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伍一就被丫鬟叫醒了，说是新进门的九姨太要敬茶，所以得早点起。

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伍一昨晚睡得有点晚，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会儿，这才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床。

丫鬟已经将一支牙刷递到了她面前，上面沾着些白色的粉状的东西。伍一有点疑惑，不过她猜这个应该是用来刷牙的，类似牙膏之类的东西。不过这里没有卫生间，该怎么洗漱呢？她接过牙刷，就见丫鬟又拿了个盆子过来，猜想这个盆子应该是用来接漱口水的。

她把牙刷放进嘴里试着刷了刷，发现牙刷上的白色粉末尝着有点甜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有点樟脑的味道。刷了一会儿后，她含了几口水漱了漱口，吐在了盆子里。虽然没有牙膏的泡沫多，但还是觉得挺清爽的。

伍一洗完脸，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抽屉看了看。除了桌面上放着的雪花膏外，抽屉里还放着些香粉胭脂，边上还有一支口红。伍一拿起口红打开盖子，拧了好几圈，才露出了小半截。这年头，又是在小地方，这种新式的口红应该不好买。原本这张脸长得挺好看的，完全没有必要在脸上糊那么厚的一层粉，但要是突然不涂粉的话，会不会让人起疑？而且要是引起了周老爷那个老色鬼的注意，让他对四姨太又有了兴趣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先是打开盖子擦了点雪花膏，接着拿起香粉，厚厚的擦了好几层，又拿着口红把嘴唇涂得血红，这才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理了理乱糟糟的卷发。

“姨娘。”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伍一转过头去，发现门口站着个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看上去萌萌的。

她想起昨晚听丫鬟说的，顾兰芝有个儿子的事，刚才又听这小孩叫她‘姨娘’，猜测这应该是顾兰芝的儿子长安。

伍一见他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也不进来，于是走到门口，弯下了身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见他眨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弯，伍一觉得心都快萌化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还早呢，天还没亮，你回去接着睡，我很快就回来。”

长安听话地点了点头，往回走的时候，又转头看了看伍一。伍一知道这小孩应该是听说了他妈妈寻死的事，小孩子心思单纯，可能当了真，这才一大清早偷偷跑来看她。可能他是顾兰芝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也是周家唯一真心关心她死活的人。伍一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么懂事的小孩子，却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她自己也是从小就没有了妈妈，爸爸再婚后又有了弟弟。因此看到长安，她就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有些同病相怜。

长安走后，伍一拿起昨天穿过的红色棉袄，看了看又放下，走到衣柜前，拉着铜质的把手打开了柜门。衣柜里面的衣服不少，虽然叠得整整齐齐，但因为没有挂起来，也没有分门别类，只看得到颜色，却看不清楚款式，有些难找。伍一从里面翻出来了好多件，有薄有厚，但大多数都是大红大绿的。她在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件淡青色的袄子，搭配着藏蓝色的裙子，倒比昨天的那身大红色的低调了很多。

“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她对丫鬟说。

丫鬟犹豫了一下劝她说：“今天您可别再闹了，免得老爷心里不痛快，咱们都不好过。”

伍一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了。”

因为是冬天，所以天亮得晚，还有些朦朦胧胧的。伍一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看着古朴气派的大宅院，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个宅子很大，有很多个院子。正院最宽敞气派，里头住着周老爷和大太太。其他的小院子里住着周老爷的八个姨太太。还有几个院子原本是几个少爷小姐在住，不过他们都去了省城读书，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小住一段日子，因此平时基本上都空着。除此以外，还有些院子是给下人住的，只不过下人住的院子要逼仄狭窄得多，杂七杂八堆了许多的杂物，有些阴暗潮湿。

伍一跟着丫鬟穿过了好几个门洞，才走到了正院。正院比四姨太住的院子要大许多，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院子里已经有仆人在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屋檐下挂着几个大红灯笼，但是因为没有点起来，所以看着有些冷清。

等她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坐着几个女人了。

正对着门有两张椅子，一张空着，另一张上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旧式打扮的女人，应该是大太太。侧面摆着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年轻的女人，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也都是梳着旧式的发髻，上身穿着短袄，下面穿着长裙，应该是周老爷的姨太太。

伍一心里有些忐忑，等一下进了屋，她该怎么问好呢？磕头是不是有点过了？要不然点头问个好，或者默不出声地走进去坐下？好像也有点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