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绿竹左等右等了她家小姐一夜,心里哭着叹着小姐这总爱乱跑的脾性,这万一哪天出事了可怎么办。
想了想又呸呸了几下,暗骂自己乌鸦嘴。
看到顾之瑶衣裳上沾着血回来的时候,绿竹手中的花瓶“哐当”一下碎在了地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顾不得地上的碎片,哭哭啼啼地走到顾之瑶跟前,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顾之瑶被她哭愣了,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渍才恍然大悟,连忙摆摆手:“这血不是我的啦,我没事!”
她想起原书里说,绿竹是对原主最忠心不二的人,现在看来是没错了。绿竹在后面为了原主可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在原主被万箭穿心的时候直接挡在了前面。
“那这血.......”
绿竹抹了抹眼泪,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一灰蓝布衣的中年男子,前几日入住的时候打过照面。好像是客栈的管事。
她脑海中立刻联想起平日里上顾府讨要公道的人,脸上又换了一种担忧。小姐这是又惹上什么事了?
顾之瑶顺着绿竹视线看到门外的人,这才想起正事:“绿竹,我们的钱呢?”
眼睛扫了下,瞄到绿竹腰间的钱袋后,她神色一亮,伸手过去就取了下来。
打开一看,直接把银光闪闪的最大的那枚挑了出来,没等绿竹反应过来就走到门外递给了中年管事:“这个应该够了吧?”
“够的够的!”管事圆溜眼一亮,接过沉甸甸的银子,连连点头弓腰道谢,心里却叹着人傻钱多。
原主确实是人傻。钱也是真的多。
顾之瑶认真道:“你们快找个郎中给他上药,务必把他治好了!多余的钱就当是给他的。”
“是,是,是。”管事的连连答应着,又道,“小姐真是心地极善之人,日后定有大福!”
“行了你快去吧。”顾之瑶不理他的彩虹屁,挥手让他下去了。
望着管事的背影,顾之瑶叹叹气。一想到方才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她的眉头又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瞧瞧原主做的什么好事!
损人不利己就算了,还差点害人失了性命!照今日那架势,若她不去阻拦的话,那少年可能真的就被打死了。
说与原主相关,原是因为原主买了媚药之后,总碰不上时机亲自下手。于是就威胁了给李承郾送茶饭的小厮,说不按她说的做的话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厮未经世面,被这么要挟性命,当然只能照吩咐做了,还收了她的钱封口。也就是这才有了后面的下药、还有少年小厮被重罚的场面。
她身上的血,也是方才帮忙扶人的时候被沾到的。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少年方才被打得那样重,却能忍住一声也不吭,也是个能忍的狠人。
而且,顾之瑶总莫名觉得他哪儿同李承郾有些相似,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
不过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更何况他只是眉眼轮廓有些像,顾之瑶也没再多想。
绿竹见惯了小姐这种惹完事儿又打发人的情况,也没有多问。
此时,刚好店小二送早点上来。
将白粥和五六道点心都摆好到桌上后,绿竹将筷子恭敬递给顾之瑶,顺口道:“小姐,太子殿下应该明日就要回京,我们要跟着一同回去吗?”
虽然是问的语气,但绿竹心中早有答案。小姐此番出来就是为了殿下的,当然是要一同回去的啦。
哪知顾之瑶一口否决。
“不跟!”
她想起那个狗男人就觉得气血要冲上头顶。
“我顾之瑶就是回不去了!死路上!也绝不会跟李承郾一起走!”
这时候,她早就把什么分值抛到脑后了。去他的分值,大不了就被雷劈么?
而且在书里,李承郾将会在回京的路上救下女主秦楚衣一命,然后秦楚衣开始芳心暗许,暗送秋波。
她才不要去搅和呢!
书里面,原主一眼就看透秦楚衣的这点小心思,又发现李承郾对她格外温柔,嫉妒之下,在途中歇息的时候就命人暗中绑架了女主。
紧接着,女主就会被卖到青楼。在第一次接客,被一个塌鼻子大盘脸的中年油腻男强行推进厢房时,男主一个闪现才从狼口中救下了她。
多刺激的剧情!
可惜,她对这些没兴趣。
反正分值不是可以慢慢攒,她现在只想、远离李承郾,再也不见李承郾!
不过说到原女主秦楚衣,顾之瑶也只觉得满口无语。
如果说原主是个恶人,那作为古早玛丽苏小说的女主秦楚衣,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一个是妖艳黑心莲,一个是盛世小白莲,且女主光环强大到令人发指。
摔倒了,哭一哭,所有人都围上来安慰她;惹事儿了,哭一哭,被牵连的人竟还反过来要劝她了;害死人了,哭一哭,大家都觉得她才是无辜......简直,槽多无口!
这种人,还是躲得越远越好,不然被她的女主光环波及,还不定要怎么遭殃呢。
“不要。”顾之瑶拾起食篮里的一块点心放到嘴里,淡定开口,“我们自己回去!”
本来坐等肯定回答的绿竹:??
.
太子房外。
两名黑衣护卫笔直地在门外站守着。
房里,李承郾端坐在书案前一丝不苟地练着字,正午的柔光透过窗格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一旁的贴身小厮铭言则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磨着墨,时不时地看看太子殿下俊美的容貌,才能强撑一点精神。
随殿下出来私访了两个月,他可真要累坏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太子的贴身护卫名鹰回来了。
“如何了?”人进门后,李承郾手中的笔稍顿,微抬起了眸。
名鹰行了个礼后,禀报道:“都已安排妥当,秦大人今日已同夫人一同进京。其家人也会在明日出发,约莫五日能到。”
李承郾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练字。半晌,想起什么,唤停了磨墨的铭言:“去收拾吧。”
铭言眼睛顿时一亮:“诶!”
他可终于等到殿下这句话了!
要知道,出来私访的这两个月,他们每日、每日地跟着殿下到各地奔波,身子早就累瘫了。可他们的殿下却不见一丝疲态,甚至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在这儿练字。
铭言一面打包着衣物,一面在心中称叹着李承郾的天人之资。
此次在古陵城停留的日子久些,也是因为李承郾偶然发现了个有才之人,古陵郊县的县令秦方豫。
秦书豫被打压多年,人到中年还只是个小县令。李承郾一纸书信举荐,才有了让他入京为官的机会。
说起来,这秦大人似乎还与南陵朝如今的一品大将军顾林武顾大人有些亲缘关系呢!铭言心里想。
不过具体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心里念到顾将军,收拾着衣物的铭言扭过头,漫不经心地问:“殿下,我们要叫上顾家小姐一同回京吗?”
半晌无言。
铭言怔了怔,脑子突然回过神来,“哎哟”一声轻轻掌了下自己的嘴。他怎么给忘了,殿下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顾家小姐了!
但凡身边的人都知道,顾家小姐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来找殿下,可殿下从未正眼看过她。殿下心中,估计恨不得她再别跟着了。
铭言默默闭上了嘴,假装没有问过。却听书案那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去吧。”
铭言惊得抬头。殿下这是?
缓了片刻,似乎又自己绕过弯来了。殿下不喜她是一回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呀。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她是跟着殿下过来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那得罪了的可是顾家啊。
铭言豁然开朗。
衣物都叠放齐整了,楼下突然传来了哄闹声,铭言给包袱打了个结后,出到回廊往下探了探头。
“殿下,是顾家小姐!”他惊讶地回头喊了一句。
再往下仔细一看,旁边背着一大大包袱的不是绿竹吗?
顾家小姐这是要自己先回京城了?!
.
顾之瑶知道李承郾明天走之后,当即让绿竹收拾好了行李,准备今日就出发。
哪知经过后院,恰好碰见上完药回到客栈的受罚少年。少年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被交好的小厮扶着才勉强能走路。
他一看到顾之瑶,“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周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正赶着路的顾之瑶更是惊呆了。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三言两语也明白了,原来是少年想要她把他赎了去。
大伙儿都知道,做了那种事,掌柜的往后是不会轻饶了他的。大概是这几日看顾之瑶给钱大方,今日又大发善心给钱他去看郎中,少年心一横就来求顾之瑶赎身了。
顾之瑶脑海中闪过早上管事下狠手的模样,少年会被打死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说到底和原主脱不了干系,且她也不忍心看他如此。顾之瑶一动心,觉得赎他算了。反正原主也不差钱。
书里面,原主父亲是朝中大将,光俸禄就不少,还常得皇上的赏赐,母亲的娘家更是京城最大的盐商,整座顾府之豪华壮丽,堪比半个皇宫。
原主向来挥霍无度,有时开心了直接把金叶子当石头似的赏给下人。出去游玩,更是一句话就能买下一处私宅。赎个人,那简直不在话下啊!
“行吧!我赎你。”顾之瑶干脆道。
“哇!”
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吃瓜群众一片哗然。方才他们还觉得这小厮是在异想天开,人家小姐与你素不相识,怎么可能赎你,哪知这位大小姐竟应得如此干脆。
这会儿,围观的人起哄的起哄,鼓掌的鼓掌。跪在地上的少年,更是满脸感激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顾之瑶有被他们的反应取悦到,不由开心自己做了一桩好事。
目光一晃,才发现李承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垂着暗眸看向少年,深眸轻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顾之瑶的注视,男人与她四目相对,俊美的凤眸换上了嘲意,轻轻淡笑一声:
“顾姑娘,继续啊。”
顾之瑶美妙的心情险些被破坏,直接移开了目光。
那掌柜的细眼睛尖下巴,看着尖酸又精明。他指了指跪地的少年:“姑娘,这可是卖身契啊!”言下之意是这可不是比小钱。
顾之瑶冷笑了。看不起谁呢?她顾之瑶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绿竹!”顾之瑶一手叉着小腰,一手往后一伸,拿足了大户人家的气势。
“小姐.......”绿竹在后面一手暗暗扯了下她的衣袖,一手捏着腰间快要瘪掉的钱袋,快哭了。
这几日带出来的金叶子早都被小姐给花光了,哪儿还有什么钱啊!唯一剩的那点银子,今早还被小姐拿了个最大的给人治病。再把人赎了,她们路上的盘缠都要没了!
李承郾瞥了眼丫鬟的反应,明了。他微冷勾唇,合时宜地补了句:“顾姑娘实在是好生大方。”
这话引得旁边看戏的小厮们连连附和:“是啊是啊!小七这是遇上活菩萨了啊!”
“姑娘心地也太善良了!”
“姑娘不止长得美似天仙,这心也和天仙一般哪!”
“.........”
顾之瑶仿佛进了古代夸夸群,整个人被夸得晕乎乎的。她骄傲地挺直了胸膛,往后的手挪了挪:“绿竹,快呀!”
半天还没动静,她以为绿竹提着包袱不方便,干脆自己上手,两三下就把钱袋取了下来。
往里看了眼,全是些碎银子,不带犹豫地就把钱袋整个往那势利眼掌柜身上甩。
掌柜接住,打开一看,脸露精光:“整好,齐了!”
“那小姐,这人就归您嘞!”他欣喜地作了个揖。
绿竹欲哭无泪。
戏也看完了,掌柜的一回头就立刻变脸,赶鸭子似的把围观的人都驱散了。顾之瑶目送着大家渐渐散去的背影,心中的骄傲久久不能平息。
“小姐......”
“嗯?”顾之瑶欣悦回头。
刚才人多绿竹不敢说,“我们就剩刚才那点钱了.......”
绿竹的表情一言难尽。
顾之瑶:........?
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有很多金叶子吗?”
“您昨日刚花完了.....”
真好。一片都不给她留!
“那你今天收拾了半天的东西呢?”
“全都是您的衣物啊.....”
“.........”这一大包都只是衣服???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我!!!”
这下绿竹不开口了,满腹委屈。
她想拦,她也得敢啊。
穿过来不到一天,顾之瑶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深呼吸了。
直到旁边的墨色长袍也脱离了视线,顾之瑶脑子一亮,回头一把揪住了人的袖角:
“李公子!”
人一睥过双眸,她立刻把声音和表情都软了下来,模样楚楚可怜地问他:“李公子~~~可不可以借——”
李承郾冷笑一声,微低下头: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