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星光

日渐西沉。

涂东邻坐在床边,凝望窗外的美景,忍不住说道:“天黑啦!”

房间里的光线确实已经很暗了。

秦夕路皱眉,缓缓把手探到床头柜摸索,熟练地找到了开关。

温暖的光色亮起来,黑暗消退。

涂东邻转头,看向秦夕路:“你真的很怕黑啊。”

秦夕路睫毛轻轻颤了颤,轻声道:“嗯。”

涂东邻刚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苏秘书和陈姨走了进来,餐车在木地板上滑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秘书看到秦夕路气色好转,眉眼舒展道:“厨房做了两道粥,大小姐好歹吃一点。”

秦夕路靠回枕头上,静静地看着陈姨揭开餐车上的盘子,白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

她大病初愈,不太能闻见味道,但是从涂东邻馋猫似的神态可以判断出,厨房熬制的粥很香。

秦夕路唇角微弯,刚想说话,却听见苏秘书柔声对涂东邻道:“弟弟,楼下的饭菜也摆好了。”

小矮子撑着床站了起来:“我下楼吃饭。”

秦夕路攥着床单,神色不悦。

涂东邻捋了捋头发,刚想出门,忽然听到阳台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啼哭声。

那哭声像是婴儿在啼叫,幽幽怨怨,带着点虚弱的沙哑,隔着纱窗涌进来,狠狠扎了下涂东邻的耳朵。

涂东邻的脚步顿了顿,好奇地转头朝着落地窗看去,却发现秦夕路皱着眉,脸色煞白。

涂东邻:“什么声音?”

秦夕路嘴唇动了动,苏秘书急忙帮她回答:“是外面的乞丐,不用管她。”

涂东邻愣了愣,点头应了声。

-

涂东邻吃完饭后回到房间,顺手把门上了锁,掏出从刚才就开始震个不停的手机。

小闺蜜郎芊婷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东邻,好久没和你打过电话了,最近玩得怎么样啊?”

涂东邻来到阳台,踮脚拉开纱窗,双手撑在窗台上,低头俯视楼下的夜景。

她含糊道:“就那样吧。”

郎芊婷:“您的暑假生活真是如同一汪死水,毫无波动啊。”

涂东邻耷了耷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颊烫起来。

她死死攥了攥窗台边缘,小声道:“秦夕路把她的裙子送我了。”

郎芊婷:“什么裙子啊?”

涂东邻:“R&E的那条裙子,你也有一条的。”

郎芊婷:“……”

郎芊婷:“!!!”

涂东邻:“……”

沉默几秒后。

郎芊婷震惊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不是吧?这个秦夕路出手那么阔绰,居然把这么贵的裙子送你?”

涂东邻:“就是说啊。”

郎芊婷:“呜呜呜我也想抱富婆的大腿嘛,东邻我们互换吧好不好?”

涂东邻无语:“你不是都有一条了么。”

郎芊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条是盗版。”

涂东邻死死把裙子圈在怀里,抬头看了眼天边暗紫色的云彩,有几只漆黑的大鸟掠过云端。

秦夕路温顺的眉眼逐渐浮上眼前,一闪即逝。

涂东邻:“我现在该怎么办,收不收啊?”

郎芊婷:“收!怎么不收?”

涂东邻:“可是……”

郎芊婷:“她是以朋友的身份送你这条裙子的,对吧?”

涂东邻皱了皱眉,慢吞吞应了声。

郎芊婷:“从现在开始,你把她当作朋友,对她好一点,不就能将功补过了?”

涂东邻:“比如呢,我该怎么对她好?”

郎芊婷想了想:“比如说啊,她渴的时候,给她端茶递水。饿的时候,给她递上小饼干,害怕的时候,就哄哄她。”

涂东邻:“这样感觉好像她的保姆哦。”

郎芊婷:“管她呢,这样子就不会良心不安了。”

涂东邻:“……你说的有理。”

郎芊婷劝说完,又嗲声嗲气的求她:“东邻,你争气点,你不想要那条裙子,就拿回来借我穿两天好不好?到时候我给你按摩啊~”

涂东邻:“滚。”

-

夜晚。

涂东邻在床上玩了会游戏,推开房间门想去洗手间。

别墅的走廊上依然伸手不见五指,所到之处,一盏盏橘黄色的感应地灯亮了起来。

路过秦夕路房间时,涂东邻下意识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灯火通明。

房间的门半掩着。

秦夕路恹恹的坐在床上,护理Alpha陈姨恭顺地站在她身边。

陈姨弯腰,伸手轻轻帮秦夕路把被角掖好:“大小姐,我们今晚关灯睡觉好不好?”

秦夕路皱眉摇头,俯身趴到枕头上:“开灯。”

秦夕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冷漠直达瞳孔深处:“你不准趁我睡着后关灯。”

陈姨无奈,只得轻声哄她:“好,我们今晚开灯睡。”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房门口传来一声笑。

秦夕路抬头看去,只见涂东邻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发型有些慵懒的凌乱。

她看着她,桃花眸微微弯起。

秦夕路对上她的视线,心情莫名烦躁:“笑什么?”

涂东邻:“笑你,居然真不敢关灯睡觉。”

秦夕路皱眉,刚想说什么,涂东邻忽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我带你去个地方。”

柔软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秦夕路的心猛地一沉,忽然而来的肢体接触让她本能的感到抗拒,下意识狠狠地甩开了涂东邻的手。

女孩眼中的抵触情绪太过明显,涂东邻愣愣地看着她,手僵在了半空中。

秦夕路反应过来后,有点窘迫,抬眸盯着她,轻扯唇角问道:“去哪?”

涂东邻抿了抿唇,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你等下就知道了。”

陈姨在旁边看着,表情有些为难:“可是,都已经这么晚了。”

秦夕路皱眉,伸出食指抵在唇边,让她不要说话。

大病初愈,秦夕路后颈的腺体就如同被针扎似的疼,脚步也有些不稳,速度比涂东邻慢上许多,涂东邻怕她因为走不动就不去了,便又折了回来:“我扶你。”

秦夕路愣了愣,看着涂东邻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

年□□孩的身体似乎无论哪里都是柔软的。

温温热热的胳膊肘处传来,秦夕路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涂东邻白皙的手臂上,再次诧异怎么会有Alpha的皮肤白嫩成这样。

两人来到涂东邻的房间时,屋里一片漆黑。

秦夕路在门口站定,长眉深敛。

涂东邻走过来,目光扫过女孩白皙的手,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拉住她的衣摆,将她带到了阳台上。

极度的黑暗让秦夕路有些不自在,她扶墙站着,低头看涂东邻弯腰把床下的两块帆布给拖了出来。

然后涂东邻蹲在地上,开始拼凑帆布,只听“啪嗒”一声响,两块蓝白相间的帆布忽然立了起来,变成了一张床。

涂东邻踮着脚,把阳台的纱窗拉上,转头对秦夕路道:“你躺下。”

秦夕路咬了咬唇,没有动。

涂东邻:“大小姐,你躺下嘛。”

秦夕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听话地躺下了。

冰凉的触感刺的后颈有些疼痛,秦夕路皱了皱眉。

涂东邻忽然坐起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秦夕路愣住了。

淡淡的乳香近在咫尺,两人的腹部紧紧贴在一起,秦夕路能看见皎洁的月光在涂东邻清隽的脸庞上勾勒出的轮廓,那双清澈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看着她。

秦夕路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前几天宋远山失控的模样骤然间发疯般涌进脑海,秦夕路双眸逐渐泛起一丝冷意,她伸出手想把涂东邻推开。

涂东邻压在秦夕路身上,伸手把柜子里的枕头拿出来,让秦夕路垫着,自己猛地翻了个身,顺势半卧在旁边的小木凳上:“这样就舒服了。”

秦夕路:“……”

黄色的小土狗在纸箱里醒了过来,发出稚嫩的哼哼声。

涂东邻把它抱出来,搂在怀里。

阳台上,星光透过纱窗落下来,给地面铺上一层瑰丽的光影,四周都是好闻的泥土香,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涂东邻从来秦家的第一天起,就知道阳台的夜景很漂亮了。

她找苏秘书借了帆布床,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上躺很久。

涂东邻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狗,就像往常那样微微眯起了眼睛,深深呼吸。

秦夕路看着窗外的星光,心脏开始一点一点的加速起来。

她微微侧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个人,对方正低头帮小狗抓着痒,那双桃眸底仿佛有淡淡的金色水波在荡漾,月光下,她身上那股柔软悠远漫长,温柔直达心底。

这样看过去,涂璨根本不像个男孩。

秦夕路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平时会做噩梦吗。”

涂东邻摇头:“很久没做过了。”

涂东邻觉得,她平时梦见的那些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噩。

无非就是梦到上学忘带作业被班主任批了,或者吃饭时把地板弄脏被母亲打了。

秦夕路:“如果晚上不开灯,我就会做噩梦。”

涂东邻转头看她好奇地问道:“梦到什么?”

秦夕路皱眉,攥着衣摆的手指微微用力。

涂东邻愣了愣,随后别开了目光,识趣的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涂东邻双手背在脑后,懒洋洋靠回椅子上,问她:“好看吗?你还怕吗?”

秦夕路别开视线。

涂东邻饶有兴味的看着四周流淌的光,牙齿忽然传来一阵很疼的感觉。

她抽了口气,眉毛耷拉下来。

秦夕路愣了愣,转头看她:“怎么了。”

涂东邻皱眉:“小事。牙疼。”

涂东邻伸手捂住嘴,唇角微微抽动:“这是我最后一颗乳牙了,医生说会比以前痛一点。”

秦夕路:“你涂药了吗?”

对上女孩关切的目光,涂东邻不由得有些局促:“阿姨刚给了我药,还没涂。”

秦夕路回头,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置的那瓶消肿药。

她双手撑床站了起来,来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瓶药,把棉棒包装拆开。

涂东邻愣愣的看着她,忽然紧张的问道:“你干嘛,我明天搽也是可以的。”

其实刚才她回房间时就想搽药,只不过那种消肿药的味道太怪了,就像草莓味的糖浆那样怪,她才不想搽呢。

“我帮你吧。”秦夕路低头把药弄到棉签上,轻轻融开:“今晚搽一遍,明天就能好了。”

涂东邻:“……我不!”

秦夕路垂眸看着她,声音很轻:“我们是朋友,听我的话好不好?”

涂东邻慢吞吞的啊了声,皱眉盯着她。

秦夕路的目光落到女孩晶莹剔透的嘴唇上,无意识咽了口唾沫。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废弃工地时宋远山和自己说过的“标记”。

涂璨的牙正在发育。

他以后也会具有标记的能力么?

消肿药的味道甜得发腻,如同□□似的在口中散开,涂东邻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她悄悄地把药舔掉,艰难的吞咽下去。

秦夕路盘腿坐在帆布床上,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别舔。”

涂东邻:“……”

秦夕路凑了过来,伸手轻轻捏住涂东邻的脸,重新帮她上了一次药。

涂东邻的脸被扳住,动弹不得,她脸色发青地瞪着秦夕路,徒劳地做了好几次吞咽的动作。

秦夕路:“难受啊?”

涂东邻:呜呜呜。

秦夕路眼角微扬,伸手握住涂东邻的胳膊,身体前倾凑过来:“我闻闻。”

涂东邻愣住了,大脑“轰”的一声。

昏暗的光线下,秦夕路仰着头,鼻尖只差一点,便能碰到她的嘴唇。

消肿药甜腻的气息从口腔中溢出,在空气中缓缓蔓延。

涂东邻怔怔的盯着她,脸烫的好像快要烧起来了。

秦夕路眸光微滞,轻轻退开,目光看向远方,表情散漫:“甜的。”

涂东邻:“……”

这一次,涂东邻忍住没舔,但是整张脸都苦了下来。

她颓废的缩在竹椅上,心脏砰砰直跳,腮帮子也鼓鼓的。

秦夕路透过黑暗,看她。

她心里想,涂东邻好像小狗哦。

夜已经很深了。

涂东邻趴在椅子上,只觉得眼皮子沉重的抬不起来了,她翻了个身,嘴里喃喃:“你今晚还回房间吗?”

秦夕路看了她一眼:“不回了。”

涂东邻转头看着她,桃眸忽闪:“你的情人会不会伤心?”

秦夕路有点诧异,忽然想起很多天以前,曾经说过陈姨是自己情人的事,不由得失笑:“她要是伤心,让她伤着去吧。”

涂东邻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又警惕起来:“我睡着之后,不准碰我!”

秦夕路:“……”

涂东邻似乎是真的很困。

她心里想着,就当是帮哥哥照顾下未婚妻吧,然后安详的合上了眼皮,很快进入了梦乡。

秦夕路闭眼听着女孩匀净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夕路支起身体,俯身看着涂东邻。

这个人睡得如此香甜,仿佛四周的黑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然后秦夕路慢慢移动着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涂东邻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