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被称赞为“绝色”的唐昭在市局的四楼的会议室里默默打了个喷嚏。

引来了高明和沈秋月的双重注视。

“没事儿，可能穿的有点少了。回去在加一件秋裤就好——你们继续说。”

高明：“……”

沈秋月“哦”了一声：“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的二十二点至凌晨一点左右。”

唐昭皱了皱眉头：“黄莺莺的说法是——从吃完饭后到了老城区房子里，然后十点半的时候，杨少臣送她到路口上车。案子发生在黄莺莺离开了之后的几个小时里。”

“路口是通向新城区大路的那一个，那儿正好有个摄像头，在十点三十分左右的时候拍到了杨少臣和黄莺莺的身影。他目送黄莺莺离开之后，原路返回，离开了监控能拍到的范围。”

“死者脑后、背部、大腿等多处都被钝器伤的很严重，腹部还被捅了数刀，现场没有发现凶器。有可能是被带走销毁了——附近邻居走访过了吗？”

沈秋月点了点头：“上午接到报警时候，老城区公安分局就派几位民警走访过一遍。那边的住户一般都是子女在外地打工的老年人，带着年纪比较小的孙子孙女儿，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怎么看都不像有杀人能力的人嘛！”

“不一定。”许敬同志突然开口，周围空气的温度瞬间下降，“暴打、捅死，听起来更像是激情杀人，凶手很有可能跟死者积怨已久，需要发泄。但是，如何乖乖让一个大活人站着挨打还不还手，这点恐怕是一个人做不到的。所以我想，打人和杀人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

许敬性子比较孤僻，不爱说话，为人冷静，逻辑调理、体能测试都是市局里数一数二的优秀。

但凡开口，必定八九不离十。

“我个人倾向于被小团体打的可能。”唐昭说，“那一带管理本就不严，街头上出现有自己小团队的不良少年也是有可能的。”

高明慕云在一旁摇了摇头，纠正到：“不是有可能，而是有很多！就算是让我们刑侦队的全军出击，一时半会儿查也查不完。那一片儿本来就是混日子的聚集地，我们市局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底下的去管，那些人走走表面，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事儿，全当没看见！这下好了，一出事儿便开始推卸责任，真是无语。”

“昭哥，你们看这儿。”沈秋月翻了翻资料，指着某一处。“黄莺莺这个女孩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但从我和许敬从她的朋友那儿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女孩儿好像经常跟一群男孩儿一起出去吃饭。不过都是黄莺莺请客，在一些高端场所。还有一个八卦——黄莺莺之前特别喜欢杨少臣，因为这小女孩长的还挺漂亮的，但是被杨少臣拒绝了！这件事儿整个学校闲的没事儿干的人都知道。”

许敬补充：“其中一个室友还提到她经常打游戏，听描述应该是一款叫《梦游江湖》的网游，实名制的，还挺热门。我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上面有一种类似于‘结婚’的功能，那群男孩儿说不定是网络上认识的人。”

“秋月，你速度走个程序，去网监那边儿让相关公司配合调查信息，要黄莺莺最近聊天的对象信息。”

“是！”沈秋月话音刚落，人蹭的一下就没影了。

六点十分，是人民公仆正常下班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准时上班。特别是你，高明，明天不许卡点。”

是夜，南川市中心灯火通明。

市局大楼外面早已安静下来，里面的人却像白日一样的忙忙碌碌。

周围是黑色的夜，一盏暖橙色在这黑暗中格外明亮。柔光的抚摸下，唐昭的身影像是P上了一层滤镜。像是照片上的主人公，那么近，又那么远……

“人民警察工作这么辛苦，加班费多少啊？”

唐昭一愣，回过头看见宋昱那小兔崽子倚着办公室的门，有些慵懒地看着他。

唐昭望着他靠近，有些迟缓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宋昱不急不慢地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唐昭的桌子上，对他歪了歪头：“送了点儿礼物给楼下的辛苦加班的叔叔们，他们网开一面，放我进来的。”

明显是在忽悠他。

唐昭懒得与这位小朋友开展一场紧张刺激的辩论赛，并没有在意宋昱脚趾头扯的鬼理由。

“这是特意给辛苦加班的警察叔叔的夜宵。不是本人亲自做的，不用感激。”

为什么唐昭经常叫宋昱小朋友？

吴越有曰：这人被唐昭捡回家的时候就十分臭屁，没想到回到自己家了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简直是——没有最臭屁，只有更臭屁，乃唐昭最头疼的人也。

好在也不是吴越称作的“小白眼儿狼”，还是挺有良心的…虽然送来的“黑”米粥是真的糊，像是炸了厨房后的唯一存活下来的粮食。

唐昭面不改色地吃完饭之后，把保温桶盖好，把办公桌收拾了一下。宋昱则是在一边儿的椅子上玩手机，还时不时挑剔一下：“这椅子真硬。”

“……”

唐昭更觉得他是来体察民情的。

“那你继续工作。我就不打扰了。”宋昱盯着他吃完了饭之后，准备告辞离开。

“对了，宋昱。”唐昭叫住他，“其实我当时一直没有想起来——那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晚上……

宋昱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还回头对他挑了挑眉：“你要想不起来，就算了——就这样，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唐昭坐在办公桌前，口袋里揣着宋昱下午塞给他的那根牛奶口味的棒棒糖。

那天晚上，也就是宋昱从他家离开的晚上。他从父母的墓地回来，然后喝了点酒，就把自己喝得断片儿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也没记住。连宋昱也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人影，只给他留了一张“回父母家，平安，勿念”的字条。

也不过几个月前的事，跟过了好几年似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感觉到宋昱都长高了不少……也有可能是自己越长越缩水了吧。

……

“唐副队，你要的资料已经查到了。”沈秋月一大早就提着一份文件夹跑到唐昭办公室里，“真有那么一号人物，与黄莺莺在网游上相识，而且还是个有些特权的混混儿。高明已经带人去身份证上登记的住所找了。这是他的资料。”

“辛苦了。今天上午安排你休息，昨天肯定花费了不少时间。”

“加班儿都是常有的事，再说老大你不是也加班到很晚才回去？能者多劳嘛。”沈秋月说，“你们不会因为我是女的而性别歧视吧？”

唐昭无奈地笑了，把“性别歧视”都搬出来了，他还能怎么说？

“不是歧视女孩儿，而是照顾花朵。”

市局里女警察不多，花儿一样的姑娘，在哪里都是应该被小心呵护的。虽然刑警这份工作实在不好做，但是能照顾的，他们男同胞一定会照顾到。

这好像是……上课的时候老师灌输的思想。

却好像被刻进骨子里那样深刻。

沈秋月望着他，许久，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唐副，你长的这么优秀，还这么会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也跟高明那张口死的小鬼一样，还是没有女朋友？难道真的是……苍天要你注孤生？”

唐昭：“……”

一天不咒他单身不好吗？

“冯佳浩，男，二十八周岁，中专毕业。南川市本地人，同外公外婆一起住在老城区的一个老旧小区里。自由职业。平常喜欢跟一些结交的朋友在老城区晃悠，无论白天晚上。是吗？”

高明慕云花了还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把这人从老城区里揪了出来。

说来也是巧，上门儿到他家拜访没找到人，倒是在路边一群打群架的里面找到了他的“小弟”，在一问，就把“头儿”扯出来了。

“是，没错。”冯佳浩似乎有些生气，“你们有事儿没事儿啊？不就是小孩儿们打个架吗？至于把我弄到局子里关着，配合你们回答一些有的没的信息调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闲的没事儿瞎折腾老子时间。”

“黄莺莺是你什么人？”

冯佳浩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制服小伙儿就问他了这个问题，有些不大确信，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不行听错了。他有些疑惑：“谁？”

“黄莺莺。”高明颇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解释说明，“南川大学大四学生，黄、莺、莺，你在网游《梦游江湖》里的侠侣——她是你什么人？”

“哦，你说我老婆莺莺啊。”冯佳浩拍了拍大腿，散漫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反而更加随意地答到：“我媳妇儿，网上认识的。没想到现实里是小美女一个，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花钱也客气…”

冯佳浩滔滔不绝地夸着，却被同样怀有富婆梦但还没有实现的高明慕云无情无义地打断。他冷冷地道：“黄莺莺小姐并不承认有男朋友——不会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吧？”

冯佳浩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好笑，冷哼道：“怎么可能？游戏就能不讲感情了吗？游戏上的情侣就不能当真了吗？我说这位警官，您可真够闲的，没事儿打听一个小姑娘八卦做什么。市局发的工资太多？”

一旁的许敬突然开口：“冯佳浩同志，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一起恶性谋杀案件。其中受害人曾经有过被一群人殴打的现象。警方传话让你配合调查，请你端正态度。”

冯佳浩也不怕冰块脸，还故作挑衅地哼唧了几声：“哟哟哟，我好怕怕哦！关我屁事啊？你们他妈有证据吗就说人是我打的？”

“敢做不敢认，这就没有意思了。”高明说，“实话告诉你，你的好几个小弟把该说了已经都说了。信不信由你，配不配合也由你，是警察问话呢，还是非要在市局闹一闹，也都由你决定。冯佳浩，你想清楚回话。”

……

“唐副，这是真的吗？感觉又是高明在诈他——几个跟他铁哥们儿一样的兄弟，就这样把他卖了，听起来总是不太实际。”

唐昭和沈秋月在隔壁用监听耳机实时关注着。

“真的。”唐昭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一片儿的小混混们都是年轻小伙，还有的连十八岁都没到，没进过局子，吓一吓就套出了不少话来。冯佳浩的兄弟们怎么样，想必他自己更清楚。”

冯佳浩想到自己会被卖，但实在没料到会被卖的这么快。有好处的时候称兄道弟，大难临头反咬一口。这样的人，他见得不知道多少。

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认了，反正只是打了个小王八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我是喊人打过那个畜牲——他屡教不改勾引我女朋友，难道不能教训教训？”

高明先让自己主动忽视他的错误观点，问道：“你说他纠缠黄莺莺？”

“是，没想到吧？那孙子，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干出来的净是这样上不来台的破事儿！一次两次我可以不在意，但是这畜牲三天两头拉我女朋友去他那小破房子里，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大半夜才让人走。你说这里面有没有鬼？”

“只是同学，讨论学习上的事情也很正常吧？”

冯佳浩冷笑一声：“讨论学习在学校正大光明地讨论不行吗？非要让人跑到他家里去？分明就是有鬼！警官，如果这事儿搁你身上，你恶不恶心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