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营销美女
“我先前从没见过这画,是听闻你们这里画的最好才过来的,你拿出一幅我看看,若是画的真好,我便买下来。银子不是问题。”贾珂说完不由一笑,店伙以为他是因为要看到画才笑,却不知他心里正想着:“老子全部身家就三两银子,再美也不买你这画。”
能在京城站稳脚的店伙,哪个不是见多识广,早练出一副火眼金睛来,那店伙看一眼贾珂的穿着,便知道他该是个世家公子,殷勤笑道:“小公子请随我来。”
贾珂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楼上忽然有人喊道:“不好了!”又有一个人喊道:“吐血了!”
贾珂脚步一顿,看向那伙计,那伙计却微微一笑,道:“这是相思入骨引发的咳血之症。小公子不必担心,这几天常有这事,吐了血就好了。”
贾珂道:“你们不需要帮着叫大夫吗?”
店伙又是一笑,道:“您再听听,上面可还有动静?”
店伙这话说完时,楼上果然已经复归安静,楼下倒是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可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和这书肆的店伙一样,对刚才楼上有人吐血这事漠不关心。
贾珂只觉得手脚发寒,心道:“这究竟是什么画?怎么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古怪。我上个月出来,在街上遇见个被马车撞倒的老太太,不一堆人帮着送去医馆么,怎么这会儿有人吐血,都没人在意了?”
他本来想着自己上辈子什么十八禁的东西没看过,哪会被区区一幅画给迷倒,可现在瞧着这些人的古怪样子,只觉得就算把一个大美女脱了衣服扔到他们面前,也未必能迷的他们这般神魂颠倒。
贾珂不由想起书上贾宝玉和王熙凤被马道婆做法算计一事,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如果真是这种玄之又玄的法术,他连化解之法都没有。但是他担心这事和警幻仙姑有关,不能不去看,只得硬着头皮跟那店伙继续走。
那店伙领贾珂进了间里屋,这屋子从前大概就是挂画的,只是现在屋子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内容相同的画。
这些画上画的都是十一位少女三三两两的站在花林之中赏花的景象。画中的其余十位少女皆是遍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大美女,但是和站在中间的藕衫少女一比,竟全都变成丑八怪了。
这藕衫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容色绝丽,不可逼视,瞧着她眉梢眼角,唇边颊上,尽是风流妩媚,嘴角边微露的笑容,却透出几分天真羞涩。
贾珂怔怔瞧着这幅画,一时只觉得魂飞魄散,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浑然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眼里只有这少女,心里也只有这少女,耳边仿佛有个女人用比洞箫还柔和的声音在低语,轻笑,极尽缠绵之态,身后仿佛也有无数只女人的手抓着他要他和自己坠入那无尽的欲望之河里。
“不好,我要死了!”贾珂想着,拼着最后的力气,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扇了一巴掌。这痛感自脸上传来,他神智稍稍恢复,忙移开眼,暗骂道:“这画好邪门!”
又去瞧店伙,才发现这店伙自从进这间屋子以来,就一直盯着脚尖,看也不敢看这些画一眼。
“你家这店里怎么有虫子!”贾珂随口胡诌一句,又趾高气扬的道,“嘿,这画好一般,怎么把他们迷成这样的?你不会带我来看的都是些残次品吧!”
店伙惊讶的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见贾珂被打的微红的脸颊,险些笑出来,忙低下头道:“小店哪会这么做生意,小的来带您看的画,都是我们店里专门高价请的画师画的。可能是小公子年纪还太小了,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再过几年,小公子就知道这画中少女的魅力了。小公子可要先买一幅回去收着,过几年再看看?”
贾珂道:“看你说的,这画现在迷不倒我,过几年就能迷倒我,我还越活越倒退不成?不是我不想买,是你们这画画的实在不行,连我这个小孩都迷不倒,怎么迷倒这么多人的?不会他们都是你们店里雇来的托吧?”
店伙笑道:“您真爱开玩笑,这画哪用我们雇托?这画最初是在程菱子大师举办的画会上火起来的,画这幅画的人不仅在画坛中毫无名气,并且已经仙逝多年,这幅画都是她的儿子送过来的。程大师可是御用画师,难道还会配合这无名小卒做假不成?
我们店里只不过是紧跟潮流,抓紧时间做出一批又好又快的仿品来,这些画都不够卖的,长安城的纸都因此涨了好几倍的价格,我们哪还用得着去发愁卖不出去该怎么办呢。”
贾珂走到一幅画卷前,作出赏画的样子,却看也不敢看那画一眼,只盯着自己的手道:“作这画的人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她儿子怎么会想着这时候送画来?”
店伙道:“这作画的人夫家姓单,是扬州的一个乡绅,单公子把画送过来的时候曾说他母亲生前最爱程大师的画,一直想亲自来京城见程大师一面,可惜单夫人有轻微的腿疾,很少去外地。正巧两月前单公子来京城办事,听说程大师要举办画会,就写信给家里,让将单夫人的画送过来参展。只是单公子也不知道这画是在哪里画的。”
贾珂笑道:“既然这单夫人有腿疾,这画中的赏菊会定然是在他家附近举办的,看这画中的菊花品种繁多,花盆花架皆不似凡品,可见这主人定然财力雄厚,又极爱菊花。再看这画中的十一个少女的打扮,显然都出身不俗。这么多特点,难道单公子会想不出这是哪一场单夫人参加过的赏菊会吗?怕是他不愿说出来吧。”
店伙笑道:“我们掌柜的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单公子不愿言明,咱们也不好强迫不是。”
贾珂却道:“这更奇怪了,看这些少女的衣着打扮,只怕不是商贾出身。这样的人家哪能容忍女眷抛头露面,何况是被人画出来四处流传。单家既然只是乡绅,可未必得罪的起她们。”
店伙显是从没想过这事,不由好奇道:“那依公子所见,这单公子为什么敢把这幅画拿出来呢?”
贾珂道:“你看这画上其余十女,美则美矣,可就这画法,恐怕只和本人有两三分相像,便是她本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出来她就是这画上的某位。但是这藕衫少女,不仅美,并且还画出了一种妖冶灵动,摄人心魄的气质,若是她真的存在世间,不是单夫人空想出来的,那她站在你面前,只凭这独一无二的气质,只要看过这画,就一定能认出来的。
可见要不然这位姑娘是得罪了单公子,单公子才想出这玉石俱焚的招数来报复她。要不然就是她想要毛遂自荐呢。”
那店伙奇道:“毛遂自荐?这从何说起?她要自荐给谁?”
贾珂嘿然一笑,并不作答,又问道:“这画是何人送到御前的?”
店伙道:“自然是程大师,这好事哪个会让与别人。”
贾珂又道:“你们这些画师画这画要画多久?”
店伙道:“我们一共雇用了三十二位画师,这每幅画都是由八位师傅分工完成的,像最便宜的画卷,只是粗粗勾勒出其他人轮廓,只精细画出这藕衫少女,大概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完成。像最贵的画卷,力求画的和肖夫人画的一模一样,就得花上大半日了。”
贾珂心道:“这画两日前展览,昨天送到御前,这留出的一天正好将这画的名气发扬出去,还足够旁人从容临摹下来。这样真迹进宫,仿品还可以留在民间炒作。我记得贾老太太说过皇后就是女奴出身,因为生的太美被皇帝看中,带回宫后生下大公主,被封为韩嫔,后来因为弟弟立下的军功被封为皇后。可见这皇帝很爱美色的,所谓‘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么大手笔,果然是这姑娘要搏一把么。”
想到这里,他紧张的神经立马便松弛下来。那警幻仙姑虽然在书里行事如老鸨,但毕竟是仙界的人,不致于费尽心机的把自己送进皇宫里,可见这事多半是个想要进军皇宫的绝世美女的谋划。但这就和他毫无关系了。
贾珂离开书肆,便回了荣国府。他回家自然先去拜见贾母,贾母因为当年贾珂生母闹的那一出,自觉颜面尽失,在亲友中抬不起头来,虽说认下了他和贾之春,面上却一直淡淡的。
贾之春和贾元春一般养在贾母身边。贾母素来喜欢漂亮活泼,聪明伶俐的女孩,贾之春便是这种性子,还要再加一条胆大任性——不过这任性只敢在贾珂这同胞哥哥面前使出来,贾母养着养着便养出感情来,对贾之春倒比对贾珂这总不在她跟前凑趣的孙子亲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