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唐晚晚就以要给多言言买衣裳为由，从方氏那里得到了出府的许可。

只不过，鉴于她之前随口瞎编的“差点被非礼”一事，这次出府除了小花这个丫鬟之外，方氏还安排了整整八个护卫随行。

唐晚晚拒绝无效，只得带着一串小尾巴怏怏出门。

至于家里的多言言，倒是不用她操心了，方氏听说多言言无人照看，便派了金雀过来照顾。

金雀是跟了方氏十几年的大丫鬟了，为人机敏，又周到细致，照料个伤号自非难事，让她来照顾多言言，唐晚晚还是很放心的。

——至于昨天多言言忽然落泪的事情，两人谁都没有再提。

——就像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而昨天小花的一番话也只是让唐晚晚深沉了片刻，很快就将这一切抛诸脑后了。

她毕竟只是个来混口饭吃的小人物，家国纷争，黎民生计于她而言太过遥远，除了徒生两句感慨之外，也别无他法。

至于这世界之大么，日后若有机会，倒可以出去看看，才不枉来此一趟。

……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木师傅家，木师傅果然已经把轮椅做好了。

只是……

唐晚晚看着两个圆滚滚的木轮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玩意儿……

没有什么防震系统吗？

如果路上稍有坑洼，岂不是颠簸得很？

木师傅看着唐晚晚凝重的脸色，皱眉道：“可是有不妥之处？”

唐晚晚道：“这轮子竟然是木头做的？”

“小姐想用铁质？”木师傅不明所以：“可是……若用铁质，恐显笨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晚晚道，“我是说，没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包裹一下轮子边沿吗？”

木师傅明白过来，笑道：“小姐若要在车轮外面包裹皮毛减震，也无不可，只是得再加点银子了。”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橡胶。唐晚晚忖道。

就是不知道这边有没有橡胶树呢？

若有橡胶树，开发出橡胶来，不管是用来包裹车轮，还是用来制作鞋底，都是一笔大买卖啊！

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有钱人的唐晚晚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木师傅见她沉吟不语，问道：“……小姐？”

唐晚晚回过神来，点头道：“包些皮毛吧，银子不是问题。”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木师傅就包好了轮子，唐晚晚掏了钱，命两个护卫抬着轮椅，浩浩荡荡地又踏上了回程。

路上遇见几辆马车，唐晚晚特意驻足观察了片刻，发现这马车的车轮，也是一样，只用皮毛厚厚的包裹了一层，长久与地面摩擦，让皮毛上许多地方都已被磨出破洞来，露出里面黝黑的铁质轮身。

这样的马车，坐起来不仅折腾马车里的人，其实对于道路也很不友好啊！

唐晚晚看着青石板路面上被铁质的车轮压出的浅浅辙痕，心中暗自感叹。

“小姐，您在看什么？”小花见唐晚晚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的马车，不由好奇道。

“啊，没什么。”唐晚晚收回目光，一马当先朝前走去，“咱们去给言言买衣服去吧。”

“小姐，这边走！”小花连忙拉住她，“那边是东街，可去不得！”

去不得？

唐晚晚心头一动。

她出门向来不记路，只是见到那边街道有些眼熟，似乎是上次宋早早带她去的那条街？

唐晚晚没问小花为什么那边去不得，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

一行人来到了一家看起来挺高端豪华的成衣铺。老板见唐晚晚衣着不凡，还带着丫鬟护卫，便知这是个大主顾，立时热情地迎了上来，给她推荐今年特别流行的流仙裙。

听名字还挺雅致的，想必是仙气飘飘的那种？

“唔，拿来看看？”唐晚晚感兴趣道。

然而看到老板拿出的成品时，唐晚晚默了。

——敢情这“仙”是花仙子的“仙”？

“呃……还有别的样式吗？”

老板大概是还没有见过不为这款裙子心折的姑娘，闻言顿时有些吃惊：“这可是今年京都最流行的款，这整个裙身共有大大小小一百零八朵牡丹花交相辉映，您看看这花瓣，这露珠，这蝴蝶……”他指着裙身上的花纹，“……栩栩如生啊！这可是京都最好的绣娘花了整整三个月绣成的！裙摆上还辍着九十九颗……”

唐晚晚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的话：“太花了。”

老板：“……”

唐晚晚挑挑拣拣，最终谢绝了老板的N次推荐，选定了两套款式简洁，色泽淡雅的衣裙。

多言言毕竟是男子，若穿的太过艳丽，即便面上不显，想必心里也是别扭的。

回到唐府，刚走到芳菲阁门口，就听见方氏亲切而又和蔼的声音：“十九岁可不小了，再不说亲可就要落人话柄了。”

“不、不急。”

“以前你孤零零一个人，没人替你操办也就罢了，如今你既成了我的女儿，这件事情便包在我身上。”方氏温声道，“以我们言言的相貌人品，哪个世家子弟配不得？”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画像都是为娘特意叫人收集的，都是京都还未定亲的世家子，你且先看看，若是有看上的啊，只管跟娘说，娘帮你掌掌眼。”

“……”

唐晚晚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自己这娘，对于多言言，也着实太热情了些！

可是多言言，他并不是真的姑娘啊，如何能跟男子定亲？

于是她及时出现，阻止了这场谈话：“娘，言言姐姐如今伤还没好呢，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多言言一看见她，立时便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

唐晚晚见状不由好笑，暗暗朝多言言眨了眨眼，无声地说：看我的！

多言言不由莞尔。

“你也不是个省心的！”方氏见唐晚晚回来了，顿时转移火力，“挑挑拣拣，多少青年才俊你都不要，偏偏看中了宋家公子，为娘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折腾来折腾去这都十七岁了，却连亲都还没定。”

才十七岁而已！急什么啊？

唐晚晚在心里呐喊。

然而她其实也清楚，这个年纪在如今这个时代背景下，其实还真不算小了。

这时候的小姑娘们一般刚到十三四岁，家里的大人就要开始张罗着相看人家了，看中了便可以先定亲，待到十五岁笄礼完成之后，就可以施衿结褵，嫁为人|妻了。

原主能苟到十七岁还由着性子来，也实在是父母宽宏了。

唐晚晚上前抱住方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女儿不想出嫁，女儿还想再陪您几年嘛！”

方氏虽明知这话就是个托词，听了却也觉顺耳，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为娘也不求你们嫁的多好，只要是对方人品端方，对你们真心真意，其他反倒是次要的。”

“娘就你……”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咳一声，“咳咳，就你和你姐姐……这两个女儿……”

唐晚晚噗嗤一声笑了，旁边的多言言也微微翘起嘴角。

方氏只当没看见，继续道：“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在娘心里如珠如宝一般，娘自然希望你们往后成婚了也能顺心顺意，被夫君当成宝贝捧在手心！”

“虽说婚姻大事，本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为娘倒愿意听听你们的想法。”

唐晚晚与多言言互相看看，都不吭声。

方氏只好继续道：“其实娘倒是宁愿你们未来夫婿的门第不要太高。”

“哦？”唐晚晚道，“为什么？”

方氏叹气道：“门第太高便不会把咱们唐家放在眼里，日后你们受了欺负，爹娘也不能替你们撑腰。”

唐晚晚听她这样说，微微有些诧异，仰脸看着方氏，试探道：“若我日后所嫁之人身份低微，不仅不能为娘带来丝毫荣光，甚至还会让您受人非议，您……”

方氏笑了笑，伸手顺了顺她额角的碎发：“为娘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我的女儿为我争什么荣华富贵。”

唐晚晚心下微动，轻声道：“可是妹妹日后想必是要嫁入尚书府的，我若嫁的低了，您不会嫌丢脸吗？”

方氏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她沉默几秒，再出声时话风就变了：“……低嫁是低嫁，但嫡庶有别，总不能比唐元元嫁的还低吧！”

唐晚晚：“……”

可是，如果比唐元元嫁的还高，那叫什么低嫁？

唐晚晚眼角余光往多言言身上扫了扫，不死心地继续道：“可是您刚才还说……”

方氏悠悠地叹了口气：“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才我说什么了？”

唐晚晚：“……”

唐晚晚无语凝噎。

方氏看看唐晚晚，又看看多言言，又开始犯愁了：“你们这年纪……”

“娘，咱们说点别的吧。”唐晚晚无奈了。

方氏想了想，问：“你今天去绣房了吗？女红练的怎么样了？”

唐晚晚：“……”

方氏一看她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孩子，叫你学个女红怎么就这么难？”

唐晚晚垂着头不敢搭腔。

方氏叹道：“娘知道你喜欢骑射，可是现在骑射的教习师傅也不好找……这段时间，便沉下心来好好练练女红吧！”

“哈，哈哈，”唐晚|晚|干笑道，“都听娘的。”

“嗯。”方氏满意了，起身道，“你们好好休息吧，娘还有事处理。”

唐晚晚起身相送。

然而刚走到门口，方氏就愣住了，指着门外的轮椅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轮椅。”唐晚晚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轮椅的功能，还坐在上面演示了一下用法，笑道，“有了这个椅子，言言姐姐就能外出放放风了，也免得在房间里憋出病来。”

“你倒是有心。”方氏赞道。

唐晚晚笑眯眯的接受了这个夸奖。

“再过半个月便是荷花节，届时会有许多年轻的公子小姐到京郊采月湖附近踏青。我本来以为言言伤势沉重，恐赶不上这次盛会，故而才带了这许多画像来……”

唐晚晚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如今有了这轮椅，倒是不必担忧出行问题了。届时你们姐妹三个便一起出去游玩游玩，说不定便能遇着好姻缘。”

唐晚晚：“……”

姐妹三人一起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