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七十年代知青3
老驴头是个五十多岁的光棍。
他人穷又懒,其他男人每天能赚十个工分,他一天就能赚五个。整天和妇女挤到一块,大姑娘小媳妇都想占点便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张桂芬搅和到一起了。
金田把张桂芬带过来的时候,她头发都没梳好。
到的时候还跟罗知微抛了个媚眼,这才看向王德贵:“你来这干什么?”
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王德贵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婆带绿帽,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他抄起手边的棍子就要去打张桂芬。
张桂芬人精,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打死人了!”
张桂芬姘头多,在场也有两个,那些男人想护着,拦着王德贵不让追:“算了算了,大晚上的,闹出来多不好看。”
“都给我滚!”王德贵眼睛通红,当场就要和拦人的干起来。
“行了。”支书喝了一声:“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要打回去打,别在这丢人现眼。”
支书威望高,王德贵也不敢不听,他的脑袋冷静了一些,挥开拦在眼前的人,两三步追到张桂芬,拽着她的头发往回拖。
张桂芬喊得和杀猪的一样,那两个姘头想去救,被支书瞪了一眼,都不敢动了。
当事人都走了,其他人留下来也没意思,很快散去。
李爱玲抱着米秋的胳膊:“我们也回去吧。”
米秋回头看了一眼罗知微,有点担心。
王家那群人记仇,罗知微打了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报复。
“走啦。”李爱玲拖着她往前拽,米秋被拽得一趔趄,差点摔倒。
王家的人果然不甘心吃亏,第二天做完农活,米秋就听说他们抓着罗知微要去斗。
批|斗的地点就在村口,这里被垒起了三十公分左右的台子。
罗知微双手被绳子反绑住,头上戴着纸糊的帽子,胸前戴着木牌,跪在地上。
两个王家人从后面按住他,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几根骨头,在那喊:“乡亲们,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从这个反ge命分子房里搜出来的!他不仅没有好好改造,还偷拿公家的财产……”
村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等王家人讲完罗知微的“罪行”,他们就跟着一起喊。
他们以看别人的痛苦为乐,有些人来的时候就带着浮萍,此时都往罗知微身上扔。
那浮萍被捏成团,砸到身上散开。不知道是不是嫉妒罗知微的长相,浮萍往他脸上砸的几率特别高。
几个知青也跟着那些人一起闹,看罗知微被打的时候露出畅快的笑。
米秋不忍,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行了吧!”
李爱玲想拉她:“你干嘛?”
米秋甩开她的手,走到前面问拿着骨头的王德福:“你说这个骨头在罗知微家里找到的?”
“当然。”王德福看到米秋,露出自认为最潇洒的笑。
米秋平日里不声不响,来的时间也不长,但其实是个名人。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村里人整日忙碌,又沾不了多少荤腥,营养跟不上,多数人皮肤都是枯黄色,像晒干的稻草。
但米秋不一样。吃着同样的东西,她偏偏就能把自己养的白嫩嫩的。那一张小脸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眼睛又大又水灵,鼻子翘挺挺的,比电影里的人都好看。
村里打她主意的人不少,三不五时就有人跑过来献殷勤,就想着能摘到这颗美人心,娶回去好好疼爱。
米秋问:“你怎么知道他家里会有骨头?”
“我看见了。”
“什么时候看见的?”
王德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警惕道:“你不是想给他开脱吧?”
米秋:“当然不是!”
她大义凛然:“M主席说过,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要给一个人定罪,当然要问清楚了。”
米秋心里对主席说了声对不起,随便给您老人家安了语录。
“所以你有证据证明这个骨头是从罗知微房子里搜出来的吗?”
米秋观察了罗知微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人非常谨慎,怎么也不应当做出吃完东西把骨头扔家里的事情。
果不其然,王德福眼神有些飘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见到王德福这样,底下的王德贵站不住了。
昨晚的事情让他丢尽了颜面,把张桂芬打的半死尤不解气。
他心里恨极了,要找人报复。老驴头那厮家里还有四个兄弟,他不好找麻烦,就瞄上了罗知微。
罗知微在这无亲无故的,又是被打倒的“反|动派”,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欺辱,他从来不敢反抗,哪知道今天出了鬼,竟然蹦出个知青。
他那兄弟看到个女人就走不动道,瞧着就丢脸。王德贵见状,拨开人群走出去:“我看到他偷吃了,你还有什么话?”
“你说吃了就吃了吗?”米秋浅笑盈盈:“那我还说你是被罗知微撞破了丢脸的事情,蓄意报复呢。”
底下的人哈哈大笑。生产队就这么点大,一天过去,王德贵昨天去罗知微住的地方抓奸,结果张桂芬在和老驴头厮混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王德贵,是不是你老婆看上罗知微了?”
“胡说八道什么?!!”王德贵气得仰倒。
“明明就是唻,张桂芬自己都承认了!”有人哈哈大笑:“你还因为老婆看别的男人打她嘴巴子是吧?”
从古至今,被带了绿帽子的男人总是叫人看不起的。
平日里大家都是在背后说笑,今天被米秋当众捅了出来,这些人便撕了那块遮羞布。
这样一来,在场的人只顾着取笑王德贵,而没空找罗知微的麻烦了。
批|斗哪有说人房里事好玩?
王家来的人多,但这种时候反而没人出头。
几个王家的男人甚至偷偷往后缩,生怕别人把话头说到他们头上。
这些人心里也不高兴,责怪王德贵太没用,连自个老婆都管不住,害的他们一起丢脸。
米秋走到罗知微身旁,蹲下来要扶他起来。
罗知微看都没看她一眼,态度冷淡:“你别管。”
米秋压低了声音:“那你就在这跪着?”
罗知微没说话,目视前方,仿佛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里。
米秋那股倔劲上来了:“我还非得要管!”
说着不管他的反抗,找到绳结就要解。
罗知微上半身被麻绳捆了好几道,从胳膊绕道手腕,再打了个死结。
麻绳捆得很紧,他双手涨红,米秋废了一番功夫,最后用上了牙才解开绳子。
罗知微的手腕被勒出一道道淤血的痕迹,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连揉都没有揉一下。
米秋还要给他摘帽子,却被一把拦住。
罗知微抓到她的手腕,碰了下又立马松开,他终于看了米秋一眼:“你走吧,这事情和你没关系。”
米秋才不听他的,一把就把那纸糊的高帽子摘了下来。
那边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的动作:“嗨,你在干什么呢?”
米秋站起来:“我给他松绑啊。”
“都没批完,你松什么?”
“批|斗也要不能瞎批啊,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改造罗知微。像这样在没弄清楚事实经过的情况下随意批|斗,只会造成反面效果。”
米秋看向一边的支书:“您说对不对?”
支书在抽旱烟,吧嗒吧嗒吸着烟嘴。
他对于这种事情向来不怎么管,只要别随便弄死人就行。
听到米秋的话,钱支书敲了敲烟杆,眯着眼又吸了两口,这才说:“小陶知青说的也有道理。”
米秋面上一喜。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这些事呢?”
米秋笑容僵住,很快找好说辞:“因为我相信支书您。”
“哦?”
“您能把生产队管理的这么好,说明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罗知微在您这改造了两年,必定和之前有很大区别,又怎么会做出薅公家羊毛这种事呢?”
米秋这话捧得钱支书很高兴,就算知道这丫头是故意奉承也拉不下脸。他又敲了两下烟杆,吸了一口:“小陶知青你说的也有道理,行了,今天就到这,大家都散了吧。”
支书都发话了,其他人怎么会有意见?
左右他们今天看够了戏,是不亏的,至于批|斗罗知微,换个其他时间也行啊。
人群散的快,米秋帮罗知微摘下胸前的牌子,问他:“还能站起来吗?”
罗知微手撑了下地,站直的时候腿在微微颤抖。
米秋注意到了,手指微微捏紧。她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我先回去了。”
罗知微沉默了会,吐出两个字:“多谢。”
“不客气。”米秋瞥了一眼,罗知微的腿已经不打颤了。
她安心一些,走出两步,又回头道:“都会过去的。”
罗知微没看她,也没说话,仿佛没听到一般,从边上走过去。
李爱玲在等米秋,见到之后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你今天吓死我了,怎么好端端给那个人出头?”
米秋小声说:“我就觉得他挺可怜的。”
“你想什么呢?”李爱玲拍了她一巴掌:“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改造!”
米秋没说话。
李爱玲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个念头浮上来,她吓了一跳:“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没有,我就是觉得没必要。”米秋否认,小声说:“明明所有人都这么干,怎么就要把他一个人拉出来。”
李爱玲沉默了一会:“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他是黑五类,咱们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