独一份儿！”棠珞深吸口气道。

没点提前准备还真是捶不死这个贱人。

棠狄方果真将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他生性风流，女人无数，但是娶回家的几房可都看得严，像三夫人红杏出墙表哥，毒打一顿被休，七姨太私通家里护院，直接两人装猪笼沉塘，所以当下棠狄方心尖尖上最宠的苏眉宛有不轨动机，对他不啻大打击。

“老爷，都是误会，这帕子兴许是我的，但我的帕子什么时候丢的，丢到哪里去了我真的不清楚……不过仅仅是个帕子，能说明什么？”

棠狄方沉默。

“说明什么？九姨娘，不明白吗？”

苏眉宛茫然的摇头。

“说明你一直撒谎啊！从一开始的否认，到百般辩解，直到铁证如山，却又装糊涂，装帕子丢了，谎话如此蹩脚，还说的冠冕堂皇，脸不红气不喘，你也是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