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单间，打开电脑后，林莫瞄了眼时间。

00点15分。

他将抱在怀里的鞋盒放在电脑桌上。

打开。

轻声道：“那么，谁先来呢？”

话音刚落，室内本就有些昏暗的灯光短路似的闪烁两下，明亮度降低，将略显狭小拥挤的空间衬托的更加幽深惨淡。

盒子里传来极其轻微摩擦的动静，窸窸窣窣，不断地传入耳中。

随后，五个小草人慢吞吞的从鞋盒里面坐直身体。

——她们缺失五官，躯干上遍布红点，头顶的一朵小野花微微晃动着，靠坐在边缘处，动作一致的扭动脖子，静悄悄的“注视”着林莫。

在寂静无声并光线暗淡的单间内显得诡异又恐怖。

伴随着她们认真“看”向林莫的目光。

电脑屏幕不规则的闪动两秒，自动的弹开文本文档。

键盘也在下一刻噼里啪啦的混乱敲响，在空白的文本上不断地刷出乱码。

——￥%&*@fsa/.sgj。

林莫见状，不慌不忙的按在键盘上。

持续下压的键帽立即停止，页面恢复正常。

删除掉无用的文本后，他回望五个小草人，无奈的抿抿唇，慢慢道：“在此之前，我要最后确认一遍。”

“你们……”

“真的要将自己身上本就遍布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次揭开吗？”

他再次强调：“专案组的人不是笨蛋，唐衍初就很聪明。”

“在我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提示后，想必今天晚上，他们就能够顺藤摸瓜的找出线索，揣测最正确的结论，以徐友广为中心推断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搜集证据，解救被害者，惩治凶手，害你们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的手指在五个小草人的头顶轻轻扫过，似是安抚。

“伤害、折磨、死亡…………就像是腐臭溃烂的创痕，难以愈合。”

“每一次回想，便犹如坠落阴暗的地狱，在无尽的痛苦中绝望的挣扎，不得解脱。”

“然而你们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要将身上本就没有愈合好的腐烂伤口再次扒开，一层一层的挖出血肉、骨骸……”

“即便如此，你们依旧要这样做吗？”

光洁的电脑屏幕上突兀的蔓延起猩红的血色，从顶部的位置缓慢的流淌而下。

键盘再次被凌乱猛烈的敲打。

文本文档里显示出血淋淋的字体——

“恶魔！畜生！不得……好死！”

“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万人唾骂！”

………………

不得好死，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无数诅咒的字眼在空白的页面上刷新翻滚着。

林莫轻声说：“他们是外表披着光鲜皮囊的恶魔，用伪善的面具遮挡起可憎的脸庞，警察的正义无法消弭掉你们不断蔓延的憎恨与怨气……”

“所以，想要他们身败名裂，名誉扫地，最后万劫不复吗？”

猛烈敲打的键盘、断断续续的文字倏地停顿。

随即，猩红·硕·大的字体出现。

——“是！”

他抿唇道：“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只是替你们不值罢了。”

选择将血肉模糊的伤痕揭露在世人的面前，最终予以痛击的，又怎么可能仅仅的指向凶手。

“你们本身是怨气深重的地缚灵，冤魂不散。”

“是受地域限制，被束缚在工厂里的亡灵。”

“我将你们的魂魄转移到草人身上，一是为完成你们的心愿，使你们得以解脱，能够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并且稍加束缚。

毕竟，倘若放任她们肆意报仇，终究会沉沦为剥脱无辜者的生命，且再无理智可言的恶鬼。

恶鬼只有一个下场。

——魂飞魄散。

转世投胎都是妄想。

不管怎么说，在她们遭受到众多难以磨灭的灾祸后，不该以如此惨淡的结果收场。

他道：“我由衷的希望，下辈子，你们能够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二是…………”

林莫眉眼微垂，摸了摸布包里尚未完全打造好的罗盘，用轻的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们完成心愿后，能够对我感激不尽的话，就最好啦。”

魂体的感恩会化作金色的愿力融入罗盘之中，对他搜寻阿凌的二魂七魄非常有帮助。

“现在，我倾听你们的诉说。”

“谁先来呢？”

……………………

01点35分。

光线幽暗的单间内。

林莫微微歪着头看向电脑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不断的敲打。

他似乎在听谁说话，每隔一段时间便停顿几秒，随即再继续。

——郝湫、李香姚、孙雅、邓婉。

待四个小草人无声的诉说完后，林莫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继而将坐在鞋盒里的第五个、也是躯干上红点最多的草人拿出放在电脑旁。

他轻声道：“姚沄沄。”

当这个名字被呼唤出来，室内的灯光陡然熄灭。

阴冷、沉寂的气息逐渐蔓延，周遭压抑的厉害。

整个网吧内的电压不稳，面前的电脑也开始频繁的闪烁、黑屏。

门外传来不少人疑惑不满的喊声。

——“怎么回事？！老板，电脑死机了！”

——“我这里也是，故障了吗？！电脑都打不开了……”

——“快来人修修啊，正打游戏呢！！！”

林莫转头看向身旁突然显露的模糊又扭曲的黑影，淡声道：“冷静些。”

他的双眸中须臾间流逝过金色的碎芒，圆润精致的小脸神情严肃，瞳孔微亮。

黑影仿佛滋啦滋啦的屏闪一般，不稳定的摆晃着，在林莫的注视下逐渐消失。

网吧内的电子设备也开始恢复正常。

门外叫嚷的声音平静后，林莫侧耳倾听，在键盘上继续敲打。

方正的黑色字体在文本上慢慢显示。

——【我叫姚沄沄，是第一位受害者。】

——【xx年xx月遇害身亡，害我的凶手有五个，冯迹齐、郑梁、赵彭泽、徐友广、孙志………………】

一行一行的文字可以轻描淡写的浮现，但里面承载的内容却骇然听闻，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触目遍及的仿佛眼中满是血色弥漫。

杀人不过头点地。

有些人……却早已在世上沦为披着人皮的畜生，全无人性，猪狗不如。

04点32分。

林莫完成五本文档的缮写。

他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胳膊，软声道：“怨气可以化作病毒，附着在网络上，只要你们想，没有人能够将这些信息屏蔽掉。”

“现在，开始吧。”

话音落下时，五个小草人躯干上的红点慢慢的化作极细微的丝线，一点一点的缠绕在主机和网线内，无孔不入。

随即，整个电脑嗡声作响，瞬间黑屏。

不过一秒后再次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蛛网遍布其上，并缓慢的收缩包围……五个文档在红色丝线的牵扯下悄然的消失不见……

待最后一个字体隐匿，屏幕恢复正常。

五个草人躯干上的红点变得稍许暗淡。

林莫让她们重新躺好，盖上鞋盒，边打着哈欠边背起布包，喃喃道：“现在回去睡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再上网。

希望没有人来打扰他。

迷瞪瞪的揉揉眼睛，结完账后，林莫从网吧离开，返回宾馆。

…………………………

假如将网络比作为浩瀚的海洋，它波澜壮阔，深不见底。

现在，这片墨色的海水被点燃，不竭不休的沸腾翻滚着。

血红色的气泡逐渐的从海底深处升起，最终将抵达海面，曝光在灼目耀眼的太阳之下。

05点10分。

“病毒”终将引·爆·整个网络。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成员通过东省第一中学的校长和相关人员处取得消息。

——确认徐友广、郑梁、赵彭泽三人为同年级同班同学。

——孙志曾经在两年内为东省第一中学送菜，承包食堂的部分业务。

而在这段时间里，正是徐友广三人读高二、高三的年龄。

也就是说，四人完全是认识并且相互之间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