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失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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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妻》
【文案】
童年时一次无心玩闹,她把他害成了瘸子,终日轮椅为伴,痛不欲生。
所以,他一直恨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袁蔻珠就这样带着愧疚赎罪的心,嫁给了表哥李延玉为妻。
为了这份罪孽深重,她不得不从身上拔掉一根根刺,将从前的明艳张扬,变得沉默寡言;将从前的恣意潇洒,变成对夫君的低三下四讨好。
——凡是,只要他高兴就好。
终于有一天,男人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他的腿也痊愈了,而她的罪孽,也该赎完了。
袁蔻珠拿着一纸休书主动走向男人面前——
“表哥,现在,我们也算互不相欠了,你有你喜欢的人,而我也——”
她摸摸肚子三个月的孩子,说,会改嫁他人。
男人闷不做声,手中的拳头却握得咯咯作响——
他双眸血红。
后来,李延玉才知道,原来,比起失去妻子蔻珠,自己这双腿真的不算什么。
(地狱级追妻火葬场)正文
第一章
定熙四年的二月二十五,正值春分。
这天,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是个平常不能再平常的日子,然而,对江沅,却是人生中永远难忘一天。
江沅是兵部侍郎江景铄的嫡长女,由于四岁那年,一场高热,意外烧哑了嗓子,从此,她的生活像是被翻面,从甜蜜幸福美好的一面,被翻去了今后沉默晦涩的一页。并且,永永远远地,这一页再固定翻不过去了。
四岁前的江沅,是整个江府的宝贝、明珠,由父母亲疼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自从四岁以后,随着她的哑疾被大夫宣告终身不治,以及,妹妹江泓的出生……四岁后的江沅,活成了一条真正咸鱼,今后所有有关她的幸福前途,基本没有指望。
父母亲偏心妹妹,将家族所有希望都寄在身体健全的妹妹江泓身上、这都还在其次;他们的不再重视江沅、冷落她,也统统是其次。种种这十几年来的艰辛成长、一路迷茫、心酸、彷徨……江沅大多是不愿提及的。就如,叫花子的烂腿,血淋淋伸出来公诸人世,到底是博人怜悯呢,还是惹人厌恶?
刻意扩大自己的不幸,因为这对江沅来说,是比不幸本身还要羞辱难堪的一件事。在江府生活了很多年,遭到很多不该属于她的冷落不公,江沅宁愿把自己像嘴巴一样,封闭起来,隐藏着,不让任何人去发现,她的心里,早已埋了无数根伤痛像藤蔓花上的刺。
而要说江沅的真正不幸,是她在刚满十八岁的那天。
她被一个男人给糟蹋了、睡了。
那个男人,叫傅楚。
那是很不幸地、发生在她与未婚夫陆钟毓马上就要成亲前头一个月。
关于睡她的那男人傅楚,种种传说名声来头,江沅常年身处闺中,自然不太清楚。
隐约中,只听得父亲江景铄好几次愤愤捶桌提及这个男人——
“这狗杂碎!一个戏子姘头出生,暗门巷口里爬出来的,也不知被好多人玩过,今天,他居然也能踩我的头上!当了堂堂首相!真是老天的荒唐糊涂!”
父亲的厌恨,夹杂着对这姓傅男人的、可怜的、卑怯的不甘与战栗。还有什么,是比明明轻蔑藐视痛恨着一个人,却偏不得不弯下膝盖、在那人面前卑微地恭敬巴结讨好痛苦。江家世代自诩书香、诗礼名门,自然,像父亲江景铄这样的儒生小吏,也不知官场辛苦摸爬打滚了多少年,可到头来,却输在一个唱戏出生的小杂碎身上。
傅楚,堂堂京介第一美男子,最后,窃势拥权,之所以能当上佩金带紫一品首相,又当得那么顺利,其中,靠的到底什么妙数,自当细品。
婊/子无情,戏子……
天道不公,戏子……
戏子原来也可以出将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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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有口、却不能辩,至少,无法用言语很快去证论自己的清白。
江沅,其实并没和那个男人真正发生男女肌肤之亲。
所以,那个叫傅楚的男人,自然也算不得上真正“睡了”、“糟蹋”她。
***
“公子,江府上的大姑娘要见您!说有话要来跟您来解释,您要不要出去……”
陆尚书府,此时,江沅未婚夫陆钟毓府邸。
江沅的这名未婚夫陆钟毓,长得眉清目秀,年轻二十左右上下,满身书卷之气。
此时,天空飘起了蒙蒙春雨,陆钟毓俊面颓然,坐在书房靠窗的位置呆滞地出神。
窗外芭蕉被雨洗得碧绿如翡翠,陆钟毓六神无主,头脑却一片茫然麻木空白。
他嘴唇颤颤哆了一下,闻得小厮来报的回话,正要兴奋匆忙地从桌前站起来,“你、你让她进来,雨下这么大,她怎么来了——”
门外另立两个青衣直裰小厮,是陆府家主陆尚书、他父亲特意派来看守他的家奴。
两家仆把眼朝他一盯,说了声:“公子,老爷吩咐有令,您不能出去!”
陆钟毓到底退缩了,投了降,闭了闭眼,狠下心道:“不见!你让她回去吧,我不想听她任何的解释——”
把一封信匆忙往小厮袖中一塞,又狠道:“你把这交给她吧!告诉她,不是我狠心绝情,我也是没有办法!”
小厮表情难过地接了。
***
是的,江沅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未婚夫陆钟毓不见她!也不相信她!死活不肯见就罢了,也不听她任何解释!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事实是,江沅从一大早起来,匆忙洗漱穿衣振作,连口饭都没得及吃,现在,她好容易厚着脸皮,丢下自己的自尊,如此可怜卑微之相,为的,到底是什么?
为的,就是相信凭着这个男人从前以往对她的感情,他应该会选择相信她。
假如,全世界都唾弃她,骂她是个婊/子荡/妇下贱货,败坏江家的名声,啐她不要脸,好好一个大家闺秀,竟主动脱了衣服爬去那男人傅楚的床、妄想飞上高枝当首相夫人——全世界都如此这样鄙视她,吐她口水,不听她辩白,那么,陆钟毓在她的心里,肯定是不会和这些人一样的。
“江姑娘,您请回吧,雨下这么大,我们公子让小的给您传一句话,江姑娘,公子说,他和您已经彻底完了,从此以后,请姑娘自重,别来找他了……”
“不是他不相信姑娘您,而是,而是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也是没有法子,毕竟,咱们府上老爷他,咱们公子也……”
江沅表情僵着,她没有愤怒,没有咆哮没有丝毫绝望难过表情,她是个哑巴,她唯有此刻保持自己仅有的、唯一那点礼仪风度、与可怜的、一文不值的高贵与优雅。
她微微一笑,点了螓首,表示我懂了,明白了。
什么也不说,竟从容地从小厮手中接了那信——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是退婚书。
陆钟毓亲笔所书写。
小厮表情仿佛此刻比她还要难堪悲伤。
天上的雨不一会儿飘成了幕帘子,斜斜密密,钻进江沅的雨伞里,江沅的头发也被打得焦湿。
这一霎时,江沅的眼前漂浮起太多太多的画面,是陆钟毓和她从前种种……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这男人一向性子软懦,常常处理事情优柔寡断。
陆家早嫌弃她是个哑巴残疾,对于儿子的这门亲,一直在暗暗排斥反对……
江沅闭了闭眼,努力保持自己的得体从容,可是,在转过身那一刹,眼泪像泉水似的,一点点还是从眼眶蔓延出来。
***
尚书府陆家的这处宅子,江沅其实来过好几次。
雨水冲洗烟润之下,花木繁茂,白墙黛瓦,厅榭精美,浓郁江南的水乡特色。
江沅撑着一把乌骨油伞,和丫头月桐正要从一处叫紫藤坞的照壁折回去。
陆家的老爷陆尚书笑道:“江大姑娘,请您留步!老夫有话想和你谈!”
他的身旁,还负手站了一个男人,正是傅楚。
江沅不失礼仪朝陆尚书轻一鞠身,面无表情、表示客套。
陆尚书非常恭敬讨好朝旁边的傅楚一拱手,“傅相,下官想和这姑娘说几句!”
江沅抬眼看向那个叫傅楚的男人。
他身形修伟颀长,穿一袭官服绛纱衣,头戴黑色乌纱皮弁帽,腰系深褐色蔽膝,佩玉钩绯白大带。
整个皮肤比天山上的雪还要冷白,面庞似笑,却又不像在笑。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雾气蒙蒙的雨帘子,几只飞燕从远处凉亭匆匆掠过。
江沅此刻对这个男人的第一感觉是厌恶的。
陆尚书谄媚恭敬地称呼这男人叫傅相——她心中一惊。
她的一生,都被这个男人给毁了,初入眼帘的感觉与印象,如何不恨,如何不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