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妖一眼看出了我的本体！”竹杠鬼道，看着谢云初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开吃。

“可能因为我有阴眼吧！”谢云初喝了口汤，悠然道。

“阴眼？”池珞的视线聚集到他的眼睛上，“妖怪也有阴眼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妖了？”

“你不是妖？”池珞扬起了眉，瞥了眼祝青竹问，“难道你和老竹一样是精灵鬼？”

谢云初抬眼看向她：“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倏然间，三个非人类陷入沉默，池珞和祝青竹的筷子都停了下来，连话不多总是笑眯眯的乔乐也收起了笑容。

小桌旁，唯有谢云初还在悠悠哉哉地吃饭。

过了半晌，池珞说：“可我明明在你身上闻到了妖气。”

“也许是因为我养了一只老更官？”谢云初笑了笑，在池珞惊诧的表情中补充道，“对了，我还雇佣了一只熊霸给我做助理，你闻到的可能是它们的妖气。”

他没有提书灵，林清衍的存在目前只是个灵体，只有当《清衍诀》化形了，那才算是妖。

“居然是人？”祝青竹扯扯嘴角，“亏我还费尽心机帮你上六星。”

说起这个，谢云初也想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以为你是妖啊，”池珞解释道，“如今天地灵气衰竭，规则不允许大能者存活于世，不仅人族无法修炼，妖族与其他种族也都是艰难求生，不得不抱团才能存活，遇上同类了，自然得帮一把。”

谢云初迅速消化了她话中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信息，随即又问：“金潼也是妖啊，为什么你们没有帮他？”

“金潼这个我们也没办法，他不是被贾示君否决的，是安辰没有投票，说舞台表现力不够，”池珞说，“我看安辰那小子就是怕金潼红了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奥，防爆啊！”这么说谢云初就懂了，开玩笑似的说，“他怎么不防我呢，我也长得挺好看的啊？”

“他防你什么，你都这样了还能翻得了身？”祝青竹不客气道，“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啊，纠缠猥亵当红炸子鸡？”

池珞咋舌：“老竹，你少说两句。”

知道祝青竹是只竹杠鬼，杠精出身，抬杠是本能，谢云初自觉忽略掉他话里的刺，转而问池珞：“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娱乐圈里会这么多妖？”

池珞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便将目光投向了乔乐。

“不仅是妖，还有小神。”

安静片刻后，乐桥接过了这个话题，“灵气衰竭后，我们发现庞大的信仰力也是可以提升修为增强功力的，而明星就是赚取信仰力的最佳职业。”

“所以才会有大量的妖怪扎堆娱乐圈？”

“没错。”

谢云初恍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信仰力居然是可以修炼的，怪不得平时生活中接触那么多人也难得碰到一两个妖怪，今天来录节目却一下撞上了三四个！

既然妖鬼都抱团生存，那像今天这样，一看遇到了自己人，就尽力帮助同类坐上冠军席的事情它们肯定也没少干，难怪这几个妖族的人族身份在圈子都混得不错，毕竟娱乐圈这种地方，人脉广就是一大利器！

“我懂了，多谢你们解答。”谢云初真心实意感谢。

假如信仰力可以修炼的话，他以后也就多了条路子。

“看你的样子是刚知道有信仰力？”祝青竹憋了没两分钟，又忍不住张嘴嘲讽，“真惨啊，出道两年多了连几个死忠粉都没有吗？”

“现在是没有，”谢云初轻描淡写地回道，“但以后一定比你多。”

“以后是什么以后，一百年以后我还活着，你这小小的人族恐怕早入土了吧？”

谢云初笑了一声，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修士，尽管他猜测乐桥可能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才会把关于信仰力的事情告诉他。

-

从祝青竹的休息室出来，天空已完全被黑夜吞没，谢云初拿回寄存在节目组那的行李箱，回到了《纯白少年》给选手们准备的宿舍。

六星级选手每人都有各自单独的房间，光凭这点，谢云初就很感谢那三个非人导师帮自己投上冠军席，要不然他想修炼或者和林清衍交流都会很麻烦。

回房间后，谢云初首先确认了屋子里没有安装摄像头，随即便将窗帘拉上，房门锁住，从行李箱里拿出《清衍诀》放在桌上，敲了敲桌面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现在能出来吗？”

话落，书灵散发的青光快速地闪了两下，紧接着一阵灵光大盛，墨发垂腰的青衣人自墨绿光芒中踏出，出现在房间里。

青衣人直直地站立着，浑身上下被宽大的衣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狰狞的凶兽面具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分外庄重肃穆，凛然不可侵犯。

谢云初刚想提问，目光扫过林清衍的道袍和面具，倏然又止住了口，指了指书桌旁的座椅说：“你先坐。”

林清衍不明所以，但还是姿态优雅地撩起衣袍在椅子上落座了。

谢云初观察着他的动作，发觉林清衍的身外灵相比之前明显凝实了许多，道袍衣料被提起时所显现出来的厚重感真实得仿若实质，他的双脚也不再像幽灵似的悬浮于地面，若不是对方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的皮肤苍白如霜雪，几近透明，乍一眼倒像个真人站在这里。

谢云初面对着林清衍在床沿坐下，问道：“你这段时间修为涨了不少？”

林清衍颔首。

“那你现在，用身外灵可以在外面待多久？”

“三个时辰不成问题。”

“那可以教我符咒了！”

“嗯。”林清衍顿了顿，问，“现在开始？”

“等等，不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谢云初提起自己的奇遇，“我今天去比赛，一下遇见了三只妖怪，第一只的妖形是一匹金色的小马驹，只有猫那么大，很可爱，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林清衍稍稍思索，答：“可能，是金马驹。”

“就叫金马驹？”

“嗯。”

谢云初：“那它为什么这么小啊？”

“金马驹的原型是一匹金铜马，”林清衍解释道，“据古书记载，铜马化形，吃食与行为与普通马相近，不过也有传闻说它喜欢在人类的屋顶上跳跃奔跑，直到吸引人类来把它捉住。”

谢云初听到他说“古书记载”，忍不住往上提了提唇角，心道原来林清衍自己身为一本书，也会去看别的书啊！

“它是一种特殊的精怪，”林清衍深黑的眼睛凝视着他说，“由因果而生，缘分一尽，就会立刻死去。”

谢云初挑了下眉：“这么说，那金马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化为原形？”

“没错。”

“行吧，化为原形就化为原形，也不关我事！”谢云初点点头，接着问：“然后我见到有一只妖的妖形是个发髻垂到背上，头上戴着红色带子的人类，那是什么？”

林清衍深思沉吟稍许，问：“他叫什么？”

“乔乐。”

“嗯，那应该是天地间唯一一只乐桥妖，”林清衍语气平静道，“乐桥妖擅于遁地，喊声大如雷，本体是铜铃化为的精怪，你所说的红色带子是铜铃上的系绳。”

“铜铃也能成精？”谢云初感觉自己来了这世界后真是涨了见识了，先是见到了断脚彝器成精的无足妇人，这又撞见一个成精的铜铃！

“那还有一只没有羽毛的赤色大鸟，大概这张桌子这么高，是什么？”

这回林清衍没怎么思索，直接回答：“裸鸟，书中对于它的记载不多，我只知它很难缠，也很难杀，若是惹上它，最好将其钉入棺中，沉入河底封印。”

“哇，你懂得好多啊，不愧是妖物百科全书！”谢云初不吝啬夸奖道，“你一定要快点修炼，早点化形，让我可以二十四小时把你带在身边！”

做我的随身智脑——谢云初在心里补充。

林清衍被头发和面具遮挡的苍白耳廓渐渐透出了朝霞般的绯红，掩在长袖下的手悄然地拨弄衣服，音色清冷而舒缓：“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谢云初说着起身，俯首凑近去看他色彩鲜艳的凶兽面具，“你这个面具可以摘吗？”

林清衍微微愣怔，抬起漆黑的眸子与他对视，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能不能摘一下，等会儿就戴上，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不可。”

谢云初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摸摸他面具的质感，见林清衍没有躲，他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作势要摘他的面具，但随即，他就看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面具。

谢云初愣了愣，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只是道虚影。

怪不得林清衍不躲不避，因为他清楚没有人可以触碰到他。

谢云初撇了撇嘴，直起腰垂眼看着他道：“来，教我符咒。”

林清衍起身，顿时比谢云初高了半个头，他摊开手掌，一支闪着微弱电光的毛笔无端出现于掌心。

谢云初认得这支毛笔，上回杀无足女时，林清衍便是用它在空中写下的摄邪咒。

林清衍见他注视着毛笔，语气淡淡道：“这本身也是个法咒，既然你感兴趣，我们便从这学起。”

说罢，他提起毛笔在空中写下四字：勅笔神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