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大队的东边有一个大湖，这个大湖位于红星大队跟隔壁柳家湾大队的交界处。

平时两个大队的村民会过来这边取水做饭，洗漱跟浇灌。因着湖面面积有60多平方公里，呈长条状，当地人称为条湖。

条湖因着是两条大河水流交汇而成的，盛产鲤鱼，鲢鱼跟鳙鱼。鱼量在北边的县城来说算是比较大的，公社禁止村民个人捕捞湖里的鱼。只有冬天农闲时候，两个大队跟公社开会后，才会安排统一捕捞。

红旗大队场会处，各家派来的代表正在商量怎样安排人手捕鱼。

大队长拿着个烟杆子抽了口道：“各家人都来齐了，今天主要是商量捕鱼需要安排的人手。在那之前，各位要知道，上午接到了公社那边的通知，这次捕到的鱼要交八成给上面。”

“哗——”的一声，这个消息炸的村民都要跳起来。平时最为火爆的大柱叔马上跳起来：“凭啥，以前不都是交三成的吗？为啥今年交这么多？交了这么多，我们两个大队还怎么分啊？”

“是啊，凭啥，现在天气这么冷。我们辛辛苦苦捕的鱼为啥要多交五成？”李二柱跟着他哥跳起来，边说边挥舞那大拳头，脸红脖子粗的。

其他村民也在嗡嗡的讨论着，一时间，场面既嘈杂又混乱。吴筠坐在爷爷的身边，看着身边这些激动的村民，其实心里也是很理解他们。这大冬天的，要是辛辛苦苦捕到的鱼都分不上两条的话，那么也犯不着去下湖了。要是一不小心感冒发烧，那是很划不来的。前世有没有发生这个事情他也记不清了，毕竟前世这个时候他还躲在炕上自怨自艾。

“大队长，这是真的吗？不会是你想贪这些鱼来诓我们的吧？”平时跟大队长不对付的刘大山忿忿的说。

大队长把烟杆子敲了几下炕边：“够了，停一下，停一下。刘大山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你是想跟公社领导唱反调吗？这个事儿隔壁的柳湾大队也是一样的，今天早上公社书记通知了的，说西边的村子今年任务猪出事，生病死了很多。城里的肉供应不上，想到我们这边快要冬捕了，就让多上交一部分鱼来补这个缺口。”

“胜利，要是多上交五成，剩下的两成肯定不够我们跟柳家湾大队分。这个你跟铁子（柳家湾大队的大队长）那边有说要拿个什么章程出来吗？”吴爷爷慢悠悠的说出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大伯，我跟铁子那商量过了。这次因为要上交八成的鱼，就不按照以前那样根据人头分鱼。这次捕鱼就按工分算。壮劳力一律10个工分一天，其他按6个工分算。至于剩下的两成鱼，到时候谁家要就用工分来换。”

“至于到时候怎么换，看剩下的鱼再来算。”村里的会计吴大利道。

“这个就这么定了，现在各家回去商量看看要出几个劳力。先说好，下湖的一定得是壮劳力，老人小孩一律不允许靠近湖边。明天早上跟会计这边报好名字，后天早上8点开始捕鱼，公社那边也会派民*兵过来帮忙。没其他事就散了。”说着大队长就起身准备去找铁子再商量一下具体捕鱼细节。

“爱国叔（吴爷爷），你们家今年也不参加捕鱼是吗？”大壮叔（春花婶子的丈夫）边走边问。

“是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爷爷，我想参加，我今年都16岁了。反正也不能下湖，我想在岸边帮忙捡鱼。”

“那是，爱国叔，筠子都16岁了，要学会养家了。”边说边笑着拍吴筠的肩膀，拍的吴筠呲牙咧嘴的。

“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先看看再说吧，说不定各家出的人多，不用这么多劳力。筠子，回家再说吧。”吴筠怂拉着肩膀跟着爷爷回家去。

“筠子，这是干啥，腌嗒嗒的。”一进门，吴奶奶正好拿着大白菜从地窖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无精打采的大孙子，她立刻走过去，大声问道。

“爷爷不让我参加捕鱼。”吴筠那白净清秀的脸上，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吴奶奶。

看到大孙子这样儿，吴奶奶立马心疼的抱住大孙子，用手拍着老伴的肩膀：“他都这么大了，想去就去呗，到时候找红旗看着他就好了。靠在奶奶肩膀上的吴筠边听边插嘴：“就是，就是，到时候我跟胜利叔说我不要工分，就是看看，顺便帮帮忙，他肯定乐意。”

“你这小子，行了，别装了。只要你胜利叔跟红旗哥答应就行。”边说边接过老伴手上的大白菜去到厨房，准备中午做个白菜炒猪油渣。这猪油渣还是闺女昨天回来的时候带的肥肉榨的，家里刚好没油了。

转眼间就到了捕鱼的日子。

公社派了10位民*兵过来帮忙，4辆拖拉机用来装鱼。柳家湾大队跟红星大队分别在各自的大队的湖边开始准备工作。

只见几十个大汉分开，从湖边不同的地方开始出发，两人一组，找到各自负责的点。蹲下来，开始在冰面钻孔。几十个人整齐划一的开始工作，发出响亮的敲击声。岸边围观的吴筠被这场景震撼到了，算起来都好多年没看过乡里捕鱼了。

“筠子，不要靠岸边这么近，不然我可把你拉回家里去。”红旗站在吴筠身后拉着他的手臂微微蹙眉道。

“红旗哥，我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嘛，让我看多两眼先。”

“不行，我可答应了大爷要看着你，不然我都下湖了。”红旗也是一脸郁闷。他今年刚满18岁，按道理可以下湖了，偏偏他爸让他看着吴筠。

湖面上，经过一番敲击，已经可以看到多个冰窟窿已经凿好。大队长已经吩咐人把大孔渔网撒下去。这个大孔渔网是特制的，可以确保网住大鱼，而小鱼可以顺着大孔游出去，等着来年再捕。下好网后，大部队开始返回岸上。马上就有村里的妇女送上姜汤让这些汉子可以暖暖身子。

“行了，先回去，要几个小时才可以收网。”红旗说着就要拉吴筠归家去。吴筠还想多看一下，转头准备说两句，结果一看，大柱婶子正一脸兴味的往他这走过来。他反手抓住红旗的胳膊，像兔子一样窜出去。耳边还能听到大柱婶子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哥，好险啊，差点就被逮到了。”气喘吁吁的拉着红旗回到家里，吴筠一脸后怕。这大柱婶子太可怕，要是被他逮到，肯定又要问一大堆李雪的事儿。现在自己可恨不得离她的事儿远远的。

“行了，行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下午等要收网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吧。”红旗说着准备回家去。吴奶奶听到对话，端着一碗鸡蛋水从厨房出来。“红旗，先喝完鸡蛋水先，今天的鸡一下子下了六个蛋，可高兴坏了。”

红旗本来不好意思吃的，一听捡了六个蛋，就接过鸡蛋水坐下来道：“谢谢大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筠在旁边看着，笑的一脸神秘。是的，这六个鸡蛋是他放的。他的冰箱里面有20个鸡蛋咧，看到家里的三只鸡这几天没怎么下蛋，咬咬牙，他就放了六个鸡蛋进去。当成一个鸡下两个蛋。

虽然怕被看出来，但是也要拿点食材出来改善改善生活。至于那些肉，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比较好。

“筠子，你也赶紧去厨房把你那碗喝了，免得等下凉了。”吴筠这才往厨房去。而红旗喝完后，跟吴筠大声道：“筠子，我先回家去，下午要收网再找你啊！”说着回家去了。

午后三点多，条湖这边人声鼎沸啊，小孩子站在离岸边很远的地方往湖边眺望。很多家的妇女都带着家里的盆过来，准备待会儿用工分换点鱼回去过年吃，好歹算是个荤菜。吴筠也带着家里的盆过来了，准备到时候用钱直接跟大队换。

只见十个人一组，开始收网。这十个人拿着绑在网上面的粗麻绳，开始喊口号：“一二三，拉，一二三，拉。”就着口号，大家一边用力一边后退。没多久看到大网从出鱼口开始缓缓露出湖面。另外一组人就慢慢打开网，把里面的鱼一条条装到边上准备好的编织袋里面。只见一条条□□斤的大鱼被一一提出来，鲤鱼跟鳙鱼居多，零星会有四五斤的小鱼。待编织袋装满鱼之后再提上岸。

岸边，早已经准备好的村会计开始把这一袋袋的鱼过秤，过完秤后，放到边上的拖拉机的车斗里。

“吴会计，这鱼可真是够肥的呢。”边上的民*兵队长看着这场景边道。

“是啊，村里一整年就指着这鱼，可以过年时候吃点荤腥。不过今年是没办法了，要交这么多的鱼，剩下的指不定不够分。到时候看各家要换多少。你要是有时间，晚点给你们几个带几条，毕竟也是辛苦你们过来一趟。”会计看着账本在心里计算着大概有多少收成。幸好今年鱼算是大丰收，看情况鱼量应该比去年多四分之一。等收完鱼跟柳湾大队合计一下，希望每家都可以分到一条鱼。

因着人手充足，很快，鱼网全部都收起来了。公社带过来的编织袋都装满了鱼，剩余的鱼都是过秤后直接倒在雪地上。吴筠跟着红旗走到会计这边，看着两个村的会计在核算数量。最终算下来交了八成的鱼后，各家勉强可以分到一条鱼。

把公社过来的民*兵和拖拉机送走后，大队长大声道：“现在，各家要换鱼的就到会计这边排队。大鱼一条10个工分换，小鱼一条5个工分换。先各家换一条，有多的再换。说是小鱼，其实也有五六斤重了。于是，各家开始叽叽喳喳讨论着要换大的还是小的。吴筠家因着工分不多，准备等要换鱼的乡亲换完之后再跟大队换。

“给我换条大鱼，要鲤鱼。”杏花婶子一边跟会计说，一边想用手去挑条大的。因为大鱼也有斤两的差别。

这下，后面的婶子就不依了。“不行，大的都你挑了，我们后边的不就吃亏了，不行不行……”

一下子队伍就吵翻天了，大队长吸了两口冷气大声喝道：“再吵吵就都不要换了，谁吵就谁最后换。”这下没人敢吵了，深怕自己最后得的是小鱼。“谁都不准挑鱼，给你分到哪一条就是哪一条。”大队长补充到，实在是不规定的话，待会儿这些人肯定又要吵起来，没完没了的。

吵吵嚷嚷的换鱼，最后有些人换到特别大的鱼就兴高采烈，那些换的鱼稍微小了点的就不太开心的回去了。吴筠最后看到剩下的几条没人换的小鱼，用五毛钱换了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