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项星柏烦躁地靠在墙上，斜睨了眼殷岚：“赌约内容？”

明明按照他的性格，管她什么卡牌，直接一刀过去才是王道。但他看着殷岚那像是猫抓到老鼠般胜利的微笑，突然莫名其妙地没了杀人的欲望。

“脑筋急转弯。”殷岚挂着小恶魔般的微笑：“三个猜中一个，就算你赢。”

项星柏脸僵了一瞬，掩饰性地剥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说。”

“一个猎人，向一只狐狸开枪，为什么猎人死了？三秒倒计时！”

项星柏动作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界难题，在殷岚数到“1”的时候，烦躁地鼓了鼓脸颊：“狐狸反杀。”

“错！”殷岚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狡黠地笑道：“因为反射弧。”

项星柏还是有些懵，他不耐烦地将长腿微微曲起：“继续。”

“旺旺雪饼睡觉太热怎么办？”

“啧，”黑色的兜帽随着他轻微的挪动蹭着墙盖住了整个脑袋，他稍稍往上扯了扯：“别睡了。”

“错，”她背着手，靠在另一面墙上，忍俊不禁地看着明显在爆发边缘的项星柏，想到记忆里‘自己’被逗弄的样子，不由笑得更开心了：“旺旺仙贝。”

“最后一题，”她故意挑衅道：“要当我儿子了哦？”

黑色兜帽彻底盖住了项星柏的眼睛，殷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知道了。”

说完，他又不甘心地添了一句：“啰嗦。”

知道不能逗弄太狠，殷岚勉强压住笑意，忍笑说出项星柏当年问她的最后一个脑筋急转弯——

“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停电往嘴里扒拉两下灯就会变亮？”

项星柏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负气地转身就走。

殷岚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最后一个数字：“3。”

卡牌生效。

一团烟雾突然笼罩了他，项星柏愣愣地停住脚步，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小小的身子。

殷岚看着那张懵逼的包子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整个人都变回了五六岁的模样，小小的手小小的身体加小小的脸蛋。最可爱的是，身上的衣服，背上的刀全都等比缩小了。

项星柏在殷岚的笑声中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气鼓鼓地瞪了殷岚一眼，转身就走。

殷岚笑得直不起腰，她追上这闹脾气的小孩，隔着兜帽强行摸了摸他的头：“儿子，以后多多关照。”

项星柏低头躲过殷岚的魔爪，又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殷岚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从空间里拿出那枚徽章，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郑重地看向天空，整个人气质一凝，对着天空敬了个军礼。

你放心，这次，一定会不一样。

敬完礼，殷岚三两步跟上项星柏，扯了扯男孩的兜帽：“我们往这走。”

她手一握，往徽章里面灌了点精神力，徽章突然映出一道红光，指向另一条岔路。

项星柏冷漠地用两只手抓住自己大大的兜帽，冷漠地将兜帽从殷岚手里扯出来带正，冷漠地准备继续往前走……

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他转身，跟上了殷岚的步伐。

殷岚塞给他一个棒棒糖，没料到项星柏竟然不肯接，她蹲下来，看着项星柏的眼睛：“生气了？”

项星柏“哼”了声，拒绝回答她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加一根？”她挥了挥手里的两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项星柏把头摆向另一边。

“三根？”

他斜睨她一眼，区区三根？起码得四……五根。

“三根都不要？那算了。”不料殷岚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拍拍腿站了起来，自顾自剥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走了。”

她刚一迈步，就感到衣角被抓住了，憋住笑意，殷岚面无表情地回头：“怎么了？”

“最后那道题……”他鼓着包子脸抬起头，因为含着棒棒糖有些口齿不清，顿了顿，小声问道：“答案是什么？”

哦？殷岚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她半蹲下来，悄悄在他耳边说出了答案。

项星柏脸色立刻变黑，他愤怒地松开殷岚的衣角，气冲冲的朝另一条岔道走去——虽然因为卡牌约束的缘故，只是在原地踏步。

殷岚在原地又笑了会，主动走过去，牵起那小小的手，半蹲下身子，安抚地拍拍男孩的肩：“不开玩笑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你会觉得很荒谬。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项星柏对上她的眼睛，没说话。

殷岚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顿了顿，继续道：“我得到了以前的记忆。”

她看着依然毫无反应的项星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但可惜的是，因为种种不可抗力，我得到的只是一些记忆碎片。”

“这些碎片告诉我，当初的你，发现了游戏的真相。”

“并且因此毁灭了这个游戏。”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结束了。”她对上项星柏深不见底的眼睛，“但是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你在毁灭游戏前，还做了件让当时的我无法理解的事——”

“在最后一刻，你交换了我们两个的命运——从头到尾，彻彻底底。”

这些话犹如一道惊雷，项星柏定定地站在原地，没说话。

“不过现在，我稍稍有些懂了你当初的做法，”她将目光移向迷宫，望向远处：“因为这个世界，竟然重启了。”

“我只能猜测，这是一个死循环，我们都被困在里面。”

“你清楚无法抵抗这个轮回，所以给我们留下了契机——交换命运。”

“一旦我们的命运轨迹交换，性格将与以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灵魂就会产生分歧，无法兼容，记忆得以部分保留。”

“这，就是你的目的。”

项星柏站在那里，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眸。

“但是消息太少了，”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项星柏，“我不知道这个轮回的起点是哪里，也不知道它的终点在哪里。”

“这个轮回，又跟拯救世界有什么关系？跟这个游戏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她顿了顿，继续道：“但项星柏，你知道的——曾经的你是知道的。”

“所以，”她目光诚恳：“我们必须去找回你的记忆。”

“项星柏，世界在等着我们。”

项星柏抬起头，再次对上殷岚的眼睛。

他看见了殷岚眼底深切的悲哀与怀念，甚至还看到了一种与自己相同的东西。

这是他之前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同类的眼神。

“而寻找记忆的第一步，”殷岚继续阐述着，她看向手里的徽章，徽章上射出的红线指向路的深处：“我们必须深入‘异能者协会’，这个你曾经效力的地方。”

项星柏没有认真听殷岚讲话，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不是以前那个她了，但她又是以前那个她。

他想着，反握住了殷岚的手。

虽然他还是不懂，他也不想懂。

什么交换命运，什么拯救世界，不过笑话而已。

但是，兜帽遮住了他的神情，殷岚感受到手被慢慢握住，松了口气，直起腰，看向前方的路。

但是，她没看到身后的男孩缓缓抬眸，眼睛深不见底。

但是，

既然你选择了握住我的手，就别想松开了。

殷岚。

……

森林迷宫初现它狰狞的面目，是在殷岚发现越来越湿热的时候。

她为自己和项星柏都喷上了“蚊虫克星”，那些无处不在的虫子暂时还不敢靠近，但越来越湿润的热气还是将殷岚蒸得出了一身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血污和汗渍的衣服，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许转身啊！”殷岚躲在一个巨大的藤蔓后，嘱咐背对着自己的项星柏。

“知道了。”项星柏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随口回道。

她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条毛巾和换洗的衣物——好在知道要来森林后她就准备好了一应物资，稍微擦了擦身子，就脱下衣服准备换装。

靠着藤蔓的项星柏耳尖突然动了动，他猛地睁开眼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去——殷岚的头甚至还被套在衣服里，她懵逼地看向那边。

项星柏抓住墙头探出来的人的衣领，正准备让他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然而他突然发现，手上的是个死人。

从上往下看，一根硕大的藤蔓整个贯穿了这个人，嘴里冒出来的绿色尖尖调皮地动着。

不好！几乎同时，他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猛地松开手回身，却已经晚了，翠绿的藤蔓仿佛又变大了些，站在原地的殷岚早已不翼而飞。

项星柏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他抓住藤蔓的一根分岔：“带我进去。”

藤蔓装死，动也不动。

项星柏抽出刀，对准藤蔓的根就是猛地一刺，整个藤蔓开始乱舞，项星柏继续道：“带我进去。”说着又扎了一刀。

“嘶嘶嘶！”藤蔓发出像蛇一样的痛呼，在项星柏准备再刺一刀时，忙不迭地伸出一条藤，将他卷了进去。

项星柏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进到了一个不规则小房间里，身下软软的，入目皆是翠绿。

一种莫名的香气萦绕鼻尖，然而他面不改色，完全没有如藤蔓所料的晕倒。

藤蔓有些着急，试着释放了另一种香气，项星柏却依旧没有狂躁的状态，他不耐烦地扯扯藤蔓：“带我去她那。”

藤蔓一鼓作气将多种气体以多人的分量一同释放出来，项星柏不耐地拿着刀又狠狠地扎向脚下的‘地板’，还用力地搅了搅：“快点。”

“嘶嘶嘶！！！”这下藤蔓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它想绕住项星柏的腰带他走，却被不留情地拍掉。

男孩自己扯过一根较粗的藤蔓，将刀插回刀鞘，盘腿坐了上去：“走。”

那根被嫌弃的藤蔓委委屈屈的让开道路，项星柏坐在藤蔓上，只看到有无数间同样的小房间，里面的人或是睡着，或是已经变成了骸骨。

他想了想殷岚变成骸骨的样子，不由嫌弃地“啧”了声：“真丑。”

终于到了殷岚的小房间，项星柏从藤蔓上爬了下来，走到躺着的殷岚身边，想戳戳她的脸，却不料直接被抓住了。

殷岚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确认没有藤蔓在房间里了，才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她看了眼嫌弃地瞥了自己一眼的小团子，像是诱骗儿童的怪阿姨般，露出了一个邪恶微笑：“想不想玩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