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算是看出来了。

她只是个附赠的，包大人想要的其实是埃德蒙。

于是真-什么都不会-还在实习期的林楚，只好安静的闭上嘴看着埃德蒙伸手拿起放在在桌子上的照片，他把几张照片对比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最后从中间选出了一张，放在了包大人的面前：“这是死于吸血鬼。”然后将其他的照片放在了另外一边，“这是死于别的什么东西。”

“你怎么分辨的？”林楚瞪大了眼睛。

埃德蒙的手指在被他选出来，肯定为死于吸血鬼袭击的少女的照片上指了一下：“她的表情。”他顿了顿，“为了让猎物处在放松状态，他们在进行古老的猎食行为的时候，会保证猎物处在幸福之中。”

他再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几张照片上：“而她们没有，她们只是……单纯的昏睡了过去而已。”

包大人拿起那几张照片，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他苦笑着说：“其实我们也请了专门的猎魔人来分辨，但是他们表示都是吸血鬼干的……”然而S市的吸血鬼们很排外，他们口径一致的表示他们中间不会有这种破坏规矩的血族。

要知道他们现在最大的血源其实是来自医院血库废弃掉的过期血包，在现在这个社会出去狩猎不但容易闹出事情来，还有可能引来驱魔人和办事处的双重打击，所以一些脑子转得比较快的血族很早以前就开始自发的杜绝这种自由狩猎。

但是情况就复杂在，S市有好几个不同的血族团体，有一些根本不愿意和办事处交流，甚至还自发的吸收从外面偷渡过来的血族，情况复杂的就一团被猫抓过的乱毛线一样。

埃德蒙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猎魔人当然愿意把所有的事件都推在血族头上。”

他的言下之意非常的清楚，包大人推了一下眼镜，一脸严肃交叉起了双手：“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给出一些建议……”作为半吸血鬼，不属于血族，也不属于人类，两边都不接受的埃德蒙，应该是可以中立的给出建议的。

“如果你希望我去和血族们交涉，那恐怕不太可能。”埃德蒙回答道，“他们并不欢迎我。”

“不，我们当然不会让局外者去交流。”包大人露出了一个精明又妥帖的微笑，“代表办事处，欢迎你来到S市生活，埃德蒙先生。”

半吸血鬼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啊，对了，我刚刚派了搬家队伍去你所在的危房，那块地方的拆除计划已经悬置了很久了，我们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包大人在埃德蒙站起来，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埃德蒙推开门的手就僵在了那里，下一秒他就用手肘把包大人抵在了墙上，速度快得林楚都看不清。

这大概是林楚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

“你把我的家拆了？”半吸血鬼张开嘴，露出了两颗长长的獠牙，看上去像只炸毛的猫。

“但是……请你放心……所有的东西都会撤出来……”包大人艰难的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作为成了精的妖怪，在比拼力量上居然完全输给了这个混血儿。

从他家撤出来的“遗物”来看，他的人类血统来自母亲一方——能有这么强的力量，他父亲该有多强？

林楚上前拉住了埃德蒙的另外一只手臂：“冷静一点——”

埃德蒙扭头看着林楚，金珀色的眼睛盯着她——如果在她眼中看到一点知情的迹象——

然而她并不知情。

半吸血鬼想了一会，松开了包大人：“我很讨厌这种行为。”他说。

“咳咳、咳咳咳——”大概是被按在墙上久了，包大人有些呼吸不畅，他捂着脖子用力喘息了两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放任那座危房在最好的经济区伫立着，对谁都不好……”

“处长，那你也应该先和埃德蒙商量啊。”林楚怕埃德蒙又动手，稍微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包大人原本只是激怒一下这个半吸血鬼试试他的力量，吸血鬼的力量和血统是直接相关联的，现在他对这个家伙有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副灵柩里。”埃德蒙像是冷静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又坐了回去，“只要搬灵柩就可以了。”

与其说是“家”，那栋房子可能更单纯的接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从他有记忆起，他就一直跟着母亲流浪，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十年，对比之下，在一个地方睡八十年确实容易产生依赖感。

而且那栋房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了，看房子的鬼都投胎去了。

他生气是因为对方没有事先和自己商量，争得自己的同意。

“咳咳，很抱歉。”包大人咳嗽着坐回了他的椅子上，“我们会给你安排新的居住地。考虑到你的情况，我们会——”

“不用了。”埃德蒙开口打断了他，“她邀请过我。”他指了指边上的林楚道，“把我的灵柩搬去红百合区就可以了。”

林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诶？你不是说——”

“他们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埃德蒙轻笑了一声，“老实说，我现在有些不快。”

他性格是挺温吞的，但是这不代表对方挑衅到头上他还不生气。

包大人：……

半晌，他憋道：“会补偿一定拆迁费的……”

埃德蒙靠在了椅背上，懒洋洋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斯文败类。

包大人：“那你还想怎么样嘛！”

埃德蒙想了想：“等我想到再说吧。”他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楚跟包大人鞠了一躬，也跟着跑了出去。

“埃德蒙，等一下我！”她小跑步跟着半吸血鬼跑了出去，后者停下脚步，等候她追上来。

“还有事吗？”他问。

“那个……”林楚抓了抓头发，道，“对不起？”

埃德蒙：……

他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解释说你不知情。”

林楚摇头：“我是他们的员工，不管知情不知情，都一样吧。”

埃德蒙便不再说话了，半晌才道：“不要去背你没必要背的东西。”

林楚觉得他可能是想说“背锅”。

“嗯……其实，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和包大人说清楚？”林楚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

“没什么。”埃德蒙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后摆被女孩捏住了。

“那个女孩子……我觉得……”就是那个被埃德蒙指认出来死于吸血鬼的少女，她总觉得怪怪的，表情……并不是一切，“她真的只是被迷惑，陷入幸福的假象中了吗？”

埃德蒙转身，看着这个捏着自己衣服后摆的女孩。

这究竟是灵媒的直觉，还是她本人的猜测呢？

终于在他无法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半吸血鬼还是开口了：“是转化。”

“他本来想让她做自己的新娘。”

“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自控，把她吸干了。”

——“不管缘由如何，他都已经失控了。”

“所以呢，你要做什么？”林楚问道。

“杀了他。”

半吸血鬼如是回答。

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