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禄卫这才发现，池辰一直是靠在沙发上，用看戏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和陈曼晓。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池辰懒得理会他们的小九九，说走就要真的走了。

陈曼晓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哪能真的让池辰走连忙拦下了他。

“辰，池辰，哪有刚回来就要急着走的？”陈曼晓揽住池辰，殷切道，“饿了吗？我去给你炒两个菜？”

“不必了。”池辰漠然道，“我还没到缺了这两口菜就会饿死的地步。”

“有话直说吧，说不定我还能看在你们态度直接的份上答应你们的什么要求。”在真正接触了陈曼晓和池池禄卫后，池辰脑海中关于两人的记忆开始苏醒，变得越来越清晰和感同身受。

自然，池辰对两人是没什么好态度的。

“池辰呀。”池禄卫站在不远处，别过脸不愿意理会不孝顺的池辰，陈曼晓对着他使了好几次眼神都没得到回应，又害怕池辰真的就这么抽身走了，陈曼晓只能自己上了。

“我和你爸这不是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担心你被骗了，才着急让你回家嘛。”

话一出口，接下来也就越说越顺了。

“池辰，你还小，社会阅历不丰富，也不会识别人心。现在社会上坏人可多了，你不要看他们好像对你很好的样子，其实就贪着你什么呢！”

“我和你爸怎么说也比你大，见识过更多，你平时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和你爸，我们也能帮你出谋划策。”

“……池辰，你男朋友是谁？”

废了这么多口水，可算说到正题上了。

“你们这回消息可真灵通。”池辰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样子，半点没有要回答陈曼晓的意思。

“我和你爸怎么说也在外面打拼了大半辈子，这点人脉还是有的。”陈曼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可以讲讲你的男朋友，我和你爸也能给你参考参考。”

“嗯。”池辰貌似十分同意地点头，“你们吃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我知道。”

“对，那……”因为池辰要开口了，陈曼晓激动了起来。

“因为你们重口味嘛。”池辰顶着一张诚恳的脸，认真道，“但是盐还是不要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高血压、肾病、骨质疏松、胃癌……人这么脆弱，什么都有可能得。”

“我们身体很好。”陈曼晓的脸都僵硬了。

池辰特意看了一眼池禄卫，果然脸都气白了。

池辰相信，要不是还有求于他，两人早就翻脸不认人，将他赶出去了。

但偏偏，池辰最喜欢的就是“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了。

“最好是这样。”池辰继续点头，一脸我都是为你们好的样子，“我小时候你们没费过心养我，那么老了，我也不愿意多费心去养你们。”

“池辰，你在说什么呢？”好声好气地和继子说话，这个平时都懒得理会的继子竟然还蹬鼻子上脸，陈曼晓本来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只是为了利益，陈曼晓可以低声下气，可以不要脸面，但现在利益没要到，自己却被明里暗里地损了好几次，陈曼晓也要按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还跟这个逆子说什么？”见陈曼晓吃瘪，池禄卫冷哼一声。

“不知廉耻地出卖自己找了个靠山，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还敢和父母顶嘴了。”池禄卫冷着一张脸，恨恨道，“这么多年的养育到底是白费了！”

“妈，妈妈，辰辰好饿。”年幼的孩童穿着明显嫌小还脏兮兮的衣服，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新来的，自己被强迫要求叫“妈妈”的女人。

“饿饿饿，一天到晚除了饿，你还会点什么？”女人伸出自己涂了豆蔻后红艳艳的食指，毫不客气地对小孩指指点点，“没出息的家伙，还好不是我的孩子。”

“你也别叫我妈了，我不稀罕。”女人收回自己的手，抚了抚自己的大波浪头发，语气轻慢，“没事别烦我，我忙着呢。”

女人看了看时间，拿起自己的包，急匆匆地出门了。她还有一场和富家小姐夫人的宴要赴呢，打进上流社会的圈子，可不比一个小屁孩饿不饿重要得多？

没有一天到晚喊饿，自己已经一个晚上没吃饭了。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小池辰委屈地捏着衣角，下牙咬住了嘴唇，吸着鼻子躲在了沙发后，不敢去触女人的霉头。

厨房也没有吃的。小小的池辰蹲在沙发后，蜷成一团。

这个妈妈没有上一个妈妈好。想着模糊的记忆中温柔地做着甜滋滋的小饼干的妈妈，小池辰又吸了吸鼻子，为什么那个妈妈不见了？

画面一转，是再大一些的池辰。

大冬天的，校服单薄却又湿漉漉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站住！”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弄成这样？”

“还能怎么回事？”池辰还没开口，先有人回答了。

女人一边举着小镜子打量自己的妆容，一边慢悠悠地插嘴，“还不是调皮捣蛋，去玩水了，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让父母省心点。”

“自己不省心就算了，我可听湛夫人说了，池辰在学校里经常欺负人。”女人加油添醋道。

大冬天玩水，这么荒唐的理由，男人竟然也信了。

“学校里的少爷小姐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真出了什么事，不要指望我帮你什么忙。”男人皱起眉头，“还不快去收拾收拾自己，这像什么样子！”

没有一个人发现池辰发抖的身子。

没有反驳什么，池辰默默离开了。

明明很早就说过自己被校园欺凌，也不是没有证据，但就是没人愿意相信。

在知道求救没用，自己说再多都不会有哪些小姐夫人一句话有用后，池辰也就不再多费口舌解释了。

……

此类事情还有很多。

太多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池辰眯起了眼睛，感觉头在隐隐发痛。

怎么回事？

“是呢，十几年来一个不闻不问，一个动辄打骂的养育可真是辛苦您们了。”池辰冷着脸道。

头越发地抽痛起来了。

“但是我确实要感激你。”这句话是对着池禄卫说的，“感激你把我生下来了？”

“可笑。”头疼的厉害，池辰的语气也越发尖锐起来，“管生不管养，您也有脸在我面前逞威风。”

原来并不只有被抛弃才是没有家了，有的人父母俱在，也活得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池辰”还一直待在他父亲身边，却活得还没有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人来得自在轻松。

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却如此感同身受？

池辰觉得自己头疼得好像要炸裂开了一般。

“辰辰，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