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向祈虽然有时任性了些,但心底却自有几分君子骨在作祟,自己对颜姝虽有情意,但把颜姝接过来也真的只是方便照顾而已,且不说自己心里干干净净根本没起什么邪念,就凭自己打小学到的圣人教诲,也做不来这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事。

是以面对颜姝亮晶晶的眼睛,向祈也只是微微一笑便把手抽了出来,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道:“乖,自己睡。”

可是这个时候颜姝不依了,眼泪蓄在眼眶里委屈巴巴的望着他,“夫君是不是不喜欢阿颜了?祖母说了,成亲之后两个人就是要一直睡在一张床上的,如果不睡一起,那就是夫妻之间起了隔阂,要请家中长辈说和才好呢。”

向祈被她闹得失笑,连自己要嫁的人是谁都记不住,却能记得掀了自己盖头的就是夫君,成亲之后不睡在一起就是起了隔阂,这是只记自己想要记住的吗?

向祈出神的工夫,颜姝已经抽泣着掀了被子下床,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地上凉气重,这又是个身子骨弱的,向祈哪能真让人就这么跑了,连阻带劝将人给拦了回来,边帮她擦眼泪边道:“正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委屈成这样?”

“夫君不喜欢阿颜了,阿颜要回去找祖母。”

“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向祈知道她不能受刺激,是以哄起人来也格外的有耐心,随口胡诌道:“咱们成礼第一天,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回娘家,合适吗?到时候你祖母嫌我亏待了你,若是找上门来跟我算账,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颜姝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么俊朗一位夫君,若是祖母真的找上门来跟他算账,自己铁定是要心疼的;可是自己夫君成婚第一日就和自己分房睡,这铁定是和自己起了隔阂了,不是不喜欢自己了又是什么?祖母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又何故在这里平白惹人厌烦?

“夫君都不喜欢阿颜,阿颜不要在这里惹得夫君厌烦。”

“我没有不喜欢你,”向祈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那夫君为什么不跟阿颜一起睡?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的什么姑娘,要在新婚之夜跑出去找别的姑娘幽会?”颜姝又生气又委屈,活像个小包子。

小傻子,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前后两世都死心塌地的认准你了,哪来的别的什么姑娘,向祈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于是抬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下轻笑道:“我若是喜欢上了别人,你待如何?”

“那阿颜就再也不跟你好了,”颜姝答得干脆利落,活生生一个一点就炸的小河豚,眼见又要掀被子下床,向祈哪里还敢跟她开这般玩笑,手忙脚乱的将人按了回去,耐心诱哄道:“你祖母说的不完全对,夫妻成婚之后也不是要一直睡在一块儿的,就比如你现在,身子骨太弱,那咱们就可以先分房睡,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再搬回来跟你一起住。”

“真的吗?”颜姝嘟着嘴跟他求证。

“真的,”向祈转向屏风外道:“不信你问你带来的丫头。”

于是颜姝又向清音求证,“真的是这样吗?”

齐老夫人临走之前到底是放心不下颜姝,曾对着这几个丫头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好生照料,清音不忘使命,刚才把自己不常用的剪刀都翻找了出来,红袖更是把自己袖中的簪子磨了又磨,盘算着万一太子殿下敢胡来,她们两个就上来拼命,可她俩万没想到,胡来的不是太子,而是自家姑娘。

不是太子要占自家姑娘便宜,这是自家姑娘要占人太子便宜啊!

清音是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般状况,正盘算着该怎么办呢,就等到了颜姝这番问话,当即十分肯定的答道:“太……咱们姑爷说的都对,姑娘身子骨弱,按理是该分房睡的。”

向祈把那俩丫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两人都忐忑小心的把手中的利器往袖子里塞,忠心护主,虽然胆子大了些,但只有这样的人护在颜姝身边,向祈才最放心,是以也懒得和这两个无知的丫头计较,颜姝倒是看不出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在得了向祈和清音的准信才展颜一笑,勾着向祈的手指道:“那等阿颜身体养好了,夫君要搬回来跟阿颜一起睡的。”

“好,”向祈这回倒是答得干脆,颜姝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道:“阿颜刚才不该说跑就跑,夫君不要生气哦。”

“不生气,”向祈故意拉下一张脸逗她道:“但你要是再说跑就跑,我可是要生气的,咱们是要长久的过日子的,你这动不动就回娘家,像什么话。”

这句‘要长久的过日子’不知道戳到了颜姝哪根神经,脸上一红把脑袋缩在被子里轻声闷笑,而后再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去打量向祈,向祈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起身帮着她放好了帷幔,刚要出去,却见颜姝撒娇般的朝自己张开双臂,“阿颜要夫君抱抱。”

向祈上前轻轻的揽了下她的肩膀,心道:“这个人是我以后要娶进门的,只是抱抱,不算太过分吧。”

齐府,齐茉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那厚重的雕花木门,齐茉竟生出了些许恍惚的感觉,她的双腿早就失去了知觉,头脑也昏沉的厉害,但她却并不后悔抢了颜姝的婚事。

齐家空有一个侯府的名号,早不及当年风光,自己的父亲庸碌无为,到现在连个一官半职都混不上,整个齐府都要靠着大伯撑门面,照现下这个情形,自己的婚事也不会太过如意,可自己攀上了宁国公府这棵大树,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齐茉心高气傲,决不能忍受嫁一个无名小吏从此碌碌一生,她选择不了出身,可自己的婚事,她还是能尽力争取一把的。想到这,齐茉心中又不自觉的泛起了醋意,她颜姝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是一品将军的嫡女,生来就高人一等?凭什么她打小就能和公府定下这么好的婚事,而自己的姻缘还要靠自己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去抢她的?明明自己才是齐家的嫡亲孙女,她一个外家,为什么还要来分自己的宠爱?

她曾以为上天是公平的,颜将军夫妇双双亡故,她颜姝也一时不慎摔坏了脑子,说是从云端跌落到烂泥里也不为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齐老夫人把她从颜家接到了齐府,待她若从前更甚,府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可以那么喜欢她,自己费心讨好的堂兄齐冉始终对自己不屑一顾,可为什么她一来就能让齐冉高看一眼?还有陈家,明明颜姝已经摔坏了脑子,可是宁国公竟能毫不在意的给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个傻子进门,凭什么!自己究竟哪里比她颜姝差了?又究竟有哪里比不上她?

所以不怪自己要抢她的婚事,是她颜姝亏欠自己的!

齐茉出神的工夫,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的打开了,自己被一众婆子使役粗鲁的拉了出去,粗暴的丢在外头的空地上,面前坐的是齐家的诸位长辈,一个个的板着一张脸申斥着自己的诸般罪过,什么婚前失贞,不知廉耻,什么女德女训,什么齐家宗法,那不过是那帮人用来惩戒自己的借口。

“请家法——”

齐茉冷眼瞧着他们请出了丈长碗口粗的家法,在心中鄙夷的冷笑一声,自己的生母全氏已经不管不顾的扑将上来,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同时不住的向齐家的诸位长辈求情,“娘,各位叔公,茉儿她纵使有错,也使不得此番教训啊,这一棍子下去,茉儿她还能有命在吗?”

“你让开!”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位长辈。

“娘,茉儿她此番犯下大错,是儿媳平日教导不周之过,儿媳情愿代她受了这棍杖,还请娘顾及她年纪尚小,饶她一回吧。”

齐老夫人虽然不忍,但是家法就是家法,再加上齐茉这回干的这档子事着实让人闹心,齐家不止她一个姑娘,她自己不知自爱败坏了名节倒也罢了,若是传将出去,平白带累了其他姑娘声誉,是以齐老夫人虽然心痛,可也免不了要给她吃些教训,当即吩咐人道:“还不快把她拉开。”

大儿媳崔氏一边捶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支使着丫鬟婆子将全氏拉开,还不忘规劝道:“弟妹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茉儿此番犯下大错,免不了要让她受些教训的,弟妹向来通情达理,怎么到了这时候开始犯糊涂了呢?”

全氏全然不管别人推搡劝阻,只一心将齐茉护在怀里,不过这个时候齐茉突然将人推开站了起来,她跪了许久,双腿早就麻木了,是以脚步有些不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齐茉高傲的环视众人,随即抚向自己的小腹,讥诮道:“我肚子里的这个,是宁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诸位要处置我,是不是要先问一下宁国公府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