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于这病症，纪默了解得并不多，唯一对此颇有些涉猎的是她的老师。

老师是一名术士，常年云游四海、静心修炼，当年也是极偶然的机会才会碰到纪默，并一语点破纪默的病因所在乃是她天生命格强，Alpha素过多，超出了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唯一破解的办法是，寻找到命定炉鼎，令体内过盛的Alpha素得以调和，自然化解，否则便难以超出30的寿数。

术士的出现令当时遍访名医而不得其解的纪默拨开迷雾，且术士点拨她不为名和利，只出于善缘，因此，纪默尊称她一声老师。

纪默问过老师，命定炉鼎要到何处去找。当时老师和蔼的笑容里带着一些神秘，答道：“天道奇妙难以窥得全貌。本道只能告诉你，时机成熟，自然会出现。”

“何时时机成熟？”

“你最需要她的时候，时机自然成熟。”

纪默再问，老师却不再回答。

兴许并不是什么天道难窥，而是其中有什么禁忌，老师不便多言。于是纪默没再追问。

这些年来，病症时有发作，且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发作时一次比一次重，起初只是身体发热不适，后来逐渐演变成发作时情热缠身、难以消解。

她一度疑惑老师口中的时机到底何时才会出现，直到一个半月前，她的病症再次发作。

如果说以往发作，她都可以靠着强大的自制力硬熬过去，那这次发作，可谓是“来势汹汹”，情潮暴涨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身体高热不退，最后直接发起了高烧。

她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需要那所谓的命定炉鼎。

以往只为延长寿数免得家产旁落、并不愿真心求助于人的纪默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渴望命定炉鼎的出现，而赵依依的父母就在这时找上门来。

纪默终于明了“时机成熟自然会出现”一言的意思，直接当场定下了婚约。

她这边对前因后果通透，那边赵石头和秦秀儿夫妇却有些反应不过来。秦秀儿本来是候机时注意到对面那个外貌出色、气质出众的年轻Alpha，想着替自家的Omega闺女张罗张罗，便主动上前提议相亲，谁知对方直接提出婚事，还当场打了一千万聘金给她，实在超出预料。但惊讶归惊讶，秦秀儿哪有不答应的理，一反应过来，当即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地拍板替闺女应下。

虽说其后赵依依鸽了婚礼，但区区一个半月，病症又要再度发作，难免让纪默觉得异常。

仔细思索其中原因，纪默忽地想起老师曾说过，外界刺激也可能会引起病症的发作。

所以，这次的刺激源是——

赵依依见纪默倏然看着她眼神发深，周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做鸟兽状散开，担忧取代欣喜挂在她脸上，她拿手在纪默面前挥了挥，见纪默没反应，又试图用手探纪默的额头，但纪默却很避讳这触碰似的，转身就走。

赵依依不明所以，抱着公仔跟在后面，已经尽力走快，却还是落了纪默好一段距离。

呼吸已然微微急促、身体也有些异样热度的纪默拉开跟赵依依的距离，清空脑中思绪、屏息凝神，持续了一会儿，身体开始恢复正常，眼中也渐复清明。

这验证了她方才的推断。

虽然敏锐地发现前兆并加以适当措施从而遏止了这次发病，但纪默心中却并不多么平静。

她没有想到，赵依依无意识的一个亲密举动居然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这意味着什么？

习惯用理性分析问题的纪默很快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刚刚靠得太近，赵依依的信息素影响了她。

说来也怪，纪默从未觉得哪个Omega的信息素好闻，更不曾被影响。

而合住的这段时间，她几次三番不自觉地用心感受赵依依信息素那淡淡的果香味，甚至有些神往。

这进一步证明了今日的事确实单纯只是信息素的原因，不是别的。

这么一分析，纪默也就释怀。

虽然以前没有过这种经历，但Alpha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说到底还是很正常的，不必多想，之后稍加注意即可。

纪默想着事情脚步略微放慢，那厢赵依依终于追了上来，微微喘着气，一副很辛苦的样子，“怎么了嘛，一路走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你。”

说着，赵依依发觉纪默面色有些不对。她知道纪默皮肤白，但往常都是那种健康的白，眼下看着却略微有些苍白，倒跟记忆里谢语病时的样子有些相像。

赵依依怔了一下，然后赶忙腾出一只手去拿纪默手里的两个购物袋，“身体不舒服就跟我说嘛，干嘛要逞强呢？怪模怪样的，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前面还算入耳，后面的话却有些不中听，两者加在一起，那关心便有些变了味，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她刚刚的样子，很怪吗？

纪默本不欲给她，这两个袋子对她来说都有些重，比初次上门赵依依给她的箱子重上不少，赵依依肯定拿不动。

但听了这番话，她立时松手。

认真追究起来，赵依依的话跟以前竞争对手的各种中伤、污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可她就是出奇地被赵依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刺到，已经恢复如常的身体里，恶劣因子顿时活泛。

纪默手松得突然，赵依依没预料到这两个购物袋的重量，顿时被冲力带得蹲坐到地上。两个掉在地上的袋子，在赵依依眼里化作两座石雕，她望着它们，尴尬又疑惑，纪默拿着明明就很轻松的样子啊，怎么……

都是Omega，体力差距却这么大的吗？

赵依依正坐在原地对着那袋子发傻，忽然头上阴影笼罩。

纪默看着她那样子，出言促狭，“拿不动就跟我说嘛，干嘛要逞强呢？”

说罢，纪默拎起两个袋子，并到一只手里，顺便又大好人的样子，递出另一只手给赵依依，那意思她拎这些东西甚是轻松，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让赵依依借力起来。

赵依依看着纪默那副轻松又促狭的模样，推开那只手，从地上爬起来，理也不理纪默，气哼哼地径自就往前走。

哼，好心没好报。

什么身体不舒服，她看她好得很，还能在这里呛她。

赵依依气呼呼地走了一段，路过一家书店，顿时来了精神。

这家书店虽然店面不大，但卖的书都是好书，还常常有别处买不到的漫画、周边，因此颇受她在内的年轻人欢迎。只是店主似乎不靠这个挣钱，什么时候开店全凭心情。

难得今天这家店开着，赵依依立刻把跟纪默生气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神采奕奕地对纪默道：“走走走，咱们淘几本漫画去。”

赵依依左挑右捡，很快买了三五本漫画，结了账，纪默见她手里正把那几本漫画来回换着看、不住地端详，于是也就没把东西接过来。

刚出门不久，赵依依神情突然一滞，随即下意识望向纪默。

“怎么？”纪默接收到她的视线。

“我觉得还是要把刚刚放下的那本也买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着，赵依依把漫画塞给纪默，自己转身跑向书店，生怕那本书被人抢走似的。

纪默对做跟屁虫没什么兴趣，于是也就站在路边等她。

她长身玉立、面容清隽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显然格外吸引人，等了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个子小小的Omega走过来搭话。

留着整齐齐刘海的女生看着面前气场格外强大的Alpha神情略有畏惧，但还是大着胆子道：“那个，你需要帮忙吗？我看你东西很多的样子。”

话毕，对方冷冰冰的视线从她面上掠过，没有一秒停顿便答——

“不必，谢谢。”

女生有些不甘心，难得看到这么出众的Alpha，虽然看着是冷酷了一点，但明显比学校里那些Alpha要强得多。

飞速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姓名和号码，女生涨红了脸，低头双手平举过头顶，把便利贴递到对方眼前。

“虽然鲁莽，但是，可以以交往为前提认识一下吗？拜托了！”

此刻，女生仿佛化为漫画里的少女，而此时漫画正进展到最关键的——少女的心动格。

女生心动又紧张地等待着回复，脑子里不由自主开始幻想，然而，立刻，这幻想便“戛然而止”。

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已经说明了答案。

不过买本书，赵依依怎么还没出来？

察觉到异常的纪默根本没心思多跟别人啰嗦，快步往书店走。

书店里。

一个身材粗壮的Alpha冲着拉住他袖子的瘦弱Omega不耐烦道：“都说了，我没偷你的钱包！”

“就是你偷了钱包，刚刚我在那个角落挑书，你撞了我一下，我的钱包就没了！”女生有些害怕这个面容愈发凶恶的Alpha，但还是努力争辩，钱包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就这样被偷走。

“我呸，你有什么证据？”男人姿态嚣张。

女生望向方才所在的角落，恰好是个死角，监控覆盖不到。眼看男人拉扯袖子的力道越发加大，女生眼睛逐渐泛红，只觉自己怕是讨不到公道了。

“谁说没有证据，我看见了！”

女生转头，只见一个鹿眼圆脸的女孩儿走到近前，皱着眉头、又大声说了一遍，“你少欺负人，我看见了，就是你拿了这个姐姐的钱包！”

赵依依浑没有怕的意思。她不帮、我不帮，正义谁来扶匡？

可惜那个Alpha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凶狠道：“关你屁事，给老子滚一边去！”随即便用力把袖子从遭窃女生的手里拉了出来，转身就要走人。

女生一急，又上前去拉，她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眼看大家都要往这边围过来，男人恼羞成怒，手往衣内一掏，便拿出一把匕首，刺向女生。

“小心！”赵依依想也没想，立刻要冲上去。

纪默一踏进书店便看见这个Alpha骂赵依依且当下他手里的匕首就要伤到赵依依，立时扔下手头的东西，一个箭步过去，握住男人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匕首便从男人手里掉落。

纪默未觉自己无意识间用了极大的力气，只继续扼着那只手，言语森冷，“道歉。”

男人毫不怀疑，若他违抗这个Alpha的话，对方会把他的手都扭断。可他却毫无办法，身前这个Alpha，气场实在太强，他根本无力抗衡，

于是只见方才还极其嚣张的男人，此时宛若一只病猫，冲着遭窃女生和赵依依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没拿钱包呀。”

纪默略一思索，立时明了事情经过，上下一扫男人，便发现端倪，信手从男人鼓囊囊的衣袋里拿出只钱包，而男人此时还在狡辩，并未注意。

“魏溪，既然你不承认，那咱们警察局做分晓。”

纪默有意设套，男人是个头脑简单之辈，立刻上套，“我不是魏溪。”

纪默单手把钱包抛向遭窃女生，“钱包里一应证件的姓名都写着魏溪，你说你不是魏溪，要么你偷了钱包，要么你偷了证件。”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男人根本再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当即只能“伏法”，恰逢此时，两个警察走进书店，原来有围观的人帮着报了警。

做完笔录出来，魏溪感谢完赵依依，视线转向纪默，还没说话，便低下头，平白气势短了一截似的。

赵依依仔细瞧着她那样子，面上不由挂上贼兮兮的笑容，还往旁边走了两步。

这光景，傻子才不明白呢！

不好站在原地碍事的。

纪默把赵依依的举动尽收眼底，心底莫名有些烦躁，却也不好对魏溪发作。

只待魏溪那厢刚开了口，“谢谢你，刚刚……”便迅速接过话题，“不用谢我，谢她就行。”

纪默说的是实话，她方才那么做，不过是下意识地维护赵依依和赵依依所在意的东西，跟其他人没有一点关系。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自然也不必说得那么直白。

魏溪见纪默这般反应，目光略微黯淡了一下，又对两人道了声谢便离开。

赵依依瞧着魏溪走远，“啧”了两声，上前撞了下纪默肩臂，欲抑先扬道：“刚刚在店里，你还真有两下子嘛。”

纪默看向赵依依，终于得空仔细检查她是否全须全尾、毫发无伤，这时便听赵依依又道：“但你刚刚也太不解风情了吧，人家魏溪都那样了，你一点反应没有，你是没开窍啊，还是没开窍啊，还是没开窍啊？”

不提还好，这一说，纪默便想起方才赵依依退到旁边、一副成人之美的模样。

她并没有对赵依依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刚刚还维护了赵依依，可赵依依却毫不犹豫就把她推给别人。

纪默莫名心中憋闷，当即想也不想、语气带刺。

“我没开窍，你呢？”

若她没开窍，那赵依依是还没开化吗？

还停留在山顶洞人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