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心事难猜

大抵除了醉香楼中贵客,无人知晓周寻这一手好琴艺。

为了吸引贵客,总得学着点儿什么讨人欢心。

周寻最擅长练得最好的,是琴。

两人比肩走着,锦书细嗅叹一句“好香。”

周寻掩了掩身侧的香囊,还是先被锦书眼尖的瞧见了,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香?”

他微微动了动口,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周寻见她喜欢,解下香囊递给她手心,再握着她指尖合上。

锦书:“给我?”

周寻点了下头。

小姑娘拿起香囊欢欢喜喜在眼前看了半天,见她当真喜欢,周寻的心才略略放下几分。

佩香的习惯是从前养下的,醉香楼鱼龙混杂,不乏贵客,也难免有粗俗乡野之辈。

周寻喜好清净些,佩着香能掩上许多难嗅气味。

因着这一点,方才锦书瞧见他还有些忧心她会介怀:一个男子为何佩香。

她既是当真心无芥蒂,他才能妥当放心。

“上次你送我回府,为我披衣,今日请我听琴,赠我香囊……”

还没听完,周寻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一颗心骤然紧了紧。

熟料她将香囊直接就要系在自己衣裙上。

周寻伸手拦住她动作,锦书不明就里:不是说了赠她吗?这是反悔了,又突然想要回去?

他将手心摊在她面前,锦书就将香囊重又放回他手中。

周寻直接半蹲下身子细心给她系在衣裙上后起身。

锦书看着,提了提衣裙很是满意。

“所以我也应该要回报你。”她摇头晃脑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听此一言,周寻眼眸中光华流转,是让她轻易没法子忽略的神采。

她以为是周寻惦念说好的赠礼,便很有些大方拍了拍他手臂:“做不得假,我说话算话的。”

周寻忍了又忍,那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你知晓《木瓜》是何意吗?”终是被他又忍住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仅仅是两日相处,锦书觉出周寻虽无法言语,却倒还算个有趣的人,细心耐心,妥帖温柔。

她想,他这脾气,怎么像个女子一样,柔软得没了边际。

二人虽总是锦书在讲,周寻也不厌不恼,淡淡听着。

直将时辰又拖到了日暮,锦书要同他辞别,一下子被他拉住腕子,只能看见他一直摇头。

“那,你与我留个府上名姓,我改日再来寻你,或者你来寻我也行,我叫程锦书。”

说完她以为他就会放手,可周寻还是紧紧拉着。

锦书心下有些发怵:他这两日不会都是做戏,一直都在诓骗自己吧?

想着她一手用力拂开他的手。

周寻不管不顾,直接拉着小姑娘细细软软的腕子往前走了。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蛮横无理?

锦书用力捶打他拉着自己的手,一边被他拽着不得不往前。

他终于停下来,是在京郊荒野。

四方寂静漆黑,锦书一下子同他拉开距离有些后怕。

锦书眉头皱起来,转身就要走,周寻一下子挡在她身前。

小姑娘趁着最后的理智与冷静想同他好好讲讲道理。

周寻一下子手指着某一处,锦书按捺着心里那一点怒气去瞧:先是一星半点的光亮,一下子聚集得多了,映得这一方都亮堂起来。

漫天飞舞的流萤如晨星,映着她白皙娇嫩的面容,迎着漫天的亮光。

小姑娘嘴角一点一点牵起笑意:“你是想带我来看这个?”

周寻看着她,没有说话。

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那样的目光温柔得刻骨,让人这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那样的目光神色,仿佛盛尽了天下的温柔。

锦书笑眯眯的,追着飞舞的流萤,有萤火虫停在她指尖一瞬,她却觉得神奇,连声唤他来瞧。

他只听见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宛如一尾欢快出水的鱼,荡漾起无数落花与涟漪。

待她笑闹累了,周寻眼疾手快先把白日里她才还的衣裳铺在地上让她坐。

小姑娘看着被他无情扔在地上的衣裳迟疑着,他却直接坐下去,带着她一同坐下去,姑娘香香软软的身子就跌进他怀里。

他目光里是她,她能瞧见的也只有她。

她想起来有一日下了好大的雪,阿寻哥哥还在的时候,她在雪天陪他罚跪,结果却先睡了过去。

再看着眼前的人,她就突然伸手要去拿下他面具。

一下子就被周寻按住了手。

随即连带着也松开她身子。

流萤看得累了,她就看星星,看月亮,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困倦得很。

她一下子闭眼睡过去,周寻一把将人捞着把她的头轻轻带着靠在自己怀中,一手又揽着人,将锦书小小一只完全圈在自己怀里,宝贝极了。

倏忽之间,周寻好像有点明白揽你入怀只谈风月的滋味了。

他揭下面具,只有这时候才能卸下一身防备以真实面目对着她。

周寻低低地笑,温柔地将人揽在怀里,小姑娘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木香,连睡梦里都不知觉沾染上这香味。

温香软玉在怀,听着小姑娘轻轻浅浅均匀而平稳的呼吸莫名就觉得心满意足。

可她到底是姑娘家,不能随便在外过一夜。

想着他便抱起怀中的人走了。

小姑娘身子轻软,他抱着丝毫不费力,到了程府用了些轻功就跃入墙内了,将人放在榻上盖好锦衾这才放心离开。

才出房门一下子就撞上了觉浅,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周寻急忙捂住了她的嘴,皱着眉。

还没等觉浅反应过来,周寻就先离开了。

“诶?”觉浅叹了一声,进去一看自家小姐好好的躺在榻上才放心。

嘴里埋怨着,觉浅还是帮着锦书瞒着,这才没让她昨天夜半回来的事传到程章耳朵里。

只是府里头婆子们觉得不对劲了。

这小姐怎么好端端的,非要学什么女红?

婆子被她缠着闹得没办法道:“小姐,你若是要什么,我们替你做就是了,何苦劳你费这份力呢?”

锦书郑重道:“不一样的。”

阿嬷看着小姑娘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模样,两颊上无端绯红,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语气中带了几分逗弄和揶揄:“我听说民间流行绣荷包,将亲手绣的荷包交予心上人佩戴,便能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锦书脸更红了些:“嬷嬷说什么……”

阿嬷笑着:“小姑娘长大喽。”

锦书羞赧:“不同阿嬷说了。”

本来移步走了,还是禁不住多问了一句:香囊总该没事的吧?

阿嬷只是笑吟吟看她:“小姐说没事,那就没事。”

心知她存心打趣,锦书也没往心上放,很快去寻了需要的东西就开始着手学女红。

只是她对这方面着实不怎么有天分,浪费了一堆好布料也没绣出个像样的,阿嬷见她失落安慰着:“这种东西急不得的,小姐慢慢来,实在不行老奴帮你绣一个就是了。”

“还是阿嬷教我吧,不可食言。”

阿嬷听她如此说又开始一点点慢慢教她,也总还是耗费了许多心力才绣出来个算像样的。

她去了一趟脂粉铺挑了挑香料,总没嗅到那一日周寻送她的那一种味道。

闻了半天也没挑出来,垂下头却正好瞥见衣裙上系着那香囊。

便拍了一下脑袋将香囊解下来递给掌柜:“麻烦掌柜闻闻帮我辨一辨这是哪味香。”

掌柜停下手中活计接过香囊放在鼻边细嗅:“香味清淡,怡人心脾,是沉水木。”

锦书咂摸着“沉水木”这个名字想到周寻为人气度:“他倒是真很适合这么一味香。”

随即将香囊拿回来:“掌柜的,我就要这一味香,请问还有吗?”

掌柜面色显出几分为难:“小姐着实抱歉,沉水木卖得不好,量也少,普通人买不起,贵人又瞧不上,我们这小店就更没有了。”

“这样啊。”锦书沉吟着。

“不如小姐再瞧瞧别的,我们这里还有一味香,味道同沉水木相差无几,小姐可以瞧瞧,若是喜欢,这种也是一样的。”

锦书:“那我便瞧瞧。”

掌柜让人给她拿了上来,她细细嗅着确实同沉水木很像,但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但眼下由不得她挑剔。

她便付了银两买了许多这种香。

锦书走后,门徒走过来问:“师傅,这沉水木还多得是啊……为何骗这位小姐说没了呢?”

掌柜的瞪他一眼:“沉水木才值几个银两,这姑娘谈吐行事一看便是大家的女儿,这么几个银两算的了什么。她那香囊里的香廉价,但系着香囊的带子精致得紧,一看便是同珍视之人有关系的。便会觉得这几个银两也不算什么了。”

门徒被他这么一说,闷闷的不作声了。

锦书回府上将买来的那一味香放进绣好的香囊中拉紧抽绳捧在手上想象着周寻拿到他的神情,自言自语:“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太差吧……”

只有她自己知晓,看着香囊说这话时心里有多么没有底气。

待得一个好天,她又一个人溜出府中去了,拿了香囊去。

为了遇着她,周寻一个男子日日却都在长街上绕。

锦书便又这么凑巧寻到了他,一见着人就向他跑过去献宝一般拿出那个香囊递给他。

有些忐忑的垂眼等着。

周寻捏着那个香囊用气音轻笑了一声,也把它系在自己腰际。

小姑娘带了歉疚:“我跑过脂粉和药材铺,总也没寻见你佩的那味香。”

语气中还很是遗憾:“还是你的那味香闻着好些。这一味,总显得有些庸俗了。”

语毕不自觉摸上了自己身上的那个香囊。

周寻眼波流转,美目生辉,对她这些小动作欢喜得紧。

突然间眉目间神色一冷,将人拽过来只来得及唤一声“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周寻:宝贝极了。

锦书:?

下了夹子视情况而定,可能会爆更……吧……

小可爱们看文愉快=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