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阵风吹过，餐厅门口的风铃“当当”地响起来。

声音清脆悦耳。

柏承坐在凳子上，仰头看逆光的颜今歌。

他原本就无甚表情的脸愈发阴沉。

收回视线，柏承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颜今歌的手机拿到手中。

手机页面上，是一个胖乎乎，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心理医生的照片。柏承手指轻轻一滑，便看见医生照片下面有一行字，写的是擅长家庭及亲子问题。

他没吭声，而是顺势在界面中翻找，找到另一位擅长恋爱和婚姻问题的心理医生，重新将手机归还回来，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个。”

颜今歌将手机接过来，挑眉。

两人对视。

柏承突然站起身。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此时柏承一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堵墙一样立在颜今歌面前，颜今歌才意识到，柏承竟然还挺高。

比他高了半头。

这人明明大学都没毕业，吃什么长大的？

颜今歌不禁后退一步。

柏承垂眼盯了会儿颜今歌，他睫毛上下碰了碰，什么都没说，身形一动，从颜今歌身边绕过去，推门走出餐厅，很快就消失在颜今歌视线中。

颜今歌再次低头看手机上的界面，哑然失笑。

小朋友还挺有脾气。

颜今歌平日一向比较克制，不怎么做这种出格的事。今天是注意到柏承的视线，感觉阴森森的，让他不太舒服，才主动过来。

真要论，确实他的行为不太礼貌。

不过这只是颜今歌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并未太在意。

第二天，白总身边的秘书抵达颜氏集团，这一次是正式签订合同。

两人一见面，秘书便笑着解释：“白总现在还在忙，就让我先过来了，他说他信任颜经理，知道您肯定不会他失望。”

颜今歌笑笑：“那我一定不辜负白总的信任。”

合同签订过，颜今歌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下来。

他这边刚送走秘书，便见几名员工又探头探脑，与他在不经意间对视。

颜今歌顿了顿，走过去，他屈指敲击桌面，语调平稳：“各位，手头的动作先停一下，该保存的东西保存。”

部门的人纷纷动作，随后转头看向颜今歌。

颜今歌：“都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颜今歌直接先回办公室。

众人磨磨蹭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着眼神，但谁也不知道颜今歌叫他们过去是要做什么。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该不会这种时候要有新单子了吧？”

“很有可能，刚刚不是还有个客户过来找颜经理？”

其中一人撇撇嘴，低声说：“我们技术部，之前都是闷头做事，那种洽谈合作，商定细节的事情，都是产品的工作吧？怎么颜经理这也要管。”

“快别说了，赶紧过去吧。”

之前技术部统共有二十多个人，最近走了几个，就剩下十八人，看着浩浩荡荡的，往颜今歌的办公室里一站，略显拥挤。

颜今歌扫过众人，表情冷淡，语气更冷：“最近办公室内人心浮动，我都看在眼里。今天来找你们，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你们还有谁接下来要走，现在可以先跟我说了。以后经我手的所有单子，全部都要单独再签合同，项目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退出。”

众人一愣，有这方面心思的，都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人。

其中就包括王姐。

王姐和其他几人，其实都已经收到荣鼎那边的消息，昨天就鼓起勇气，想来找颜今歌，但当时颜今歌有事出去了，这事儿就搁置下来。

结果今天还没开口呢，被颜今歌抢先一步。

但谁做这个出头鸟呢？

众人各怀心思。

最后，还是其中一人觉得其他人墨迹，率先站出来，说：“颜经理，我近期确实有辞职打算，我这边……”

他刚准备胡乱编个理由说一下自己的情况，颜今歌便抬手示意。

那人一愣，闭上嘴。

第二个人很快鼓起勇气，也举了下手：“经理，我可能也要……”

颜今歌直接道：“你们站到这边来。”

那两人便走出来。

第三个人顺势跟着。

他好似怕颜今歌因此生气，走的特别快，还特意站在那两人身后，一副要把自己的脸挡住的感觉，不过颜今歌根本不会在意那个人是谁。

他这边恰好有新消息，是白总发来的，便低头摆弄手机。

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上。

不多时，办公室内的人就分成两个阵营。

剩下的人竟只有六个。

走过去的那十二个人也惊了，偷偷瞄对方。

——之前颜氏就已经走了几个，据说都是跟着林晓旭一起去荣鼎了，按理说剩下的空缺应该没这么多？但他们足足十二个人都站在这边……

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跳槽的是其他公司？

还是荣鼎目前扩大规模，需要这么多人？

众人虽然好奇，但因为现在是在颜经理的办公室，没人敢开口问。

过了会儿，颜今歌才抬头。

他之前就看过众人的资料，知道在场的人都擅长什么，见走的几个基本都是程序，还有两个测试，一个UI，微微颔首。

正好，荣鼎那边的团队补缺了。

颜今歌：“行。什么时候离职？”

……这是字面意思，还是话里有话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颜今歌等了会儿，见没人回答，干脆说：“既然你们不说，那我替你们做决定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争取一个星期把手续办下来。”

——好给荣鼎那几个惨叫鸡腾位置。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这么着急？

不过他们确实都已经打算离职，这时候再说多留几天，搞得像是贪颜氏这么一点儿工资似的，便都答应下来。

颜今歌：“你们十二个出去吧。”

众人鱼贯而出。

剩余的六人，颜今歌看了看，微微颔首：“助理已经去打印这次项目的合同，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先在一边等着吧。”

“好的经理。”

回答的是一个小姑娘，看着颜今歌的眼睛亮晶晶的。

颜今歌记得对方，似乎叫刘甜，人如其名，笑起来很甜，之前在茶水间，刘甜还差点儿摔倒，被他扶了一下。

没想到，她在听了林晓旭的一番话后，仍旧没打算离职。

颜今歌冲她友好笑笑。

刘甜差点昏厥。

作为一个十足的颜控，刘甜当初就是被颜今歌的颜值虏获，才决定继续留在颜氏。现在看到颜今歌面上浅淡的笑容，像是盛了星辰一样的眸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做错！

不多时，助理拿着二十二份合同过来，一看见房间只剩下六个人，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只剩下六个人了？

那为什么经理让他打印二十二份合同？

她试探道：“颜经理，这多出来的合同……”

“你先放着，有用。”颜今歌说。

助理答应一声，将多余的合同都收起来，同时不禁转头，看着正指导员工签署合同的颜今歌，又看向办公室外那十二个坐在座位上，却显得魂不守舍的员工。

啧啧啧。

颜氏这是要变天了啊……

助理心中想着，却并未太过担忧。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两个星期前，说不定她也跟着担忧，甚至开始思考辞职的事情，但最近，助理一直都跟着颜今歌，感觉颜今歌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种草包太子爷，而是有真才实学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

恐怕只有小说或者电视剧中，为了读者的爽感，才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富二代，被普通家庭出身的男女主在商场上各种打脸。

现实中，富二代从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单单受到的教育，就会被一般人更好，以及后来培养出来的金钱观念，投资意识，都是他们大脑中的财富。

就算是刚开始没什么工作经验，也都是可以很快弥补的。

而公司内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颜今歌实力如何。

他们只看到表面。

——颜今歌空降技术部经理，将近三个星期，什么单子都没开，期间驳回产品部无数创意，部门中的人辞职了个七七八八，最后竟只剩下六人！

惨绝人寰！

“听说这一次离职的人甚至还有王姐，王姐的技术算是牛逼的，结果也被气走了。”

“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好似没人烧的这么旺吧？”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被逼到直接辞职。”

“现在就剩下六个人，怎么干活？据说那位还越过产品，直接接了个单子，产品经理都快气死了……唉，谁让人家是太子爷……”

“颜总也牛逼，竟然就让他这么折腾。”

“毕竟是人家儿子，当然宠着。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也太……太不把我们员工当人了吧？只要是他儿子，就可以随便折腾人了？”

办公楼外面大雨倾盆。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很多员工都被困在门口。最近天气一直这样，何况这种夏日暴雨，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会儿就好了。

大家都不着急，索性聊起八卦来。

刘甜站在外围，听到身旁那几个人的话，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反驳道：“这事儿不是颜经理的错。是那些辞职的员工想攀高枝，去荣鼎，才从颜氏离职的！”

“真的假的？”

“荣鼎啊？”

其中一人轻蔑看向刘甜，冷笑一声：“小妹妹，你当我们傻子呢？部门这么集体离职，得有二十个人了吧？荣鼎吃得下这么多？而且，只要大批员工离职，那就是颜今歌的问题。”

“我就是技术部的，我骗你干什么呢？我——”刘甜正想继续说话，肩膀被拍了下。

她转过头。

只见颜今歌正站在刘甜身后，他伸手，将一把黑伞递过去：“从这儿到地铁口挺长一段路，你拿着吧。赶紧回家，免得再听到什么智障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