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赵依依的“道义论”令纪默失去继续这场对话的兴致。

她并不是对赵依依的告白抱有特别的期待。只是，说了告白的话语，随后又马上推翻，难免让人有种被耍的感觉。

一场对话就这样草草结束，望着纪默那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赵依依再怎么迟钝也依稀领悟纪默这是不高兴了。

纪默不高兴的原因，赵依依脑子里不甚明朗。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不想纪默不高兴。

转天一大早，赵依依便去敲纪默的房门。

敲了两下，便安静地等着，少有的守规矩的样子。

然而等了约莫半分钟都没人开门，也没人应声。

赵依依不由嘟囔，“这么小气噢，门都不给我开了。”

说罢又轻轻敲了下门，小声叫了下纪默的名字。

这回叫完后，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以确保自己不会错过里面丝毫的动静。

……

“Tenyearslater”

伴随着脑海里不自觉配上的背景音，赵依依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一边道“纪默你怎么不开门嘛，我进来喽”，一边毛毛躁躁地推开门，但却发现纪默根本不在房里。

赵依依疑惑着，立马掏出手机给纪默发消息，“你怎么不在家啊，你去哪里啦，你在干嘛呀？”

那边回得很快，“工作。”

两个字回答三个问题，不愧是她……

“什么时候下班呀？”赵依依又问，但这次却没再得到回复。

有心要去咖啡馆找纪默，无奈今天刚好有一整天的课，下了课还有小组作业赶着要做，等这一系列的事情终于完成，已经是晚上十点，而纪默还没回来。

赵依依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时间，一会儿看纪默有没有回消息，最后走累了，便暂且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打算十点半的时候纪默再不回来，她就去找她。

紧张的商务谈判终于宣告结束，纪默回到齐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思及赵依依可能已经休息，纪默开门的声音放得很轻。

眼见室内一片光明，而赵依依蜷在沙发上睡着，纪默视线微顿。

这是……赵依依在等她？

轻声走到沙发跟前，纪默端详着赵依依不太规矩的睡姿，发现一处异样。

赵依依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回复。

想到那个令赵依依三缄其口的人，纪默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机。

屏幕很快亮了，显示出一个聊天框。

“什么时候下班呀？”

“我去上课了。”

“今天太阳好大。”

“我下课了，在做作业，你兼职结束了吗？”

“能不能帮我带两袋威化，就是上次在超市你帮我拿的那个，我突然好馋。”

“还没结束吗？这么辛苦噢。”

还有一句在输入框里还没发出去的——

“我等一下就qhxkfll。”

没发出去，后面还跟着一串无意义字母，显然是太困了，打了一半就睡着了。

所以，真的是在等她。

望向那张因睡得不舒服而轻微皱起的睡脸，纪默微微出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深夜里留一盏灯，等着她回来。

眼神不自觉在那身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纪默忽而回神，她是不是该把赵依依弄到房间去睡？或者，至少给赵依依拿条毯子？

还没斟酌好，那厢赵依依突然醒了，先是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便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蹿下来，语气慌乱中带着自责，“完了完了，都十一点了，我怎么睡着了！现在去接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接谁？”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赵依依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咦，纪默，你回来啦！”

“嗯……干嘛？”本来只回答了个单音节的纪默见人往厨房走，立刻很有警觉地跟了句问话。

赵依依揉了下仍有些惺忪的眼睛，“你这么晚才回来，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夜宀……”

话没说完，面前的路便被拦住，厨房门口并不宽，纪默拦在那里，她根本过不去。

“这么晚还在等我，有事？”纪默把话题引向别的方向。

赵依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偷眼打量了纪默好几下，一副有点心虚的样子。

“就，昨天我惹你生气了嘛，可是我不想你生我的气，所以我就想着讨好你一下。”

赵依依两只眼单纯清澈，显然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一致。

纪默打量着她，心头微痒。

她昨天确实被赵依依的道义论弄得兴致全无，但那不过是一时的情绪，早就消失于无形，而且也远远够不上生气的程度。

不过，眼下赵依依旧事重提，还大晚上眼巴巴地看着她、说着“讨好”这种微妙的话语，倒确实起了些补偿效果——让她有了兴致，逗弄的兴致。

盯着赵依依那红扑扑、看上去无比生动又柔软的脸蛋，纪默恶劣道：“想讨好我也不难，让我……”

说着，她扬起手。

说这话时，纪默有意冰着一张脸，那厢赵依依看着纪默不容置疑的神色，果然上当，当即紧紧闭上双眼，还缩了下脖子，活像一只马上要被天敌抓到的小乌龟。

赵依依一脸“大义赴死”，心道，现在后悔不知道还来得及吗？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谁会想到纪默这家伙有这种怪癖啊？纪默一巴掌该不会把她扇到墙里抠都抠不出来吧？

脑海中不自觉天马行空地开始幻想各种二次元场景，不经意间，那“巴掌”的触感已经传到脸上。

赵依依立马下意识地“啊啊啊”叫了起来，却突然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纪默轻轻拧了下赵依依的脸颊，扔下句“笨蛋”便转身回房。留下赵依依在原地颇为不爽。

这个纪默，又在耍人了！

不过，这个意思是，她讨好成功了？

思及此处，赵依依又咧嘴笑开怀。

至于耍人这种事情，她就不跟纪默计较了。

毕竟，大Omega不计小Omega过。

这是她灵机一动发明的短语，意为心胸宽广的Omega不跟心胸狭窄的Omega计较。

至此，合租生活也就重归平静，纪默时常出去“兼职”，而赵依依又开始准备新的作品。

这日晚间，赵依依正在写稿，但进展并不顺利，怎么写怎么卡，短短几行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怎么写都感觉没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赵依依试着吃了点零食、水果什么的放松一下，但重新坐回电脑前，还是老样子。又打了会儿游戏，也没效果。最后，赵依依打开冰箱、目光投向那瓶500ml的蓝莓果酒。

那是她看到网上一众热推、前不久一时冲动买回来的。本来劲头过去后，她想着自己不会喝酒，还觉得自己浪费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古往今来，大文豪们都多少有点酒量，可见酒能激发创作灵感。

所以，她就喝一小杯，应该没事吧？而且这是果酒，应该不会醉的。

赵依依给自己倒了一杯，先是尝试性地抿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随即没有半点犹豫地把一杯都喝了下去。

照理说，赵依依该检验一下效果了，可当下，看着那酒身，赵依依完全移不开目光。

于是开门出来的纪默，便看到赵依依半个身子扑在茶几上，两眼迷迷瞪瞪的，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她本只是处理工作中略感困意，出来倒杯咖啡，眼下见赵依依这副模样，脚步不由调转方向。

纪默走到近前，拿起赵依依面前几乎见底的酒瓶看了眼。

20度的果酒。

不算高，但也足以让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微醺了，何况赵依依还喝了这么多。

她拿起酒瓶的这会工夫，酒鬼有了动作，摇摇晃晃支起身子就要拿过酒瓶，俨然一副要继续“豪饮”的架势。

纪默抬高手，“不许再喝了。”

酒鬼一点都不像别的酒鬼，听纪默说不许就真的乖乖地不动了，只在那发傻地看着纪默。

纪默看着那水润朦胧的眼，下意识问：“为什么喝酒？你不是不会吗？”

说罢暗道自己头脑发昏，看赵依依这样子，哪还能回答问题。

谁知赵依依的举动再次出人意料。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纪默，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没灵感，所以喝酒。喝了一杯，还想喝，一杯，一杯，一杯……”

不断重复着“一杯”的赵依依似乎很努力地想要还原当时的场景，好回答纪默的问题。

纪默把人看着，终于发现一点端倪。

喝醉了的赵依依，似乎格外听话。

她不由想到那个始终没有解开的疑惑。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纪默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开始套话。

她对这个问题莫名的在意，这大概是因为，她实在有些好奇，怎样的人，才能走进没心没肺的赵依依心里。

酒鬼赵依依听了这个问题，先是开始撇嘴，纪默再问，赵依依那厢眼睛便红了。

“她说我不懂……什么是喜欢，说……我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们……都在笑我，好丢脸，呜呜呜，真的好丢脸。”

眼泪不要钱一样从赵依依眼眶滑落，纪默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话，敏锐地抓住其关键所在，“所以，你喜欢她什么？”

与其相信赵依依这个山顶洞人真的喜欢过那个人，相比之下，倒是赵依依口里对方的话来得比较可信。

“嗝……我，我……我……”

赵依依的样子看上去很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果然。

心头一松，纪默便难得“善心大发”地，任赵依依趴在肩头哭了个尽兴。

好容易那哭声止住，纪默侧脸去看，赵依依已经不声不响地睡着了。

肩头的衣服被泪水浸湿，有点不舒服，纪默却没有动。

说到底，是她问了那问题，才勾起赵依依的伤心事。

惹了事，就要负责。

一向负责的纪默静静地看了那睡颜一会儿，想起赵依依上次睡在沙发上等她时那不甚舒适的神情，这次没再犹豫，揽着那肩背和腿弯，轻松就把赵依依抱了起来。

走了几步，本来睡着的人忽然睁开眼，醉眼迷离地看着纪默。

纪默跟她对视、以为她又要哭，谁知赵依依那厮却已经完全忘记刚刚的事。

赵依依发傻地盯着面前的脸，随即唇边渐渐溢出笑容，两只本来自然垂落的手亲昵地搂上纪默的脖子。

笑嘻嘻地——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