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三
楚逸轩初次见?到苏念卿是在某年的春三月。
她的父亲是当朝仅有的几位异姓王之一,母亲是今上的嫡亲妹妹,两位哥哥皆在军中任以?重?职。镇北王年近而立才得了这么一个小郡主,这样的出身和家世,想?也知该是何等的娇宠。
楚逸轩原以?为这是个被娇养在闺阁软弱含羞的小姑娘,岂料初次相见?便让自己大吃一惊。
她红衣策马而来,瞧着左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丝毫不见?胆怯,将手中的细鞭挥斥的飒挞作响,禁军开道,万人回避,简直好不威武。
等她行?的近了,楚逸轩方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入眼皆是夺目的红,红衣红鞋,就连那坐骑都是红棕烈马,乌发?不似北境男儿?般皆束成小狼辫,却也编成了诸多细股,拿一根赤红的发?带系了束于脑后,尾部两颗圆润的珊瑚珠点?缀的恰到好处,简单却又不失雅致。
她肤色极白,这样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不仅未曾掩去她的半分风华,反而更能映衬出人的冰肌雪容来;她生?的极美,所到之处皆黯然?失色,楚逸轩不知什么词可以?囊括这种惊艳,不似深闺中的女儿?般含蓄内敛,反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英姿与野气,简直夺目的紧。
她颈间手臂则带着银制的项圈和手钏,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灵动极了。她在府前刹住了马,镇北王和她的两个哥哥几乎是同时迈下台阶,朝她伸出了手。
“在师父那玩的开心吗?”
“哥哥抱你下马。”
“我自己能下来,”苏念卿说罢,调皮的拍了拍苏引烈的肩膀:“哥,嫂嫂看你呢。”
“你这丫头,你嫂嫂还能吃你这口醋?”苏引烈说着就要来刮她的鼻梁,被她灵巧的躲过还不忘向镇北王告状:“爹,大哥欺负我。”
苏引烈捏紧了拳头,作势要揍她,她则神气的往镇北王背后一躲,永卿长公主笑着出来劝和:“好了好了,别?闹了。”
众人遂止住了动作,镇北王把人抱起来颠了颠:“又重?了,看来你师父把你照顾的不错。”
“师父才没工夫照顾我呢,忙着应付我师娘呐。”
永卿长公主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你哪来的师娘?”
“我那俩师父一看就是一对,一个赛一个的胡闹,当着我的面没完没了一点?都不知道避讳,”苏念卿委屈巴巴:“都没人教?我,我受不了了才提前回来的。”
镇北王夫妇对视一眼,这他们俩还真没看出来,又许是自己家这小丫头在那玩腻了胡说八道来着。这两人还没得出个结论来,便听苏念卿继续道:“两位师父的好本领我已然?学的差不多了,爹爹,我要换个师父。”
镇北王娇惯她,自是不无不可的:“你想?要谁来做你师父?”
“陈伯父。”
“好,”镇北王抬手将人给抱了起来:“改日爹爹去跟你陈伯父说。”
“好什么好,陈将军那么忙哪有时间教?她,”永卿长公主抱怨道:“瞧你把她给惯的,对着她永远说不出半个不字。”
“本王的女儿?,娇惯一些又有何妨,”镇北王抱着人进门?去了:“爹爹在战场上刚缴获了一批新奇的物件,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院里的梨花开的正好,微风一动,便纷纷扬扬的散落一地,比拟雪色更胜一筹。苏念卿闲暇时便在那满院的梨花下练剑,楚逸轩常借着打扫院落的工夫偷偷去瞧她,梨花皎白,少女身姿似火,而那躲在暗处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然?被那入目的翩跹红裙迷了眼。
她是真的喜欢红色,楚逸轩从?未见?过她穿其它颜色的衣裳,不过这般夺目的颜色,也只有她能镇得住而不被夺取光彩;她爱笑,暖人的小太阳一般,比之手钏上的银铃脆响更为悦耳动听;她出身高贵,带着几分矜傲,却从?不仗势欺人,府中上下皆对她喜欢的紧。
对于楚逸轩来说,她是皎皎天上月,而自己不过是埃埃尘里泥,两人之间差别?悬殊,他万不敢肖想?。他认为多看她一眼便是亵渎了佳人,可偏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她可能永远不会知晓,在偏僻的角落,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将她放在了心上,但是他的心意,绝对不敢刨白半分。
苏念卿回府的这段时日是楚逸轩十二年中少有的开心无忧的时光,每日只需要看到她,自己便已然?很满足了,但是好景不长,那日太子入府做客,楚逸轩一不留神便撞到了那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一个有心发?作,一个在劫难逃。太子命人掌嘴,他只能生?受了,只那推搡之间,从?他衣襟中不经意滑落的红发?带,实在显眼的紧。
“这是我捡的,”楚逸轩神情?紧张,慌忙开口解释。
这府里谁最钟爱红色想?也知道,太子道:“捡的?该不会是偷的吧?又或许是某人贼胆包天,什么都敢肖想?吧?”
楚逸轩被他戳中了心事,再不敢多言。太子不慎在意的将那发?带随意丢在地上,顺势踩了几脚:“知道她是谁吗?一个小小的家奴居然?也敢藏这种心思?,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孤索性就替表妹解决了这麻烦,”太子吩咐人道:“给孤砍了他的手脚,活活打死?,千万不能太痛快了,孤要他好好长记性。”
“太子说的是,”那府中的老管家站出来劝道:“这事老奴来处理就是,不要脏了贵人们的眼睛。”
太子对他的说法很满意,楚逸轩是不是痴心妄想?他才不在意,重?要的是他冲撞了自己,这口恶气必须得出,既然?这老管家这么识趣,他也不必平白无故脏了自己的手。楚逸轩则趁他们说话的工夫,慌忙捡起那红发?带仔细的吹干净上面沾的泥土,继而重?新收进衣襟里。
“你这孩子,我不管你是不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府里是不能留你了,”老管家瞧着太子走?远,从?腰包里取出几粒碎银放在他掌心:“你这年纪跟我孙儿?一般大,活活打死?我是下不了手,拿了银子赶紧走?吧。”
楚逸轩朝他重?重?的叩了几个响头,往那梨花树下最后望了一眼,今日,她并不在。
人生?的际遇总是说不明白的,他楚逸轩用了十二年爬到那位极人臣的位置上,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个朝臣表面上敬他怕他,背地里损他骂他,他通通不在意,他需要站在足够的高度,掌控绝对的权力,为了那值得保护的人,被那些史官口诛笔伐又能如何?
十二年,一切都足以?天翻地覆,昔日万不敢肖想?的玉人今日在权力的倾轧之下那般轻易的就沦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一道明黄圣旨,一桩荒唐婚事,昔日高不可攀的郡主殿下,今日触手可及的新婚妻子,楚逸轩庆幸这个人是自己,也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极端的厌恶。
她本该一直是天间明月,不该轻易沾染凡尘的,自己这种从?尸山血海中爬上来的人,一个手上沾满了血腥恶臭的人,朝廷鹰犬,万人讨伐,她和自己扯上联系,这满身的清誉算是全没了。可亲手造就这一切的人,居然?是一直宠她疼她的皇帝舅舅?
父母娇宠,兄嫂慈爱,她本该干干净净的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可是为什么皇帝就是不肯放过她呢?五年前与离林那一战,镇北王府几乎阖府俱灭,可就算到了这个份上,皇帝心中的那份猜疑还在作祟,她一个无依的孤女,皇帝却还在想?方设法的分她手中的权!
楚逸轩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推开那新房的门?,一身孝服的新嫁娘和新房中的布置格格不入,纯洁的白和炽热的红形成了激烈的反差,她眸中写满了戒备和疏离,大有一种在新婚当日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架势。
是啊,若非皇帝赐婚,她苏念卿是自己八辈子也高攀不起的,自己忝居正二品都指挥使,可说白了,也就是个万人唾骂的朝廷鹰犬,苏家家风清正,她心里,必然?委屈的紧吧。
“你干干净净的,”在苏念卿惊愕的目光中,楚逸轩承诺一般向她担保:“剩下的事交给我,我还你一个公道。”
他推门?而出,留下那新嫁娘不知所措的留在原地,只那外间的风雪,愈发?的大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篇再写他俩就直接从十二年后起步了,小楚同学确实是帝王爪牙,但是媳妇大于天,更何况还是自己悉心藏了十二年的初恋,等着他反水吧
打个小广告,预收《小可怜才是真大佬》《美人与权臣》,感兴趣的小可爱请移步专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