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分化

涂东邻在古镇转悠了许久,大脑昏沉。

在早上时就出现过的,那种类似于全身焚烧的灼热感似乎又找上了她,涂东邻只觉得似乎有几千只蚂蚁在后颈缓慢爬动,有些痒麻。

涂东邻的脚步逐渐慢下来。

秦夕路默默地看着她,突然上前一步,把涂东邻手里的购物袋接了过去:“我帮你提。”

涂东邻啊了声,有点不情愿,伸手想抢,秦夕路把手里那捧雏菊递过去,像哄小孩那样轻声问道:“你帮我拿花好不好?”

涂东邻:“……”

涂东邻把花抱在怀里,掀眸看了秦夕路一眼,抬手挠了挠后颈,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

青山苍翠,群鸦归巢。

一缕淡淡的橘黄在天空中蔓延开来,如同打翻了的颜料。

秦夕路把购物袋背在肩上,指尖扣住可乐罐的拉环拉开,轻轻抿了一口:“去海边。”

涂东邻和秦夕路走出古镇,径直上了一条小路,四周的人烟逐渐变得稀少起来,淡淡的炊烟味飘散在周围。

不远处忽然出现一栋破旧的建筑。

秦夕路的脚步骤然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

从古镇走路去海边,必经废弃工地。

废弃工地是以前宋远山经常带着秦夕路来玩的地方,非常荒凉,各种木板碎片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面上,附近的农民也喜欢把垃圾囤积在这里。

四周满是酸臭的气息,不远处,漆黑的大楼微微倾斜,似乎快要倒塌了。

秦夕路皱眉看着周围的景象,关于儿时的记忆,缓慢浮上心头。

那几个破旧的衣柜早已经腐朽的不堪入目,却依然顽固地伫立在残骸上。

如同一座座冰凉的棺材。

秦夕路似乎还能闻到从衣柜里散发出来的恶臭,还有从木板缝隙中钻出的尸体的毛发。

涂东邻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怎么了?”

秦夕路脸色惨白,皱眉道:“衣柜里面有东西。”

——衣柜。

涂东邻愣住了,转头顺着秦夕路的目光看过去,冷不防瞥见那几座衣柜。

沉默。

涂东邻脸色阴下来,问道:“衣柜里有什么东西吗?”

天色逐渐黯淡。

秦夕路脸色发白,抬头对上面前的人清澈如水的目光,手指下意识死死攥住衣摆。

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对于Alpha固有的成见,在涂东邻面前刹那间土崩瓦解。

秦夕路咬紧了牙关,轻声和涂东邻讲,宋远山和他的Alpha朋友们以前经常来这里玩,他们会把附近流浪的猫狗收集起来,然后塞进衣柜里,让它们活活饿死。而且衣柜里不只有猫狗的尸体,还有成百上千的蟑螂。

涂东邻默默地听着,目光转了转。

她似乎隐隐窥见了秦夕路噩梦的缘由。

涂东邻忽然拉住秦夕路的袖子往前走。

秦夕路愣了愣,跟着涂东邻来到衣柜前。

随着距离的接近,空气中那股恶臭愈发明显了,丝丝缕缕的酸味溢散在空气中,让人反胃。

秦夕路看着她。

涂东邻垂头,伸手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明天就是七月半了,秦夕路。”

秦夕路皱眉:“那又怎么样?”

涂东邻勾唇,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们把这些东西烧了。”

秦夕路愣了愣,心脏似乎是被人狠狠的挠了一下。

涂东邻猛地把柜门给拉开。

秦夕路:“!”

刹那间,更加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秦夕路猛地捂住鼻子,错愕地看向涂东邻。

涂东邻在原地半蹲下来,把精致的火柴盒撕开,划燃了火柴。

涂璨小时候是个皮孩子,他经常会拉着涂东邻去广场上,把四周的垃圾收集起来,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因此,涂东邻对于放火这种事特别有经验。

涂东邻伸手在残骸上摩挲,把四周枯树枝聚集起来:“秦夕路,你帮帮我。”

废弃工地的垃圾特别多,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收集到了许多易燃物。

涂东邻不知道划燃了多少火柴,只见微弱的火星逐渐变成熊熊的大火,黑烟直冲天际。

渐渐地,恶心的酸臭味也融化在刺鼻的烟尘里了。

涂东邻双手捅进裤兜里,冷着脸,静静地注视着腐朽的衣柜在烈火中燃烧,姣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那双清澈的桃眸中倒映着火光。

晚风拂过,吹起她雪白的衣摆,涂东邻垂下眸,轻轻把手中的花放在地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保安的叫骂声,脚步声由远及近。

涂东邻抬了抬眸,只见不远处废弃工地的入口处,几个大人正飞快的朝这边赶过来。

秦夕路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垃圾场纵火这种事,只有熊孩子才做得出来。

如果她们被这些保安抓回去,肯定会被带到附近派出所教训一顿。

大人们逐渐逼近。

涂东邻忽然回头,猛地拉住秦夕路的手往回跑,边跑边憋笑道:“看把他们气的。”

“啊?”刺耳的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擦过,秦夕路没听清。

“我说啊。”涂东邻笑出来,对着天空大喊:“那些人追不上我们啊!”

秦夕路跌跌撞撞地跟在涂东邻身边,呆呆的看着女孩白釉般的脸。

-

两人顺着那天逃亡时经过的废弃工地小路溜走,很快就来到乡间的道路上。

和上次来时一样,一排排农舍排布在道路两侧,海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新鲜而浓烈。

两人很快就到了海边。

涂东邻来海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海。

涂东邻背着书包走在沙滩上,情绪有点兴奋,黄昏的海滩看上去很温柔,沙子却很硌脚,她把袖子挽起半截,弯腰捡起一块雪白的贝壳,装进书包里。

秦夕路长大后学习了许多成语,才能勉强形容今日所见。

大概是。

凝脂如玉,明眸善睐。

海风吹起涂东邻额前的碎发,她桃眸弯起,声音很轻:“我们今天真的能听到鲸鱼唱歌吗,秦夕路?”

秦夕路笑了笑:“嗯。”

涂东邻在海边搭起帐篷,钻了进去,兴奋道:“我们今晚睡这里吧。”

秦夕路应了声。

涂东邻伸手帮她把帐篷的帘子拉开。

秦夕路刚爬进帐篷,忽然觉得腺体传来一阵阵刺痛。

秦夕路皱眉捂住后颈,心里暗叫不妙。

涂东邻本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海的方向,偶然转头时,忽然注意到了秦夕路的异样。

涂东邻微微一怔,诧异的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海面上。

秦夕路死死掐着后颈的腺体:“我有点疼。”

涂东邻急忙把手伸进包里寻找,把抑制剂摸出来递给她:“喷抑制剂可不可以啊?”

秦夕路皱眉:“我可能得回家了。”

涂东邻:“啊?”

“我快发情了。”

涂东邻愣住了:“没有其它办法了么,可是我们还要……”她还想说什么,话语却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昏暗的灯光下,秦夕路脸色煞白,她皱眉摇头,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因为,她是等级最高的Omega,所以她什么机会都没有,连生日出逃的机会都没有。

秦夕路想要钻出帐篷,涂东邻忽然拉住她的袖子:“秦夕路……”

涂东邻愣愣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信息素无法排放?”

难以忍受的燥热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秦夕路深深吸了口气:“嗯。”

浓郁的橙花味信息素飘散在周围,芬芳馥郁,涂东邻用手在脸上扇了扇:“我可以,让你标记。”

不管是Alpha、Omega还是Beta,只要具备腺体,就有被标记的能力。

涂东邻猜测,秦夕路信息素无法从腺体排放,却可以通过犬齿排出来。

她可能缺一个引流剂。

秦夕路蹙眉摇头:“算了涂璨,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就算我标记了你,明天是七月半,你也知道,我不敢在鬼节待在外面过夜。”

这也是秦夕路的一个心结。

她怎么也想不清楚,凭什么其它同学的生日都那么浪漫。

有的同学生日是在情人节,有的是在中秋节。

只有她的生日是在鬼节。

秦夕路背着书包站起来:“现在时间还早,还能做租车回家,等会路过保安亭,我会付一点钱,让他们多注意你的帐篷,免得坏人来找你麻烦,明天我要参加宴会,可能整天都不在,你自己早一点回家。”

秦夕路说完刚想走,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了。

秦夕路微微一怔。

海边的风很凉,那个人的手却依然温暖。

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秦夕路猛地回头,对上涂东邻的目光。

“秦夕路。”涂东邻盯着她,语气认真:“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最大,就算是鬼,也会给你让路。”

秦夕路皱眉,下意识攥紧了她的胳膊。

涂东邻紧张地原地躺下来:“少废话,快点。”

微弱的风从身后吹来,涂东邻可以感觉到女孩朝她靠近。

秦夕路的阻隔剂是淡雅檀香味,交融着淡淡的橙花气息,芳芬而温暖,伴随着痒痒麻麻的感觉,涂东邻的瞳孔骤然紧缩,滚烫的信息素不断的注入后颈,她挣扎了一下,喉咙上下滚动。

“秦夕路……可以了吧……松手啊……”

然而,欲望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如同从高山上滚落的石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秦夕路攥紧了她的胳膊,把她死死压在地下,丝毫没有停下的征兆。

涂东邻的手在地上扒拉了两下,身体逐渐软了下去。她逐渐燥热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壳而出了。

怪异的味道四散在周围。

炸雷般的声音在涂东邻脑海中炸响。

完了!她分化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涂东邻发现秦夕路抱着她,坐在帐篷门口。

清晨的大海静谧祥和,波光粼粼的海面笼罩着一层温柔的金色。

她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你昨晚上听到鲸鱼唱歌了吗?”

秦夕路的声音很轻:“听到了。”

涂东邻想坐起来,腿却猛地一麻,又重新倒回去。

她瞪大了眼睛,愤愤然的盯着秦夕路:“你居然,听了一晚上的鲸鱼唱歌,没有叫醒我!”

秦夕路托着她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没事,等我回去后,唱给你听。”

沉默。

涂东邻忽然想起了什么:“生日快乐。”

秦夕路垂了垂眸。

昨天晚上的标记持续了很久,秦夕路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停止的,只记得这个人很乖,明明疼成了那样,却死死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秦夕路盯着涂东邻的小脸,心中悸动。

现在这个人身上散发的味道,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那股味道就像是一个个小勾子,凶猛地撕扯着她的心弦。

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沉沦在其中。

不是红茶味。

倒像是一种海风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橙花香。

秦夕路这样想着,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人,就像这人是她的什么宠物。她把涂东邻小心翼翼的挪回帐篷里,扣上门帘。

她刚想说话,忽然只听帐篷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篷的门帘忽然被猛地拉开了,刹那间光芒涌入帐篷内。

秦颜伊冷着脸站在门口,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她看到秦夕路,似乎松了口气,示意身后的人过去。

医护人员急忙围了过去,把秦夕路抱了出来。

秦颜伊皱眉站在帐篷外面,看着医护人员围着秦夕路忙东忙西。她忽然推开人群走进去,半蹲下来,翻看秦夕路的衣领,她又掀开涂东邻的衣领看。

看到涂东邻后颈近乎狰狞的咬痕,秦颜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僵硬。

她快步来到秦夕路身边,低头询问了女儿些什么。

涂东邻艰难的站起来,委屈的跟在女人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全身上下很不舒服,后颈很烫,胯间也有点肿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