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首啊？”

一个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冷幽幽地落在陆裕衡耳边。

陆裕衡耳廓一凉，当即整个人像安了弹簧似的弹了起来：“顾叔！您怎么在这儿啊？！”他刚刚明明一步三回头，没看见他人影才敢说的！

顾林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其实手里已经提了一把扫帚。

陆裕衡低头瞅见，立刻惊恐地退到顾之瑶身后，缩着身子。

“不是顾叔，您，您先听我说完啊！”陆裕衡赶紧解释，“我是说，面首这个瑶瑶肯定是不能要的！不然，您会把我腿打断的。”他说话一急，颤音都出来了。

不是他怂，尤记小时候有一次，他只是揪了下顾之瑶的辫子，把她惹哭了，顾林武立刻脸一板，直接把他甩到了树上，卡在树杈里拔都拔不出来。

后来又有一次，他带着八岁的顾之瑶偷偷翻.墙出府，当即被拎了下来，当着顾府所有下人的面直接扯下他堂堂御史大夫二公子的外裤，打得他裤子都穿不回去了。

从那以后，他就养成了看见顾林武板着脸就开始腿软的毛病。

“我谅你小子也不敢。”顾林武“哼”了声，把扫帚扔到一边去。

转过头又演川剧似的，柔着一张脸嘱咐顾之瑶道，“乖女儿，钱不够了就先记账上，到时候管家一并出去付了，啊。”

“爹爹先走了！”说罢，一翻身骑上了属下刚牵来的马。

顾之瑶好奇道：“爹爹你要去哪儿？”

“找你苏叔叔下棋去！”

陆裕衡看着顾林武飞驰而去的背影，忽然凑近道：“瑶瑶，你说，顾叔不会是看上苏牧澈那小子，想和丞相家做亲家了吧？”

苏牧澈？那不是丞相家的公子，五公主的心上人？顾之瑶回忆了下。

原书里面自己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吧。

她摇头否认，并不在意。

抬起头看他道：“走吧。”

“干嘛？”

“看面首去！”

“还去啊？”陆裕衡脸色一变，心有余悸地摆摆手，“不去不去。就我这幅身板子，顾叔一拳一个我！”

顾之瑶小声期待道：“我们就悄悄地去，没人会发现的啦。”毕竟，那可是面首、新的美男啊！她怎么能不期待呢！

“不去不去。”

“你刚刚才答应我的！”

“我反悔了。”

“我就要去！”

陆裕衡掀下眼皮看了眼她小脸执着的模样，心不由地一软，屈服道：“行了小祖宗，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不就是一条腿吗？

不要了！

.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穿过闹市从东城到了西城，就在顾之瑶从兴奋开始变困的时候，马车终于在一个热闹的街市边缘停了下来。

陆裕衡翻身下马，四处环顾了下，指着不远处的护城河畔，“诺，在那儿呢。”

顾之瑶顺着方向望过去。

明湖之畔，柳树之下，一排身形蹁跹的美男背对而立。河边的风吹来，柳枝轻摆，衣袂飘飘，俨然就是一副神仙下凡的画面。

即使背对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当他们一回过头，顾之瑶更感觉眼睛受到了冲击。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

其中最中间的绿衣男子见了顾之瑶，倏地双眸微亮，微微一笑。他媚眼如丝，两缕头发垂下来，一张脸让人看了就很想蹂.躏。

他上前来，垂眸柔声道：“小姐，您终于来了。这半月来，我为您准备了一曲《情相思》，这首曲子，从未为他人奏过。”

顾之瑶眼睛亮起来。

是个会奏乐的美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有另一美男见势头不对，急急地凑到了她跟前：“小姐，我近来学了西域传来的一种舞，晚上便只舞给您一人看可好？”

不等她反应，其他人见状不对，也一一凑了上来，你争我抢地说着。

“小姐，我会吹箫，您想听什么曲子没有我不会的.......”

“小姐，我会琵琶......”

“小姐，我会击鼓........”

“小姐，我会.......”

.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秦楚衣和林清儿也正一同在长安城中慢悠悠地逛着。

两人在一家首饰铺中驻足，林清儿兴奋地试这试那，秦楚衣却没什么兴趣，但也只能在一旁陪着。毕竟，来京之后她只有林清儿这一个亲近些的朋友。

走了这么久，她已有些不耐，眼光幽幽地看向门外。

视线中却忽然落入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

秦楚衣暗淡的眼眸瞬间闪过微光。

眼看着人就要走，她一急，扯了一下林清儿淡笑道：“清儿，我想起方才有个小东西还是很喜欢，我先返回去买一下。”

刚要走却被林清儿拉住：“啊？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秦楚衣推开她的手，眸光闪烁道，“你在这里看就行，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微垂着头，急急地就踏出了门，留下林清儿有些懵。

“殿下！”

李承郾同名鹰等属下一行人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一声轻唤。

男人顿住脚步，回头见了来人，微不可察地凛了一下眉。

但很快又如沐春风，礼貌地淡笑道：“秦姑娘有何事？”

秦楚衣心底道着，没事就不能找您吗。

但她只是看了眼男人旁边别着刀、还穿着四品军服的属下们，没话找话道：“休沐的日子，殿下也要出来查案吗？”

男人还没说话，铭言就抢先自豪地道：“对啊，不过我们已经查完了！”

直到李承郾一个眼神过来，铭言立刻闭嘴。

秦楚衣面露喜色，她咬了咬唇，道：“殿下回京时的照料，小女子一直无机会报答。今日既遇见，且想请殿下喝盏茶，不知殿下可否........”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温文尔雅地开口道：“不必了。在下还有其他要事，姑娘若无他事，在下便先告退了。”

竟如此直白地拒绝她........

秦楚衣听了他的话，指尖忍不住地嵌入手心之中，眸色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怎么总觉得，殿下对她似乎总是疏离......

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还是他对每个人都如此？

她抬头想说再多，却忽地瞥见不远处的一个人，竟是顾之瑶。身旁还带了一众衣着艳丽的男子，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她低眸不知思索了些什么，忽地抬起头，似是不经意地向不远处望了望：“咦，那不是顾姑娘吗？”

男人转身离开的脚步微顿。

其他人听闻是顾之瑶，也都没忍住地偷偷顺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惊鸿。

护城河之上，河边的柳树微垂。入眼的女子梳着一个娇俏的飞仙髻，头上的吊珠步摇垂下，轻轻地晃呀晃，显得她精致白皙的小脸更是粉雕玉琢、貌美如仙。

她身着一件杏红色的细叶薄轻纱裙，腰间被海棠色腰带细收，纤弱的腰，仿佛一只手便能盈盈握住。

若是单看她一人的话，眼见者怕是都要以为自己见到了画中人。

然而，当属下们注意到她身边的一众衣着艳丽、举止甚至带着些艳浮的男子后，瞬间额角流汗。

这些人看起来.......不是面首？

秦楚衣假作不经意地抬眸，偷偷看了眼李承郾，果然见他面色有些沉了下来。

她心中暗自窃喜。

.

这边顾之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针锋相对，倒豆子似的比着自己的优势。脸上一个个的，仿佛都写着“选我”“选我”，似乎非争得头宠不可，也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正主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唉，这就是富婆的烦恼吗？

“我，我，我活好！”争抢了半天之后，人群中忽然有人来了这么一句。

在场的除了顾之瑶，都是至少十七八岁的人，这话其中的内涵，自是没人听不懂了。

其他人包括在一旁看戏的陆裕衡都脸一红，反倒是顾之瑶一个现代穿过来的没什么感觉。

意识到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顾之瑶赶紧低下头，暗暗憋了股气，终于可把小脸给憋红了，她扭捏地娇嗔了句，“讨厌啦，死鬼！”

话音刚落，周围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片沉静。

半晌，顾之瑶感觉不对劲了，幽幽抬起头，骤然对上一双深邃却潋滟的凤眸。

顾之瑶吓到变音：“殿，殿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