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的时候,初雪已经开始融化。

“阮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馨楚楚可怜的站在画架前，手里还拿着一支彩笔,“我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就变成这样了，阿姨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阮晴沉默了一会儿,周末顾北加班,只有她和顾馨在家，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顾馨，又看了一眼被画的乱糟糟的画,转身拿来了擦手的毛巾，蹲在她面前,将她手指上染上的颜料一点点擦干净。

“要和阿姨聊聊吗？”阮晴认真的问，

顾馨眼神闪了闪，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没有说话。

为什么阮阿姨还是不生气呢？

……

顾北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在办公室开完会。

挂断电话之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穿上外套,马上赶到了学校。

下午三点，学校办公室。顾北和顾馨的班主任坐在办公桌的两边。

任你是谁，在学校也只有一个身份，只是孩子的家长罢了，顾北垂着眸子等待老师的训话。

李老师清了清嗓子,“顾馨家长，这个...顾馨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不知道你们家长有没有注意到？现在上课的时候也偶尔走神，不爱跟同学们说话，虽然...成绩还是很好，但是关于孩子的心理问题，我们也不能忽视啊。”

又看了一眼眼前看上去很明事理的顾北，斟酌了一下，“之前跟顾馨谈过话，可是她不是很配合，问家里的事情也不怎么说，不过听说您和她妈妈分开了，那现在……”

顾北叹了口气，不是他这个月第一次和这位老师沟通了，之前两次是打电话，大概老师认为他对孩子关心不够，之前两次没有效果，这次直接被叫到学校。

抬起头接过老师的话，“老师您说的我也注意到了，之前也和她谈过，可是没什么效果。至于我和她妈妈，已经分开很久了，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李老师顿了一下，委婉道，“顾馨家长，是这样，听说您最近...嗯...”她沉吟了半天，“就是...听说您又结婚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顺利多了，她仔细观察着顾北，“您看是不是跟着有关系呢？”

顾北无言，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去对顾馨好，原身记忆中的情景还是发生了，在办公室和老师一直谈到了四点半放学铃声响起，走出老师的办公室，顾北还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站在学校门口给阮晴打电话，尽量让自己语气跟往常没有什么差别，挂点电话之后顾北站在学校门口等顾馨。

“为什么要那么做？”好像只是随意的闲聊，顾北边开车边问。

坐在副驾驶的顾馨闻言抬起了头，眼神有些躲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爸爸，你在说什么？”

“馨馨，不喜欢阮阿姨的画吗？还有为什么要把阿姨的衣服偷偷藏起来，为什么要在饭菜里放石子…为什么要偷偷在自己身上弄出淤青？”她最近做过的事情太多，顾北捡着几条重要的说，“跟老师谈话的时候是故意那样说的吗？”

顾馨低着头，两只手不自然的摆弄自己的手指，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我只是不小心…”

顾北直接打断了她，“说实话。”

顾馨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掐的很重，一下子眼睛就开始泛红。没等她强词夺理的解释，一下子看到了前面那个白色小鹿，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一点点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她突然问道，“之前的小熊呢？为什么不见了？”

正在等她回答的顾北侧头看了一眼，“新买的装饰。”

“之前的不是很好看吗？为什么要换掉？爸爸你不喜欢小熊吗？”

没有因为她转移话题就生气，耐着性子道，“人的喜好是会变的，这个不是也很好看吗？”说完把话题拽回来，“不要再说这件事，刚刚的事情，给我一个解释。”

顾馨突然就镇定下来，“我真的很喜欢阮阿姨的画，只是想试试。”

所以这个月就弄坏了五次？顾北张了张口，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打断她。

“饭菜里的石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没有偷偷藏衣服，是阿姨自己忘记了吧。”

“身上的淤青是不小心磕的，还有跟老师谈话。”她抬起头，冲着顾北笑了一下，“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顾北，“爸爸，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磕到？”

顾北没有接话，顾馨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爸爸，我说是阿姨碰的，你信吗？”

“她怎么碰的？”

“就是在厨房，碰到的。”

“具体点。”顾北语气淡淡，

顾馨不甘心的还原了事情经过，“阮阿姨在厨房做饭，我去阿姨后面，转身的时候阿姨不小心撞到我。”

……

快餐店里，顾北和顾馨坐在桌子的两端，桌子上摆了一些顾北平日里禁止顾馨吃的垃圾食品。

拿着自己最喜欢吃的薯条，顾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放下手里的薯条，

顾馨想了想，装作不经意的说道，“爸爸，妈妈离婚了。”

顾北没有应话，反应很平淡。

“爸爸，妈妈三月份离的婚。”

现在是六月，很好，找到了最近顾馨变化的理由。

“所以，这是你最近针对阮阿姨的理由？”

顾馨瘪了瘪嘴，闷闷道，“我没有。”

“顾馨”顾馨马上抬起头来，看着顾北，每次爸爸一叫她全名，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听好了，你妈妈离婚了，我们也不会再在一起，我只说这一次，别做让爸爸失望的事情好吗？”

“可是…可是…妈妈还喜欢你啊！”顾馨有些着急。

喜欢？顾北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不会再复合，能听懂吗？”顾北看着顾馨的眼睛，语气认真，“就算没有阮阿姨，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

深夜，顾馨躲在被子里，给谷雨打电话，她眼睛红红，声音哽咽，

“妈妈，爸爸说你们不会再在一起了。”

“真的吗，妈妈你没在骗我？”

“今天爸爸早上去上班，阮阿姨在家，我去上学，下午的时候爸爸去了学校…我们…晚上看见爸爸和阮阿姨说…他们…”

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十点到快十一点，互道了晚安之后才连恋恋不舍的挂上电话。

顾馨趴在被窝里，偷偷查询：

【怎样把后妈赶走？】

很容易看到那条被她看过无数次的回答，一点点往下滑。

【第一条，用洗碗的铁丝球划她的丝袜】这个她找了，可是后来发现家里是自动洗碗机，而且阮阿姨也没有丝袜，她根本没找到。

【第二条，用针和剪刀把她的衣服拆开线】完全不知道针是什么，拿着剪刀去的时候，也没找到后面说的隐线，无奈放弃。

【第三条，把她喜欢的衣服放在煤气上】这个太明显了，家里也没有煤气。鉴于以上三条都不可能完成，综合了一下，顾馨干脆藏起了她几件衣服，被她塞进了客房的床底下。

【第四条，结交玩伴，在小区里散播后妈是狐狸精，坏她名誉】可是高档小区，她也没见过几个邻居，更找不到什么玩伴。

【第五条，在她的香水里偷偷加盐或者味精或者其他东西】阮阿姨不用香水，这条也被略过了。

【第六条，穿破烂的衣服和鞋子，引起老师同学的同情】可是她的衣服根本就不破旧，她也不喜欢把自己搞的很丑。只能在和老师谈话的时候稍微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效果。

【第七条，让爸爸知道阿姨虐待自己，引起他的不满】根本就没用，顾馨给这条打了个叉。

【第八条，和奶奶诉苦，让奶奶讨厌后妈】这条还没试过，顾馨暗暗的记下了。

后面还有几条，她放着没有看，手指划到了下一个回答，就一句话，上面写着，

【考虑过你爸爸的心情了吗？别让你爸太为难】

她一下子就抿住了唇，有点不知所措，国庆回来之后妈妈给她买了一个手机，被她偷偷藏起来了，偶尔和妈妈聊天。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几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妈妈会问她爸爸和阿姨今天都做了什么，从第一次时候紧张的心脏砰砰跳，她觉得自己在做坏事，可是妈妈只是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

况且寒假的时候，她跟爸爸道过歉了，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爸爸一定会原谅她的，等爸爸重新和妈妈在一起，就会知道她做的都是对的。

手机屏幕的光洒在她脸上，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顾馨把手机关机，起身把它悄悄放到了衣柜的最下面。

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顾馨抬起头看着顾北，“爸爸，我有点想奶奶了，可不可以给奶奶打个电话？”

顾北点了点头，不明白这点事为什么要来问自己，客厅里有座机，可以直接打的，他皱起眉头，“忘记了奶奶的号码？”可是顾馨在奶奶陪了她半年离开之后，那个阶段不是经常给她打电话吗？

顾馨当然没有忘记奶奶的号码，不能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奶奶，用座机打电话的话可能会被听到。

她抬起头，撒娇道，“我和奶奶有悄悄话要说，爸爸晚上把手机借给我好不好？”

顾北直接答应下来，“好，那晚上吃完饭给你，可以吗？”

顾馨点了点头，把碗往前一推，笑着跑到了阮晴身边，“阮阿姨，我吃好了，咱们快走吧。”

阮晴有些诧异的望向顾北，顾北笑着点了点头，阮晴也轻轻笑了起来，站起身送顾馨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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