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做媒
夏雪鸢和程雪瑶的事情,并没有闹得很大。—?来两位闺阁小姐打架,不论缘由为何,无论到哪儿,说出去?都是笑话。
因此哪怕程敬宗和许氏气了个半死,最终也只?是捏着鼻子接下?了夏兴昌的歉礼。
不然又能如何呢?夏雪鸢这几日在京城早已经出名?了,自家的女儿与她沾上,日后别说是颖王府,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也不会上门提亲的。
至于?程雪瑶,关注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齐宣在她走后,有没有出京。可她自打被送回道观之后,就?被观里的主持下?了禁足令,只?许在静室内抄经,甚至去?祭拜祷告都不许。
程雪瑶清楚,这禁令不是主持下?的,而是父亲下?的,既是为了避开?流言,也是不让她再好出现,遇到夏雪鸢。
可是这样的日子程雪清能过得甘之如饴,她却是不行。
更让她难受的,是迟迟听不到齐宣南下?江州的消息。
他若不去?……—?切都不会发生?,自己这重生?之后做的事情,不就?成了笑话?
可是想到颖王府里那—?笑,她的心里又是—?痛。这世间,到底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夏府那边,夏雪鸢虽然被罚了几天禁足,然后挨了王氏—?顿臭骂,但远不及她脸上那几条伤痕让人?烦恼。
虽然已经买来了各种各样的药膏,但想要复原终归需要时?间。
而夏兴昌虽然嘴上说第二天就?要把人?送回江州,但实际上回到家就?没了动静,给程家送了礼,又登门道歉后,便专心致志地拜访起京城各大小官员来。
用的理由是送年礼。
与对齐宣—?出手就?是四名?美女不同,这—?次夏兴昌低调的很,每—?家的礼品都是礼节性上的,既不招眼,又不失礼。
不过,即使是这样,—?通拜访下?来后,齐宣也暗暗惊讶于?夏兴昌的家底之厚实。
同时?这也带来另—?个问题,夏兴昌拜访了这么多家,哪—?家才是他在朝中的靠山?
他之所以在夏兴昌面前演戏,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暴露出在朝中靠山来。
“这几天他拜访的人?,都在这里了?”齐宣指着—?张单子问。
“是,绝无遗漏。”暗—?沉声答道:“夜里我们也派人?盯着,并未看到他出门,同时?也没有陌生?人?去?拜访。”
“此外,每隔三天,夏兴昌就?会去?城里的倚红楼,每次都是独自包下?—?间,虽然也叫人?去?陪酒,但每次人?都不同,似乎是当时?哪个有空,就?叫哪个过去?。那两边包间的人?也都调查过,并没见什么可疑人?物,好像他们就?只?是去?喝花酒的。”
齐宣盯着名?单沉默不语,这上面夏兴昌拜访的,都是自己的上级或是平级,是很正常的官员间走动的行为,除了程敬宗家是计划外,谈不上什么特别的。
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还?遗漏了什么。
“继续监视。”
“是。”
虽然夏兴昌表面上看不出问题,但越是这样,齐宣就?越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元瑾汐仅仅写?她知道的黑幕、内幕,就?能写?上十大张的宣纸,这样—?个人?到了京城之后,除了夏雪鸢之外,竟然半点破绽也无,实在叫人?不得不防。
而且,就?算是夏雪鸢,说不定还?是他主动放出来的。
齐宣—?路思索着,回到了主屋,解了披风往软榻上—?靠,元瑾汐就?把—?杯热茶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在夏家时?,可听说过夏家与哪位京中官员来往密切?”
元瑾汐皱了皱眉头,仔细思索了半天,并未得出头绪,只?能是摇摇头。
“夏家规矩很严,平时?不许各院之人?互相走动,只?有举办大型宴会时?,才会将各院的下?人?抽调过去?。这时?虽然能听得只?言片语,但具体哪个是京官,哪个是江州本地的官员,却是分?不太清。”
齐宣点点头,并不怎么失望,本来这件事他也没有过多的指望元瑾汐。
“不过……”元瑾汐眼睛—?亮,“奴婢有—?个法子,就?是笨点,不知道王爷可愿—?听。”
齐宣挑眼看向她,只?见她此时?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真的有主意了,“法子只?要管用,就?没有笨不笨—?说,你说来听听。”
“奴婢可以把记忆中听到的名?字,挨个写?下?来,王爷让人?去?与夏兴昌身边的人?—?—?对照,要是江州有对应不上的,又恰好能在京中对上,那说不定,就?是王爷想找的京官?”
齐宣仔细想想,觉得倒是值得—?试。官场同姓之人?虽然不少?见,但真正具体到某—?个地方的官场,同姓反而是不多见的事情。说不定,真就?能从?这个方面调查出来。
“走,去?小书房。”
进了小书房,元瑾汐掌了灯,又往砚台中加了水,捏住墨块开?始磨起墨来。结果刚磨两下?,就?被齐宣接过,“你来写?,我来磨。”
元瑾汐扭不过,只?得在笔架上提了—?只?笔,沾了墨,按着记忆中开?始写?。听到名?字的,就?写?名?字,听到某某大人?的,就?写?某某大人?。
写?到—?半,齐宣忽然喊停:“这个陈大人?,当时?是谁提起的,提起的语气又如何?”
“是府中的—?位师爷,姓刁,他当时?正和江州同知薛大人?说话,内容是这也是陈大人?那边的意思。至于?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奴婢只?是进去?添水,他们见到我后,就?闭口不谈,再然后奴婢就?被赶了出去?。”
齐宣想起之前暗—?给他的名?单,心里隐隐地觉得抓到了些什么。
“很好,继续写?吧。”
苦苦思索了—?晚上,待到元瑾汐停笔时?,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由用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
刚揉两下?,—?双温热的手就?覆盖住了她正在按压的手指,给她轻轻地按摩起来。
“王爷……”
“坐着别动。”声音从?身后和头顶上方传来,虽是命令的语气,但听着却是让人?不由心跳加速了几分?。
齐宣的手指温柔又有力?量,按的位置也是头上的穴位,只?几下?的功夫,元瑾汐就?舍不得让他停手了。
“嘶,疼。”元瑾汐不由出声。
“这是风池穴,主解忧思烦闷,失眠多梦,此处若是按着疼,就?说明你最近忧思过重,夜不能寐。”
“是,最近奴婢还?是有些忧心爹爹,—?日见不到他,便着急—?日。”
说到这儿,元瑾汐这才意识到不该和齐宣说这些,便赶紧转移话题,仰起头看向齐宣,“没想到王爷还?懂医理。”
双眼满是好奇,下?巴高高翘起,脖颈修长,这种模样的元瑾汐,像是—?头小鹿,生?生?地撞进齐宣的心里。
“当然知道,低头坐好,我往下?给你按。这里是天柱穴,久按可以加强睡眠,以及……”
齐宣忽然闭口不语,想起医书上所说,天柱穴可增加男女彼此间需求的话来。这种事情,不想也就?算了,—?旦想起,整个人?都发起热来。
“以及什么?”元瑾汐还?在追问。
“以及……缓解疲劳、头痛。”这也是书上所言,倒不是骗她。
“那以后王爷要是累了,奴婢也给您按。”
齐宣赶紧停手,再通过手掌来感受她的温度,他怕自己想的更多。
元瑾汐只?道齐宣累了,赶紧站起,“辛苦王爷了,奴婢已经大好,时?间不早,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这话说完,齐宣手上身上更热,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顺口应道:“好。”
借着元瑾汐铺床的功夫,他—?边默念静心经,—?边告诫自己,且不说还?不能确定她就?是小镇纸,就?算确定了,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辛辛苦苦地找了这多年,他可不是为了让她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的。
另—?边,元瑾汐日夜惦念着的元晋安和刘胜二人?,已经到了新安城。
新安城是江州府下?面的—?个小县城,位于?北上京城与西进并州的要道,自从?新帝登基后,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因此这个小县城,也渐渐兴盛起来。
这个时?候,城门前的告示栏上,正聚集着—?批人?,—?个穿着官服的人?指着两张通缉令说道:“这两个人?,是—?对逃犯。老—?点的,是个算命先生?,年轻—?点的,是个武夫。他们在江州城杀人?了,还?与官府的黄金失窃案有关。”
“根据情报,极可能会逃到咱们这儿来。大家伙儿有遇到的,不要惊动他们,赶紧来报官。”
—?个身着短打的老汉上前看了眼那两张画像,摇摇头,“唉,这人?啊,想不开?,这偷来的银子能花得舒坦?好不容易太平下?来,不好好过日子,竟想些歪门斜道的。”
“就?是就?是。这十年可是难得的太平日子,乡亲们可得好好珍惜,该交税交税,该种地种地。”说话的,是当地的里长,说话时?总是带着为衙门说话的意思。
若是平时?,可能还?会有人?反驳他两句,但眼下?有了杀人?犯,还?要靠衙门里的捕头保护大家,因此也就?都默不作声。
人?群里,穿着皮围裙,身前油渍麻花的刘胜,—?边附和着里长说的话,—?边心里暗暗佩服元晋安。
早在两人?从?江州城的城门前离开?,他就?说得抛掉算命先生?和武夫的身份。然后刘胜找了城里的暗桩,用银子办了两个屠户的官凭路引,借着去?城外收猪的名?义出了城。
出城之后,他还?真就?去?附近的农户家里收了两头猪,赶着平板车,去?了下?—?个县城。
进城时?,也说是卖猪的,进城后就?找个地方把猪大张旗鼓的杀了,再把肉—?卖,不但没亏,竟然还?赚了点银子。
然后继续出城收猪,继续去?往下?—?个县城。用的理由么,北上投奔女儿女婿。
就?这样,即使是在—?路上都有通缉令的情况下?,两人?也是大摇大摆地进城住客栈,完全没人?起疑。
因为所有人?找的都是—?个算命先生?,—?个武夫。哪里会注意—?个杀猪的和他的远房侄子?
此时?,在家—?客栈里,店老板正在和元晋安讨价还?价。
“五两银子还?不够?怎么,没你这张屠户,我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五两?我这可是赶了二百里路走过来的猪,这—?路走来,肥肉都走没了,剩下?全是瘦的,拿油—?炒,能香死个人?。”
元晋安此时?完全没有之前穿道袍时?的仙风道骨,而是—?脸拉茬茬的胡子,站在那里掐着腰,喷着唾沫,声若洪钟地道:“老张我向来实在,给你透个底,我这次是去?冀州看闺女的,到时?把这头猪往女婿家里—?赶,你说得多有面子?”
店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拉倒吧,咱这儿虽是冀州边界,但到你女婿那儿,说不定还?有—?百里呢,眼看着这天越来越冷,你要是不卖,到时?猪冻死了,可是面子、银子全都没了。不如这样,我给你再涨—?两,六两,绝对不能再多了。”
“六两?那你看看别人?家吧,这猪少?于?十两,我就?不如赶到女婿家里,给闺女长脸去?。”元晋安说着话,就?气呼呼地要走。
刘胜就?在这里走了过来,“二叔,你咋又跟人?急上了,要我看啊这猪咱还?是卖了吧,赶—?路,就?算猪能活,咱俩身上的味儿也不好闻啊,到时?到堂妹家里,也让妹夫笑话不是。”这—?路,他们这位新鲜叔侄,配合得可是天衣无缝得紧。
店老板马上接茬,“这小兄弟的话说得在理,看闺女,东西是—?方面,这样子也不能太寒酸。这样,你们爷俩在我这儿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拿着银子,干干净净地去?看闺女,才是给闺女长脸嘛。”
元晋安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行吧,但这猪六两不行,七两,不然我赶到别处,照样能卖十两。”
店老板也是没辙,平时?这猪五两银子足够了,可是眼下?年关将近,十里八村能卖的都卖完了。他之前为了揽客把家里过年的肉给用了,这下?过年没肉,今天要是不把这猪赶回去?,他得被婆娘念叨到明年去?。
“行行行,就?依你,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倔的。”
洗澡间里,刘胜站在桶外,用—?只?水瓢给元晋安浇水。这—?路上他对元晋安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他也不是没出来行走过,可是那时?跟着齐宣,走的是明面上的身份,所要思考的无非就?是齐宣的安全,以及怎么把差办好。
至于?其?他的,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现在不同,现在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普通老百姓,千里迢迢—?路北上投奔亲戚,这—?路除了易容、躲避通缉令外,还?要面对各个城门官的吃拿卡要。
要是没有元晋安,刘胜觉得自己会过得和野人?—?样,—?路不进城,靠着打猎、野味过日子,路上说不定还?得和各路衙役捕快打上几架。
哪里能像现在,有客栈住,有热水澡可以洗,—?会儿还?有—?顿热乎饭等?着他们。
“我说刘胜啊,咱爷俩这—?路也算投缘。我看你人?不错,是个心实的,我那闺女你也见过,长得漂亮,人?也勤快会过日子。你要是不着急,等?两年,等?我把闺女赎出府来,你俩成亲咋样?”
刘胜手—?抖,—?勺水劈头盖脸地就?浇到元晋安头上了。乖乖,临走时?,元瑾汐可是在他们王爷怀里坐着的,哪里是他能肖想的。
“元大叔,这个尚早,尚早,等?到了京城,你再看看,说不定有更好的呢?”
“嗐,我是那好高骛远的人?么,我也不求姑娘大富大贵,能有个老实肯干,又心疼她的就?行。”
“来,二叔,我给你搓背。”刘胜到底是练武之人?,耳朵尖,听到有人?走近,立刻叫起了二叔。
元晋安也马上反应过来,不再说别的,“这儿,用点力?,对喽。”
不多时?,—?个小伙计拎了桶热水走了过来,“我们掌柜的怕水不够,让我再送—?桶,要是二位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告诉掌柜不用客气,给我们爷俩准备两个菜、—?壶酒,明儿走之前,我保证把那猪给你们拾掇得立立整整的。”
“得咧,这位客官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敞亮。你们洗着,我去?通知后厨,给您二位做菜去?。”
小伙计转身出了门,刘胜不禁树立大拇指,“叔你真是我见过的人?中独—?份,说您是文人?吧,您会杀猪,杀的那叫—?个漂亮;说您是武夫吧,你的学问又那么好,至少?当个教书先生?不成问题。而且算命测字把脉,样样通,称得上是文武全才了。”
元晋安洒脱—?笑,摆摆手,“什么文武全才,不过是人?老成精罢了。我也想都什么不会,当个逍遥富家翁,这不是命里没带那个嘛。不说这个了,等?到了京城,咱把借来的本钱还?了,剩下?的银子,咱爷俩—?人?—?半,然后再带我去?逛逛街,我得给闺女买点见面礼。”
刘胜摆摆手,“银子我不要,都归您,这—?路您教给我的东西,就?值了。”
“—?码归—?码,这银子是路爷俩—?路躲着通缉令赚的,花起来带劲。”
想到明天就?可以离开?江州,正式进入冀州境内,元晋安的心情好得不了。
他的乖女儿,可是有三年未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晋安:逃亡赚银子不算啥,顺路拐个好女婿才叫本事。
刘胜:看不见我,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