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清醒

秦颜伊回家这几天,宋远山总算是消停了些。

就连大太太徐佳林也不敢随便挑涂东邻的刺了。

每天都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家里进进出出。

有一次涂东邻经过秦夕路房间时,听到医生正和秦颜伊说话。

——秦夕路好像受了伤。

似乎是那晚上发情期没能及时控制,导致信息素分泌过量导致腺体被撑破,必须隔离修养一段时间。

宋远山在房间里不满意的嘟囔:“都怪那个涂璨呗,没事乱放什么信息素?生怕人不知道他是Alpha,真恶心,小姨我帮您守着路路,您出去教训他……”

男孩的话没说完,秦颜伊的脸色却瞬间黑下来。

秦颜伊教训起人来,格外心狠手辣,涂东邻是头一次看到那么长的藤条,甚至比上次客厅里徐佳林手里拿的那条还要长些。

宋远山的惨叫声、徐佳林带着哭腔求情的声音在屋内不断的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宋远山被送上了回城里的车。

涂东邻觉得,秦夕路的妈妈是个很严肃的人。

在悠闲的午后,秦颜伊就板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佣人敢去打扰她。

微风拂过,秦颜伊低头翻动书页,阳光散落在女人年轻的脸上,她就如同气质上佳的白天鹅,远离尘世,也不食人间烟火。

秦夕路生病这几天,偶尔会让佣人们推着去阳台透气。

秦夕路精神很差,基本上都会睡着,这时候,秦颜伊就坐在秦夕路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唱歌。

这个时候,女人眼底的冷淡才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浸到骨子里的温柔。

涂东邻站在不远处悄悄地看,不由得有些羡慕。

涂家两个孩子,姜女士为了把一碗水端平,从来不会对她或者是涂璨过于亲热。

-

涂东邻手里抱着那条被自己撕烂的裙子,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后面,不住地打量着秦颜伊。

前几天她把秦夕路的裙子撕烂了,她不太好意思亲口和秦夕路讲。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她,秦颜伊蓦然从书本中抬头,看到涂东邻站在不远处,便招手让她过去。

秦颜伊是Alpha,气场强势,再加上眉宇太过于锋利,涂东邻其实是有点怕她的。

涂东邻对上秦颜伊的目光,腼腆地走了过去。

秦颜伊柔声和她聊天:“这条裙子是你的吗,弟弟?”

涂东邻:“……是秦夕路的。”

秦颜伊弯眸:“哦?”

涂东邻抿了抿唇:“对不起阿姨,前几天我不小心把她的裙子撕烂了,请问我应该赔多少?”

这条裙子在蜀城那边根本看不到,涂东邻也不知道它的具体价钱。

女孩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倒把秦颜伊逗乐了:“这你要去问夕路。”

涂东邻:“啊?”

秦颜伊笑了笑:“钱是商品价值的表现,它体现的是物品的价值。但是现在这条裙子在夕路手里,那可能就得让她来报价了。”

涂东邻:“……”

——阿姨我找你就是因为不想去问她啊!!!

涂东邻眉毛耷拉下来,死死攥了攥裙角:“哦。”

怎么办。

怎么办!

以秦夕路的性格,她估计会让自己倾家荡产来赔吧!

聊着聊着,秦颜伊把木桌上的话梅糖递给涂东邻两颗,

涂东邻本来还有点心绪不宁,但看到女人递过来的糖时,双眸还是亮了亮。

她刚想伸手接,忽然想起涂璨喜欢吃的是薄荷糖。

涂璨最讨厌酸酸甜甜的糖了。

想到这里,涂东邻咽了口唾沫,伸手话梅糖接过来塞进包里,苦着脸道:“谢谢阿姨,可我不喜欢吃话梅糖。”

她秉承着要把戏演到底的职业素养,指了指桌上的绿箭,舔着唇角:“我想吃口香糖。”

秦颜伊:“……”

-

这天下午,秦颜伊又让涂东邻来房间陪她聊天。

“我等会儿要走了。”秦颜伊靠在床边看着助理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收拾东西。

涂东邻愣了下,问道:“阿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医生不是说秦夕路今晚就能清醒了吗。”

秦颜伊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涂东邻的头发:“我还得赶去北方,有很多人等着我呢。”

涂东邻哦了声,舌头下意识抵了抵肿胀的犬齿。

涂东邻很喜欢吃秦家的话梅糖。

那种糖果是日本进口的,在北方根本没不到,酸甜中带着点巧克力味,非常好吃。

她今天偷偷吃糖时不小心顶到乳牙了,流了很多血,非常痛。

秦颜伊把女孩的举动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涂东邻脸色发青地回答:“牙疼。”

秦颜伊凑过来看了看:“好像有点发肿了。”

她让助理去拿了药过来,递给涂东邻,认真道:“每天都要记得涂,犬齿是Alpha很重要的部位,不可以出问题,不然会被媳妇嫌弃哦。”

涂东邻没有注意到秦颜伊看自己时的奇怪眼神,低头把药瓶捏在手心里,心里跟裹了蜜一样甜。

秦夕路的妈妈应该还没识破她的真面目吧!

开心!

秦颜伊看着涂东邻把药瓶小心翼翼收进口袋里,忽然站起来,微微倾身,温和地与女孩对视:“弟弟,答应我,在这里守着夕路好吗。”

涂东邻下意识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秦夕路。

大概是发低烧的缘故,女孩白嫩如霜的脸颊微微泛着红,非常漂亮。

涂东邻立马别开了目光:“为什么阿姨不等到她醒来呢,秦夕路醒来要是看到你在这,肯定很开心。”

Alpha唇角微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如果可以,我希望夕路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但现在条件不允许,弟弟帮阿姨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好不好。”

涂东邻对上女人期待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她缓缓点头。

-

秦夕路连续做了好几个梦。

她梦到几年前,宋远山带她去废弃工地玩,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流浪狗在杂草丛生的泥土间穿梭,看到她时摇起了尾巴。

那只流浪狗有着黄白相间的毛发,薄软的耳朵温驯的耷拉在在脑袋两侧,它仰头看着她,粉嫩的舌头探出来,不断舔舐着湿润的鼻尖,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转动。

秦夕路觉得它很乖,伸出手刚想摸,旁边几个男孩忽然猛地扑过去,把狗塞进了大麻袋里。

工地旁边立着好几个大衣柜。

男孩们把衣柜打开。

秦夕路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顷刻间凝固了,手脚冰凉。

衣柜里放满了发臭的野猫和流浪狗,还有成堆的蟑螂尸体。

几个Alpha打开麻袋,小流浪狗被他们扔进衣柜,然后死死关上了门。

刺耳的抓挠声从衣柜中响起,伴随着幼犬可怜兮兮的哀求声。

秦夕路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刚想跑,一旁的宋远山急忙拉住她:

“对不起啊妹妹,我忘记你是Omega了,以后再也不带你来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心遇上流浪汉,还是和我们一起吧。”

回家的路上,宋远山寸步不离护在她身边。

宋远山和她说那几个大衣柜是有魔法的,晚上夜深人静时,衣柜的门就会打开,把某些被选中的人吸进去,和那些蟑螂呆在一起。

衣柜平时是要吃东西的,大家没办法,为了防止它继续害人,就只有喂它吃东西。

……

恍惚中,女孩眉间微蹙,艰难地睁眼。

四周光影弥漫,房间内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寂静。

秦夕路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喉咙一阵干涩难耐,忍不住咳嗽起来。

床边的人动了动,也捂嘴轻咳。

秦夕路猛地抬头,冷不防看到涂东邻坐在自己床边。

涂东邻穿着湖蓝色的宽大短袖,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她。

夕阳下,男孩身形清瘦,肌肤白嫩如霜,残阳的余晖在他清隽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温暖的轮廓。

秦夕路眯眼,依稀看到她手里端着一杯水。

涂东邻苦恼地垂着头,腮帮子缓缓抽动着,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秦夕路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撑起身体:“你……”

涂东邻回头对上秦夕路的视线,心里有点别扭。

她伸手把水杯递给秦夕路,便转过了头去:“你别多想啊,你妈让我陪你的。”

她目光转了转,斟酌道:“阿姨刚走。”

秦夕路眸光微暗,轻轻点头,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刹那间,甘甜清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似乎连嗓子的疼痛也好了许多。

那天晚上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秦夕路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那位眉清目秀的小未婚夫,声音很轻:“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对上女孩柔软的目光,涂东邻的心猛地沉了沉。

涂东邻立马别开视线,淡淡地道:“不要谢我,我本来还想救那个皮肤黑黑的女生的,但是你把我拉走了。”

秦夕路:“?”

“皮肤黑的女生。”秦夕路小心翼翼的问:“你说钟琴?”

那天下午,钟琴在废弃大楼里被姜稚标记,场面非常惨烈,也不知道如今人是否健在。

涂东邻的话,瞬间勾起了秦夕路心里某段不好的回忆。

涂东邻不知道钟琴是谁,但还是点了点头:“对,我本来也想救她的。”

秦夕路愣住了。

不知为何,以前从未有过的委屈感缓缓从心底升了起来。

涂东邻说完那句话就转了过去,不再看她。

沉默许久。

秦夕路皱眉,伸手拽涂东邻的衣摆:“你救她干嘛啊……”

涂东邻全身瞬间僵住了:“我喜欢,不行吗。”

秦夕路皱眉,轻咬唇瓣:“她有男朋友的,又不是你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