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黎明掀开夜幕的轻纱,天蒙蒙亮。

素白澈迈入竹林,目光所至,竹子尽数东倒西歪摔在地上,“看样子发泄了一夜,这会他心中愤懑达到顶端,我来是最佳时机。”

童溪微愣:“原来你有这等打算,我倒是小瞧你了。”

素白澈哼了声:“蠢货。”

说罢,他看见人影。

少年倚着修竹,衣袍四处褶皱,松垮束起的黑发铺满竹叶,微低着头,凝视握在手中的一截发缎。

“你瞧,一副狼狈样。”

素白澈低嗤了声,旋即换了表情,脸上端出柔美姿态,缓步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断了这么多竹子。”

周玄澜眼神一变,将遮星放入怀里,朝来人望去,“昨夜在此修习。”

素白澈面露踌躇,须臾道:“可是遇到什么修行上的麻烦了?”

“未曾。”周玄澜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素白澈忙往前走了步:“我正巧得了空,若你有修行上的问题,大可来问。”

这小子还好面子,遇到修行的坎却不善问,活像个闷葫芦,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素白澈心中不屑,脸上却露出亲和笑容,柔声道:“你是我清凌弟子,纵使沈仙君不愿传授你法术,也无需心灰意冷,我是清凌长老,亦有此责任。”

周玄澜顿步,狭长眼眸微眯起来,“既然如此,劳烦素真人陪我练一招。”

童溪忙道:“好机会,快将他击败,借机传授法术。”

素白澈冷声:“用你废话?”

他运起体内灵力,四方薄雾似的灵气,将他从头到脚缠绕起来,配上清冷端丽的脸蛋,浮现出一种朦胧之美。

一般人见状,非得痴愣几分。

素白澈抬起头,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童溪轻笑:“定是你模样太美,他担心动摇心神才闭眼。”

素白澈沉下脸,不置一词,掌中灵力更甚,轰然一击袭去。

砰!

地面崩开一条巨大的裂缝,蜿蜒一路,修竹尽倒。

周玄澜却不偏不倚,立在地缝尽头,完美避开了攻击范围。

素白澈脸色微变,这招虽只用了七分力,但他已是元婴境修士,区区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怎可能躲开!

“你如何做到的?”

“估摸了下真人的出手力道,提前避开了危险范围,神识精进后,要察觉这些不难。”

素白澈眼底露出一抹欣赏:“你倒是有几分能力。”

“真人也觉得不错么,”周玄澜轻勾薄唇,语气透着掩饰不了的欢快,“师尊教的。”

素白澈脸上表情一凝,半晌,皮笑肉不笑的说:“沈仙君真是个好师尊。”

“师尊自是极好。”周玄澜说完想表达的,拱手离开。

独留在林中的素白澈,冷笑了声:“人家有师尊教,你让我热脸贴冷屁股。”

童溪未作答复,思绪紊乱,脑袋一阵发热。

哪里不对。

*

沈流响熬了一夜,尚未休息会,传音器响,被召去了夜明峰。

凌夜递给他样东西:“昨夜本想给你,谁知转眼你便走了,这是帝宫贺礼。”

他掌中,立着半块玉璜。

“帝尊有心了。”

沈流响脸色微变,抬头看向凌夜,帝尊知晓他的身份不意外,师兄竟然也知道。

“师尊临走前,都告诉我了,”凌夜握起沈流响的手,把玉璜放了上去,“他曾说,作何抉择是你的事,但只要留在清凌宗一日,这里便是你的安身之处。”

五渊道人,师尊?

沈流响头隐隐作疼,没有半点印象,“师尊去了何处?”

凌夜轻叹口气:“不知,世间大能者,境界到了一定地步,便会斩断身上因果,消失之后,或飞升或陨落。”

正这时,大殿外有人唤了声:“师尊。”

凌幕山进殿,向两人纷纷行礼。

凌夜问:“何事?”

“弟子······”凌幕山欲言又止,“弟子惭愧,与人比试后,心境出了问题,特来向师尊请教。”

凌夜颇感意外。

凌幕山素来沉稳,心境坚定可堪比金丹修士,竟然与人比试后,出现了岔子。

“细说。”

“昨日弟子击败了周玄澜,”

“正常切磋,不错。”

“今日弟子被周玄澜击败了。”

凌夜脸上笑意更甚:“一夜间,他便领悟了什么,甚好。”

“弟子一切招式,对他都无用,”凌幕山表情极为艰涩,而后瞄了沈流响一眼,眼神透着点委屈的幽怨,“他说,是师叔教他的,陪他练了一夜。”

周玄澜寻他比试,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种提醒,就如他学了招式,特地展现给周玄澜看一眼。

他们目标都是大比榜首,擂台上必成劲敌,届时光明正大一战,谁胜谁负毫无怨言。

凌幕山心境被打得出了岔子,倒不全因招式被化解,更有一部分,是周玄澜收手后,嘴里突然冒出的师尊。

当时他意味不明,又似早有预谋的补了句:“师尊陪我练了一夜,我才有如此精进。”

凌幕山到底是少年心境,心头顿时酸溜起来。

师叔以前虽未理睬过周玄澜,但突然理会起来,也过于让人艳羡了。

堂堂化神境修士,给筑基期弟子陪练一整夜,传出去谁能信?

而他的师尊虽待他宽厚,但身为宗主,日理万机少不了,只有些许闲暇时间指点一二,从未如此亲力亲为过。

察觉到师兄投来的视线,沈流响望天望地,无辜地眨了眨眼。

凌夜无奈摇摇头:“我道你昨夜为何突然勤勉起来,原来另有所图。”

沈流响悻笑了下。

*

转眼到了宗内大比,按规矩,宗主仙君和七长老都要坐上旁观。

一大早,沈流响被唤了起来,凌华丢给他一件深紫冰丝袍,“换上,每日穿白衣,我都看厌了。”

沈流响坐起身,及腰青丝散乱地披在身后,揉了揉惺忪睡眼,“我也想换,没钱买。”

他穷的叮当都不响,只有冥谈资助的一块灵石。

凌华警惕道:“别找我,上次把大半积蓄给你,转眼你就买高阶法器送叶冰燃去了,我当时就立誓,再也不给你半块灵石!”

“行行行,不找你,”沈流响眯了眯眼,“我换衣物,快出去。”

“小时候还一起沐浴呢,有什么见不得的,”凌华这般说着,却是转身出了房门。

沈流响穿上丝袍,只觉浑身清爽,唯有一处散着温热。

他掏出玉璜看了眼,形状虽怪异,但总算完整了,玉身蕴了层轻润光泽,其上印纹交错,极为复杂,宛如一类法器。

沈流响到广场不算晚,但比他早的人多得是,几位长老聚在一起,望见他,神色各异。

其中一名模样秀美的女长老,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似乎碍于羞涩,不曾上前,反而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这么久了,言云师妹还惦记着你呢,可惜。”凌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流响抿唇不言。

他看书时对这师妹有印象,对沈流响痴心一片,但结局甚惨,叶冰燃遇到危险,沈流响为了救他,将言云推入妖兽口中,成为腹中之物。

当时评论区掀起一大波澜,无数人咒骂。

“确实可惜了,”沈流响道,“多好的姑娘,就是眼瞎了些。”

凌夜莞尔:“这般说来,你少年风采,让世间不知多少人瞎了眼。”

沈流响疑惑地挑了下眉。

小说中并未写这些,他倒不知沈流响年少模样,看书时,只觉得连这个仙君之位都名不副实,怀疑仗着五渊道人和宗主师兄才得到的。

而此刻,和他想法如出一辙的人,不在少数。

“沈仙君,今儿怎换了身衣袍,”一个浓眉大眼的长老走了过来,语气透着嘲意,“难不成是看见素真人昨日装扮,才突生此意?”

沈流响认出此人。

程仪天长老,最看不惯仗势欺人,所以极为讨厌沈流响。

他旁边一人笑吟吟:“程长老此言差矣,白澈昨日虽难得穿了次紫衫,但今日没穿,所以,不算效仿,仙君此举绝不算效仿,更不能说东施效颦啊!”

此话一出,周围长老一番哄笑。

沈流响什么德行,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近来些许转变,根本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看法。

何况前不久,他才逼素真人喝了碗不明不白的东西,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凌华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

沈流响抬手制止了他,朝先前说的人走去,“既然你看过素真人穿紫衫模样,那不妨说说,本君与素真人孰美?”

邬志一愣。

沈流响在原地转了圈,紫色衣摆掀起一波涟漪,俊美无双的脸庞,修长细瘦的身姿,在一袭紫衣映衬下,浑身上下透着高不可攀的华贵之感。

他眉梢轻挑,勾唇轻笑:“长老倒是说说。”

邬志不知不觉红了脸,几许支吾。

素真人虽也是极美,但似月下叮咚的清泉,淡雅清冷。

而面前这人,却美得极其侵略性,宛如能摄人心魄般,令人有种稍有不慎便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危险感。

邬志嗫嚅会儿,气急败坏道:“皮囊罢了!就算胜过素真人又如何,修真之人修的是心,修的是品性,不是······”

“行了,”沈流响打断,“长老之意我已明白,就是本君穿紫衫比素真人穿起来好看。”

他勾住邬志肩膀,摆出一副热络样,“长老可知,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的道理。”

邬志脸色微变:“我不曾说过素真人丑。”

“你说的,他穿紫衫比我丑,”沈流响挑了下眉,“这么多人看着呢,因你一番话,素真人今后怕再无颜面穿紫衫。”

邬志气红了脸:“你、你就只能逞些口舌之能!”

“嗯?”

沈流响松开他,乌睫低垂,露出一脸挫败之色。

“长老所言甚是,本君不过是个化神境修士而已,只能在长老面前逞逞口舌之能,真是羞愧。”

化神境修士而已?这是在嘲他修为低弱么?

“你、你······”邬志气结,一时竟喘不上气来。

沈流响:“嘿嘿。”

不加掩饰的笑声落下。

邬志登时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长老!”

凌华忍俊不禁,担心再让沈流响待在这,要出人命了,赶紧把人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