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霍骋知把带来的衣服一件件挂到衣柜里，同时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说：“就这一个衣柜，但我来之前这里面都是空的，你的衣服呢？”

池引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箱子里。”

霍骋知点了下头：“不拿出来放进衣柜吗？”

“不了。”池引没什么犹豫道，“也没带多少衣服，放行李箱里想拿的时候也很方便。”

霍骋知轻轻“嗯哼”应了一声，弯腰继续从行李箱里拿东西。

池引看见他拿了个魔方出来，还随手丢到了床上。目光落在那个拼好的魔方上停了会儿，池引垂下眼，抬脚朝屋内的卫生间走去。

霍骋知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手上继续收拾行李，没回头但很顺口道：“干什么去？”

池引脚步不停：“洗澡，早睡。”

霍骋知点了点头：“浴室地滑，小心点。”

池引：“……我谢谢你的关心。”

霍骋知就回头冲他笑：“不客气。”

池引：“……”

池引满脸一言难尽的走进了卫生间，霍骋知看到门关过来后才收回视线，回过头继续整理行李箱。

整理着整理着……霍骋知从行李箱拿出洗漱包的手突然一顿。

刚刚池引是两手空空走进浴室的。

毛巾浴巾可以之前已经放到浴室去了，但洗澡后要换的睡衣和贴身衣物，总不可能一到这里就放去浴室了吧。

挑了挑眉，霍骋知侧耳认真听了下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抿唇笑了下，手上继续收拾了。

他带来的东西本身并不多，很快收拾好了，霍骋知将空行李箱立到墙角，然后看了看行李箱上方的摄像机。

探头研究了下，霍骋知抬手将摄像机关掉，又用摆在摄像机架子上的防尘布搭上遮好。

检查确定了下屋内没有其它摄像和收音设备，做完这些后，霍骋知才抬脚走向卫生间。

敲了敲门，霍骋知噙着笑：“小池老师，我已经把摄像机给关掉了。”

池引这会儿耳边全是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听到动静，他关掉花洒，扬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霍骋知就重复了遍：“我说，我把房间里的摄像机关了。”

“关了就关了呗。”池引奇怪道，“用得着在这会儿特意来说一声？”

霍骋知笑了下。

池引打开花洒，继续冲洗头发上的泡沫了。

直到洗完澡，彻底关了花洒，池引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才反应过来，他没带要换的干净衣服。

眨了眨眼，池引突然领会到了霍骋知先前话里的玩味。

难怪特意来跟他说摄像机已经关了，霍骋知就是早发现了他没带衣服进来，还故意不提醒，等着看戏。

抓着浴巾，池引抬眼看了看整间浴室。

拜托霍骋知帮忙拿衣服，那是不可能的，池引他不服这软。

可节目组收拾的这浴室里，除了全新的洗发水沐浴露之外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得亏池引下午一到房间，就把洗漱要用的东西都拿到了浴室里，不然这会儿他连条毛巾都没有。

指尖敲了敲，池引一挑眉，将浴巾在腰间围上，然后抽了条擦头发的毛巾，一边擦拭湿发，一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出去。

有什么可怂的，又不是见不得人。

收拾完行李之后，霍骋知就坐在桌边，手里有一圈没一圈的转着魔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一眼浴室方向。

他很好奇池引会怎么做……在彼此都心知肚明，霍骋知对池引抱着不正经想法的情况下。

霍骋知带来的这个魔方，是最常见普遍的九宫格魔方，扫过一眼后，他根本用不着再给目光就能手速飞快的拼好。

拼好，打散。

再拼好，继续打散。

“咔嚓”……浴室门突然开了。

霍骋知停下了转动魔方的动作，抬眼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池引走了出来。

没穿衣服，赤着上身，两条偏瘦纤细但带着点薄薄肌肉的腿大半都没有遮掩，浑身只有一条不算长的白色浴巾遮掩着敏.感的地方。池引的长发还在往下滴水，滴到线条流畅的胸.前皮肤上……

霍骋知一口气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喉结微微滚动。

池引还不要命的抬着双手擦头发，边走动边擦拭，腰间那条脆弱的浴巾随着他的动作，就跟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见霍骋知看过来，池引冲他挑衅的挑了挑眉。

霍骋知闭了闭眼，无奈道：“穿件衣服吧，小池老师。我年轻，经不起撩拨……”

闻言，池引歪了下头，视线在霍骋知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几遍。

“我正准备穿呢。”池引慢吞吞的说着，然后收回视线，走到他的行李箱旁边蹲了下去。

霍骋知手上快速转了几圈魔方，盯着池引漂亮的背部线条看了会儿，在池引拿好衣服站起来之前，他猛地丢开手里的魔方往浴室走。

池引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好心的提醒：“霍老师，别忘了拿衣服。”

霍骋知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走。

池引无奈道：“那你至少也得拿条毛巾吧？”

霍骋知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了浴室，反手就关上了门。

池引拿着睡衣站起来，摇头轻啧了声。

过了十来秒，浴室门被打开，霍骋知木着一张脸走出来，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又带上洗漱包，又表情镇定的回了浴室。

池引愣是从他淡定的背影中看出了点手忙脚乱，当即被逗得乐不可支，抱着手里的睡衣坐在床边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把睡衣给换上了。

……

霍骋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池引就穿着一身黑色的夏季睡衣坐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拿着本书正看得认真。

霍骋知靠在墙边擦了会儿头发，然后出声道：“你这头发得用吹风机吹干吧。”

池引正沉浸在书里，听到声音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啊？”了一声。

霍骋知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打算等头发自然干？”

闻言，池引下意识抬起手，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湿发。他想了想，说：“我这头发也不是很长，自然干也不会很久，不想用电吹风。”

霍骋知点了点头：“觉得伤发质？”

池引倒没想那么多：“就是不习惯用。”

这样一说，霍骋知可就来劲儿了。

他又猛擦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把毛巾挂到了衣柜旁边的架子上，转身对池引说：“那我帮你吹？”

池引瞥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霍骋知已经自说自话的找到吹风机了：“用的，毕竟我们住一个房间，你头发没干不能睡，那我也没办法早睡了。”

池引指了指面前矮几上的台灯：“房间的灯你关掉就是，我坐在这边看书也不会发出吵闹的动静。”

“那怎么行，就这么一盏台灯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霍骋知走到池引面前，晃了晃吹风机，“让我帮帮你呗？”

池引微微抬头看着他：“你先把你自己的头发搞定吧。”

霍骋知笑道：“我头发短，用毛巾擦得不滴水了，很快就能自然干。”

池引抱着书微微侧身：“那我也用不着你帮忙。”

霍骋知蹲下来，就比靠在懒人沙发里的池引稍微矮了一点了，他抬眼看着池引，目光无辜、语气示弱：“可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睡眠情况不太好，睡觉的时候会需要绝对的安静。虽然只是翻书的声音，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很明显的……小池老师，我真的会睡不着的。”

“让我帮你把头发吹干，然后我们一块儿睡觉，好吗？”

上辈子，两人刚暧.昧起来的时候，池引是真的会被霍骋知示弱装无辜的模样给骗到，后来……虽然知道霍骋知本性了，也有了一定抗敏性，但……池引自认，还是会被霍骋知骗到。

因为霍骋知总在一些可有可无……或者可以称之为小情趣的事情上，用真假参半的话来示弱，你不答应他都觉得对不住他这份良苦用心的感觉。

比如现在，别听他说得有多可怜，其实目的就只是想帮池引吹吹头发而已。就这么件小事，他非要扯出睡眠不好的大旗……

池引无奈摇摇头，问霍骋知：“你睡眠情况不太好，真话？”

霍骋知老老实实点头：“真话，这个没骗你。”

池引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霍骋知想了想：“说不清楚了，有两三年了吧，其实都习惯了，反正总还是能睡着的。你看我现在这状态，也挺好是不是？连黑眼圈都没有。”

看池引关心，霍骋知下意识说了安抚的话。说完之后他眨了眨眼，又不正经道：“不过你要是不让我帮你吹干头发，我被你的翻书声吵得睡不着的话，明早可能就有黑眼圈了。”

池引拿这人没办法，摇摇头继续看书了。

霍骋知唇角上扬，把吹风机接上旁边的插座电源，然后半蹲到池引身后打开了吹风机。

头发没有神经，被触碰也不会有感觉……但人的大脑有。

霍骋知的手在他发间作祟，池引原本在书页文字上的注意力渐渐被分散了。

以至于电吹风的声音停下，霍骋知突然从后面凑到他耳边的时候，池引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而是下意识嗔了句：“别闹……”

这话一出，霍骋知愣住了，池引倒是很快回过了神。

沉默了下，池引突然从懒人沙发里站起来，随手把书丢在沙发上。在霍骋知反应过来前，池引就手脚很快的躺进了被窝里，还扯扯被子：“我先睡了，晚安。”

霍骋知眨了眨眼，放下手里的吹风机，直起身体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池引。

然后他笑着走到了池引的床边，伸手去扯池引先前搭在肩上根本没来得及拿下来的毛巾：“晚安就晚安，你这么急做什么，害羞了？”

池引见他伸手，本来如临大敌，看见他只是在扯毛巾才松了口气。

“撒撒娇而已嘛，有什么好害羞的，刚才你围着块浴巾赤身裸.体走出来的时候都没害羞，这会儿倒……”

池引翻了个身不看他，嘴里很有气势的骂道：“滚开。”

都怪上辈子熟过一段时间，有些反应刻在了心里，后来分开那么久都没能完全忘掉。就像刚才这个场景……霍骋知以前也帮池引吹过头发，但吹头发的时间往往都很微妙，绝大多数情况下，霍骋知帮他吹干头发，然后就直接把人往床上带了……

不怪刚才池引有应激反应，谁让霍骋知突然凑那么近了！

池引闭着眼睛，在心里骂骂咧咧。

霍骋知把毛巾捏在手里，轻轻戳了戳池引的脸，没得到回应，他只好遗憾地叹了声气：“好吧，晚安。我本来还想听你再撒撒娇的，但……啧，人得知足嘛，对不对？”

滚滚滚滚滚……池引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想把霍骋知变成个球体送出去。

霍骋知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都丢进了脏衣篓，再把毛巾手洗了搭到架子上，最后对池引说了句“晚安”。

关灯，躺下，睡觉。

池引在黑暗里悄悄松了口气。

……

霍骋知向来是闭眼之后起码要一两个小时才能睡着的。

但今天兴许是心情极佳，躺下之后没过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明显的睡意。

只是睡着之后依旧多梦。

但这天晚上梦到的又和过去大不相同，他过去的梦境内容总是混沌的，这天晚上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凌晨三点多，从梦境中醒过来的霍骋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下床走到了池引床边，坐下。

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性显然很好，霍骋知看不清楚池引脸上的任何细节。

“你说……”霍骋知压低了声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真的失忆过，但我连我失忆这种事都给忘了？”

“太真实了，你知道吗……过分真实了。”霍骋知回想了下刚刚睡梦中梦见的内容，又自顾自摇摇头，“也不太对，梦里的我们看上去比现在的年纪要大上几岁，怎么也不可能是真实发生后我又给忘了。”

霍骋知没了睡意，就枯坐在池引床边沉思。

池引半梦半醒间翻身，隐约看见床边有个影子。起初没反应过来，闭上眼之后却猛地受到惊吓一般再次睁开，下意识脱口而出：“谁！”

霍骋知霎时回神，忙应了声：“别怕，是我。”

“……”

池引清醒了点，一边皱眉一边想要坐起来。霍骋知意识到了，伸出手把他起身的动作按下：“你继续睡。”

“你跟个守门神一样坐在这里，我吓都吓醒了，还睡？”说是这样说，池引倒也没有非要坐起来的意思，就躺着跟霍骋知说话，“你干什么呢？”

霍骋知沉默了下，想了想说：“我以前也老做梦，但醒了之后什么都记不住，只大概记得梦里边很混乱、梦到的东西没营养又没逻辑。但……今晚我梦到了很多和你有关的事，醒了也记得很清楚。”

池引应了一声：“梦到什么了，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说来听听？”

“嗯……有点复杂。我既觉得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又觉得实在不靠谱，像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可臆想出来的情节，哪有那么真实的……”霍骋知绕口令一般说着。

看不清楚霍骋知的神情，但听他这语气，池引的容忍度就不自觉提高了很多，也不想嫌弃霍骋知半天说不出有价值的话。

“说来听听吧，我又不会嘲笑你。”池引道。

霍骋知瞅他：“你这没睡醒的时候，脾气倒挺好。”

池引：“……你再这样下去，我脾气就要不好了。”

就霍骋知这张嘴，温情戏码走不到三分钟，池引嫌弃的想。

霍骋知轻笑了声，道：“我梦到……很多。就挑两件印象比较深刻的跟你说说吧。梦里边我们俩年纪都比现在大，应该是二十七八.九的样子，在大概是片场之类的地方，我们俩都拿着剧本，我在跟你请教……”

闻言，池引倏然抿紧了唇。

“我问你说，为什么你拍那么暧.昧的戏时不会觉得尴尬。你反问我为什么要尴尬，演员得有信念感，而且你拍了很多年的戏了，要是还动不动就尴尬，那你可没法活了。”霍骋知回忆着梦境，心情倒好了起来。

“梦里边，我们俩好像反过来了，你才是前辈。你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又问你，说就算你之前拍过很多情情爱爱的戏了，可都是跟女孩子拍吧，第一次跟我这么个大男人拍感情戏，怎么可能一样……”

随着霍骋知的叙说，池引好像又看到了过去回忆里那些场景。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人。”池引那时候是这么回答求知欲爆棚的霍骋知的。

那会儿他们介于熟和不熟之间，霍骋知被池引这么个回答噎得好一会儿没说话，抱着剧本离开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地上的道具绊到差点摔一跤……那会儿池引看得服气，又把霍骋知往“社恐”上多联系了一分。

现在的霍骋知坐在池引床边，黑暗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说完梦里的这一件事后，他语气突然微妙的继续：“我还梦到……”

池引等着听他说呢，谁知道霍骋知说完这几个字就突然停了下来、安静好一会儿都没继续。

“还梦到什么了？”池引暗忖，不会梦到他俩上辈子吵架分手的场面了吧？

霍骋知轻咳了声，回道：“我倒是敢说，但怕你听完之后想杀人。”

池引一乐：“没事儿，你说，我会告诉自己杀人犯法的。”

“哦。就梦到我们俩……”霍骋知弯了弯唇。

然后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语速飞快的说完：“在争论用什么味道的套子，我争烦了就直接弄到了你里面，你踹了我一脚并且放狠话说起码一个月不会让我上你的床……我说完了，晚安。”

霍骋知已经回到他那张床上躺好了，话音落下之后立马躺尸。

池引听得愣了愣，翻身坐起来反手就把枕头当武器往霍骋知那边砸：“去死。”

枕头很有准头的砸到了霍骋知身上，但他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池引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脸颊，拉过床上另一个枕头默不作声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