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在吗？出来吃饭。”敲门声突然响起。

手抖了一下,顾馨猛地站起身把手里的手机塞进小熊里，拉上拉链，喘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这才走过去开门。

“爸爸”她仰着脸看向顾北，

顾北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快出来，奶奶和阿姨做了好吃的。”

点了点头，看着爸爸转身,跟在他身后，转回身关门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放在床上的小熊，又垂下眼眸，轻轻合上了门。

饭桌上的季庭低着头，专注于埋头吃饭。顾馨也异常沉默，盯着自己的饭碗，偶尔出神发呆。

三个大人偶尔闲聊个几句,大多是陈兰问，阮晴接，不过三个人的视线，大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被拍了一下肩膀，顾馨猛地回神,一抬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人都在看她，就连一直坐在她旁边低着头的季庭也抬起头看她。

有些无措的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想勾起一个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又低下了头，有点沮丧。

“馨馨，怎么了？”顾北带着疑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应该是坐车太累了，吃过饭后让她和妈好好休息一下。”

看出顾馨精神不是很好，阮晴温柔的帮她回了顾北。

听到她的声音，顾馨抬起头，首先接触到的就是她温柔的眼神。

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有点累。”

陈兰坐在桌子的另一面，看着他们，有着不少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吃过饭之后，顾北想去和顾馨聊一聊，被阮晴拦住了，

“她还这么小，刚做完车肯定很累，也不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北想的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他不是要去找她聊季庭的事，顾馨不是小气的孩子，他只是怕她还在钻牛角尖。

看着满脸都写着不赞同的阮晴，想到吃饭的时候顾馨没有精神的样子，顾北无奈点头同意。

顾北等待的好时机并没有到来，接下来几天白天上班，晚上加班，他走的时候她还没起，中午在公司吃食堂，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睡下了，别说谈话了，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阮晴看着坐在床边无奈叹气的顾北，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侧头看着他，

“怎么了？”阮晴轻声问道

顾北转头看向她，叹了口气，眼睛也垂下来，“馨馨这几天怎么样？”

阮晴鲜少看到他这么落寞的样子，她也不是擅长安慰人的类型，凑上去亲了亲他。

“馨馨这些天都很乖，你别想那么多。”她软声说。

顾北这几天工作很忙，互联网公司加班是常有的事情，最近在弄一个项目，又开始加班加点，怕他不放心，想了想，

“真的很乖，这几天都陪着我和妈，和小庭相处也很好，昨天我们还一起去买菜了呢。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放心吧，真的没问题，再说我和妈都在，有事情就和你说了。”

顾北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是她这么安静他才不放心啊。

对着阮晴点了点头，想着自己手里这个项目，一环扣一环，到他们这里只是一个中间环节，还有两天就可以转手交给接下来的工作人员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被担心的顾馨在房间里，和妈妈打电话，屋子里很黑，她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一点微弱的光洒在她半边脸上，另一半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谷雨不知道她回家了，还以为她在奶奶家。

“馨馨怎么样，最近在奶奶家还好吗？有没有想妈妈？”妈妈的声音和阮阿姨的不一样，妈妈的声音总是甜甜的，顾馨捏着手机回答妈妈的问题。

……

“妈妈，要是爸爸和阮阿姨分开了，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电话那边的谷雨愣了一下，“馨馨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吵架了吗？”

“没有，我就是说如果，班级里的陈茹，她爸爸妈妈去年复婚了。”顾馨垂着眸子，静静等妈妈的回答。

谷雨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之前跟楚昊分开之后，她确确实实的后悔了，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甘心还是她真的还喜欢顾北。刚离婚的时候她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些心事不知道跟谁说，顾馨是她最好的聆听者，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不用担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那个阶段她对全世界都不满意，可能跟孩子说话里总带了一些怨怼，对楚昊的，对父母的，对顾北的，也有对阮晴的，还有对自己的，对生活的，现在想来，似乎也有一些不恰当。对于顾北，那时候她以为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下，机场见过一面之后，她也开始不确定起来，他太重情，也太果决。

谷雨捏着手机很久没有说话。

顾馨慢慢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从暑假开始，她回到姥姥家，可以明显的知道妈妈不开心，是因为爸爸吗？不然为什么之前每次打电话都会问爸爸？

回奶奶家的这些天妈妈也只是给她在她回去的那天打过一个电话，之后就是现在了，是...因为她不在家，所以没有给她打电话吗？

“抱歉，宝贝，妈妈也不知道。”

……

打完电话之后的顾馨情绪明显又低沉了很多，打开之前搜索过的问题，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笠日早晨，顾北又是早早的出门了，顾馨和季庭一起在地上拼大拼图，地上铺着地毯，他们跪坐在地上，不时的说几句话。

阮晴假期时候隔三天上一次班，她和陈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织衣服。

陈兰上次在这陪顾馨那半年，实在无聊，就买了一大堆毛线，走的时候也没有带走，一直在这放着。这次正好，拉着阮晴給她肚子里的孩子织点衣服，阮晴跟着她学了两天，学会织最简单的那一种针法，也不会合针减针，还在练手阶段。

本来陈兰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说话，也不在意她真的学会多少。

“要不然，我给顾北织条围巾吧。”阮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说起来，她还真的没有亲手做过什么送给顾北呢。

给孩子织个帽子和袜子这两样，对于初学者的她来说都太难了。

“也可以，那得换种颜色的线了。”陈兰笑起来，顺手从旁边的兜子里拿出两个线团，一个黑的，一个灰的，让阮晴选一个颜色。阮晴拿了灰色的，把黑色的放回去，看了一眼蹲在那边的两个孩子，又拿出一个天蓝色和一个红色的，摆在了旁边。

“这是……？”

阮晴轻轻抿了抿唇，笑了起来，“要是第一条织出来，效果还不错，就给馨馨和小庭一人织一条。”

现在的孩子很少戴这种围巾，心意应该大过于它本身存在的意义。

陈兰点点头，笑着道，“那先织一条看看。”说完拿起自己的针，用干瘦的手灵巧的在针上打了个结，线绕过手指，之后双手飞速的动了起来。

她动作太过娴熟，那么快的动作之下，也可以不用眼睛看，抬着头跟阮晴聊天。

阮晴不太熟练，动作很慢，却很轻柔，偶尔织错了也只是耐心的拆掉错的地方接着织，不时的抬头和陈兰说话。

外面的阳光照进屋子里，不过开了空调，屋子里也不闷热。

顾馨看着身边的季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趴在了自己身边，手里拿着拼图，不时的回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去拿雪糕，要吗？”顾馨突然转头问季庭，看到季庭微微睁大的眼睛，笑了起来。

顾馨笑起来很好看，这几天季庭都没有怎么见过她笑，小孩子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他也跟着姐姐笑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关上冰箱的门，视线不经意瞟到一边厨房案板旁边的植物油时，视线顿了顿。

再过一会儿，阿姨就会来这里做饭，如果...

她拿着雪糕的手微微攥紧，有些挣扎。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会有大事的...

可是...

季庭来找她的时候，她手里的雪糕袋子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小水珠，季庭看到她，开心的走过来拉她的手，回头又看了一眼，顾馨和季庭一起走出厨房。

……

电话打来的时间刚刚好，顾北刚刚打卡下班，“谷雨”两个字的屏幕上异常显眼，他随手划过，边接电话边往公司的地下车库走。

“怎么了？”听见顾北的声音，谷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我今天给馨馨打电话，她手机一直关机。”往常的时候顾馨手机都能打通，昨天和顾馨聊过之后，后来越想越觉得她情绪不对，可是又打不通电话。

顾北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手机？”

“怎么了？”谷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手机？”顾北拧着眉停住了脚步。

“你不知道？”谷雨马上反应过来。

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语气有些不好，带了些质问，“馨馨才几岁，你给她买什么手机？我的手机不能用吗？家里不是有座机？”

“给馨馨买手机怎么了？我们每次打电话你都要知道吗？”谷雨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还带了一些委屈。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打电话过来，馨馨怎么了吗？”顾北不想在电话里跟她吵，直接问道。

谷雨还在气头上，“你问我怎么了？馨馨跟你一起生活，应该是我问你吧，她最近怎么了你不知道？你这个爸爸到底是怎么当的？孩子心情不好你不知道吗？还要我来提醒你，顾北，你可真行，以前还能关心关心孩子，怎么，现在对馨馨不管不问了？“刚想讽刺他结婚了之后就变了，话到嘴边，被怒火冲昏的理智突然回归。

她突然想起来，她和顾北已经分开很久了，这种语气…像极了他们吵架的时候。

顾北拿着电话听她说，心情也没什么变化，谷雨一生气就喜欢戳人痛处，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地下车库里面只开了一部分灯，用来照明，所剩的车辆也寥寥无几，硬生生的把这情景衬出了几分寂寥。

顾北想，他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

……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左右了，顾北到家的时候，还是客厅里的那一盏灯微微亮着，把最近格外嗜睡的阮晴抱到卧室里，给她盖好被子。

顾北轻轻扣响了顾馨的门，他动作很轻，但在夜里，敲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等了片刻，顾北叹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

门下面突然有光透出来，接着听到一点小小的响动，门打开了一条缝，光顺着缝隙洒出来落在地上，照亮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顾馨的身影慢慢出现他的视线里。

房门关上，顾北随手把顾馨学习用的椅子拉到床边。

顾馨坐在床上，靠在枕头上，手里抱着另一个枕头，看着坐到椅子上的顾北，也不说话。

“怎么还不睡？”

顾馨摇了摇头，小声说，“睡不着。”

“要跟爸爸聊聊吗？”顾北声音很温柔，

屋子里开着大灯，很亮，顾馨可以清楚看到爸爸的表情，盯着顾北看了一会儿。

一时间突然变得委屈起来，顾北不知道怎么了，就看到顾馨开始瘪嘴，露出了要哭的表情。

就算还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心思也不是简单就可以猜到的。

顾北把椅子更拉近床边，靠近顾馨，用手指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等顾馨情绪好一些了，才淡淡的说，“今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顾馨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爸爸，没有说话，昨天打过电话之后手机一直关机，她猜到了妈妈可能会打给她，可是她不想接妈妈的电话。

“要跟爸爸说说手机的事情吗？”

“只是和妈妈聊天。”顾馨淡定的承认了，顾北有些意外。

“那……”顾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馨打断了。

“爸爸，开学之后我想和奶奶一起回去，可以吗？”顾馨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顾北一下子愣住了，心里的自责要将他淹没。

“馨馨，对不起，是爸爸…”

“阮阿姨的画是我故意弄坏的，老师谈话是我故意那么说的，阿姨的衣服在奶奶现在房间的床底下，还有…”

“好了，馨馨，够了。”顾北打断她的话，

顾馨眼睛里还含着泪，不眨眼的望着顾北，还是继续说，语速飞快，

“还有那个小熊也是我故意弄脏的，让阿姨在其他家长面前丢脸也是我做的，还有那次…”

顾北没有责怪她，拿了纸巾，一点一点帮她擦眼泪，“爸爸知道，没事了，馨馨知道错就好了，别哭了好吗？”

顾馨泪眼模糊的看着他，“阮阿姨也知道吗？”

顾北点了点头，顾馨突然哭的更凶了。

……

“爸爸，你会不会不要我了？”终于止住了眼泪的顾馨眼眶红红的问道，

“不会，你一直都是爸爸的小公主。要听爸爸给你讲故事吗？”

顾馨点了点头，顾北从她的桌子上抽了一本故事书，坐在床边讲给她听，

“爸爸，我现在不想给妈妈打电话。”

顾北笑着卷起书，温柔回答，“别担心，爸爸去告诉你妈妈，你没事，等你想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再打给她，好吗？”

顾馨动作微小的点了点头，“爸爸，我真的想和奶奶回去，等我想回来的时候你再去接我好吗？”

“如果你明早起来还这样想，我们再来说这件事好吗？”顾北展开故事书，翻到下一页。

“好。”

“那个手机打算怎么办？要交给爸爸吗？”顾北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头都没有抬起。

“爸爸我保证不会偷偷玩。”顾馨被子里的手指不自然蜷缩，下唇也被她咬的发白。

“放在爸爸这里好吗，等你可以用手机的时候，爸爸再还给你，爸爸保证不会动它。”顾北眉头微微蹙起，但语气还是很温柔。

“爸爸保证不会看它吗？”

“爸爸保证。”

“也不会给其他人看吗？”顾馨还是有些不放心。

“爸爸发誓。”

顾馨想了一下，问道，“那爸爸可以把它锁在我书桌最下面的柜子里吗？”

顾北眉头轻缓，挑了挑眉，“钥匙给爸爸保管吗？”

顾馨点了点头，转过来来看着他。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把它锁起来吧。”顾北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顾馨也掀开被子起身，拿起了放在床边的玩具熊。

作者有话要说：顾馨的搜索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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