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猝不及防的拥抱
场地前停下一辆保姆车,等在门口的小伙眼前一亮,急步跑去先一步拉开后车门。
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轻跃地跳下车,冲小伙笑了下,转身把黑色背包拿了下来。
同时,一条长腿迈出车门。
男人身形颀长,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取下墨镜,露出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顾老师,您请进。”
顾啸微微颔首,长臂半伸从车上拿下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和女孩跟在小伙身后走进剧组。
看到三四成群聚在一起说小话的工作人员,听见高频率出现的两个字,顾啸微不可察地步伐停滞半秒,就连走在他身侧的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女孩四处打量着,突然出声:“他们是在说白崇吗?”
小伙怔愣住,立马看了眼顾啸,小心回答:“应该是,童童姐。白老师已经到了,张导在跟他说话。”
顾啸停住脚步,“白崇怎么了?”
两人都知道他没有微博,丝毫不奇怪。
小伙三言两语把事情道清,刘童童则是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热搜里的视频给顾啸看。
顾啸拿着手机走进屋子,冲马章和于梁点了点头,在一边的座椅上坐下,随手将保温杯搁在桌子边上,看完整段视频后把手机还给刘童童。
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刚进组就爆出这样的新闻,张轮多半是不会让那个青年演这个角色了。
刘童童低声说:“我看视频里谁都打了马赛克,只有白崇没打……啸哥,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黑他啊?”
顾啸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刘童童并没有期望得到顾啸的回答。
惋惜地看了眼视频上的人,她小声嘀咕:“其实白崇长得还挺好看的。”
于梁正在和合作过的投资方通电话,“您说女主角?嗐,没有这个角色,都是别人瞎传的,这部电影只有一个男主角……哈哈哈,是啊,下次一定请您吃饭……”
挂断电话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老张这部电影真是给我招了不少麻烦,很多投资人问我能不能往剧组里塞人。”
他话音刚落,侧屋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张轮在前面走出来,白崇在他身后跟着。
几乎是迈出房间的一刹那,白崇便注意到了那个坐在墙边的男人。
眉骨高耸,剑眉,鼻梁高挺,轮廓立体干净。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诱惑。
白崇认出那是自己在饭店柜台处遇到的口罩男。
那天应该是他和张轮在那里吃饭,自己才会接连遇到两人。
张轮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语气发沉:“今天下午进行开机仪式,到时候所有出演的演员都配合剧组发出微博,‘应宛’这个角色暂时先不公布。”
他看了眼白崇,“你先回家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白崇点点头,对着整间屋子的人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他接到了陈康的电话。
陈康在那头气急败坏:“妈的!肯定是彭俊在搞鬼!”
白崇安抚了几句,总算是让他冷静下来。
陈康又骂了彭俊两句,愧疚地说:“这两天陪我妈去做血液透析了,没有注意微博,”他顿了下,安慰道,“我刚刚联系了水军去控评,撤热搜的事情正在跟人说,你别着急。”
白崇:“你不问我事情经过吗?”
陈康沉默了一会儿,“我信你,我正在联系人去要监控,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两人的对话并不长,至少在白崇在路边被风吹得凉透之前挂断了这通电话。
手机塞进兜里,白崇揣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攥紧,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烦躁,憋闷,比他压抑着自己不去玩滑板都要难受。
下了几次订单,没一辆出租车接的。
白崇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个被封印的与世隔绝之地。
“这里来的车少,一般是早上和晚上才会有车过来拉客。”欢快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白崇回头,看到那位跟在口罩男身边的女孩,应该是他的助理之类的。
白崇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刘童童眨眨眼睛,“走吧,啸哥要回公司,他说可以带你一程。”
啸哥?白崇想起那个有着一双深邃眼睛的男人,临到嘴边的“不用了,谢谢”愣是没有说出口。
顾啸坐在保姆车的左侧座位,白崇犹豫了下还是坐在了右侧的角落,一双大长腿委屈地蜷缩起来。
他刚准备开口道谢,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前辈叫什么,只好跟着刘童童的叫法:“谢谢啸哥。”
刘童童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新人还挺能攀关系的,一般人见到顾啸都会叫一声“顾老师”。
顾啸嗯了声,没再说话。
车里光线比较昏暗,白崇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为了避免尴尬只好摸出手机玩,怕打游戏影响到对方休息,最后还是打开了微博。
热搜挑的时间点不太好,很多人还在睡觉和上班,顺藤摸瓜摸到他微博下面的网友并不多,白崇一眼看过去那些评论,内心那团堵起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不生气?”
白崇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啸重复道:“被人骂,不生气吗?”
白崇怔愣片刻,关上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顾啸,还是在对自己说。
“不生气,他们有发言的权利。”
顾啸挑了下眉,拧开保温杯,低头抿了口热水。
直到结束这段不尴不尬的对话,白崇也没弄明白顾啸的意思,只当做是这位前辈对剧组同事的关心。
刘童童倒是好奇起来,她跟在顾啸身边两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顾啸关心新人演员。
“白哥,你这也太淡定了,”她感慨,“张导跟我们说的时候我都替你生气。”
白崇笑了笑,桃花眼顺势微眯,恰好车子在路口转弯,从前座车窗泄进的阳光横在他的半边侧脸上。
一股少年人的清朗气息扑面而来。
正好转过头的刘童童不由僵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小可:【小美女,今年的世界极限滑板大赛暂定12月底,你记得把时间安排好】
刘童童从前年开始沉迷滑板,她这方面的天赋还不错,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跟着华国滑板团的人去参加了世界极限滑板比赛。
“小可”就是她去年参加极限滑板大赛时遇到的人。
刘童童连忙低头回消息。
滑翔:【放心吧,我这边都安排好了,这次比赛地点还是冰岛吗?】
小可:【组委会还没定,不出意外该去美国了,外国人的行政效率你懂的,能往后拖绝不提前告诉你】
滑翔:【哦哦,那这次的滑板主题你有想法吗?】
两人就着“滑板”这个话题聊起来。
刘童童安静下来,其余两人更是没话说,一路无言。
与此同时,某高档小区的一扇大门被哐哐砸响。
敲门的人面色焦急,“安安,快开门!”
不一会儿,防盗门缓缓打开,露出女孩的面孔,白皙干净。
正是地铁上被小孩欺负的那个女孩——王雅安。
段怡悦进屋,还没脱鞋就把手机塞给她,“你快看热搜,咱们那天的事情上热搜了,第十三。”
看过视频和评论后,王雅安捏着发烫的手机,手指骨节泛白,眼眶微微发红,“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恶意剪辑的视频,那么多人相信。
帮过她的青年被无数人指责,而那无理取闹的母子却有很多人在维护。
凭什么她自己不舒服还要给那个小孩让座?为什么这么多人是非不分?
段怡悦咬了咬唇,声音里冒着怒气:“我看到也很震惊,发评论说了事情经过,也给那个发视频的人发了私信,可是……”她的音量陡然低了下来,“没有人信我的,还有人骂我。”
王雅安抹掉眼角的泪,抿着唇拨出一个号码。
“爸爸……”
剧组离市里很远,保姆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所大楼前停住。
白崇和刘童童先下了车,刘童童往车头走了两步,边指着一个方向边说:“白哥,对面街道尽头有个地铁站,你走几步……”
白崇站在车门边侧,眼前突然倒下一个黑影。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来得及伸出双手抱住那个跌倒的人。
“……就、就能看到了。”刘童童站在离车门两步远的地方,傻傻地看着两个男人相拥着倒下。
坚硬的沥青地面磨得后背生疼,白崇忍不住闭了下眼,掩住喉咙里的“嘶”声。
顾啸晃了下头,从黑白交错的眩晕感里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青年紧闭双眼的模样,皮肤白皙,嘴唇嫣红。
短暂的几秒内,他注意到青年右眼角有一颗泪痣,
顾啸怔了下,双手撑着地面,从青年身上缓缓爬起,旁边呆滞的刘童童缓过神,上前扶着男人起来。
“啸哥你没事吧?早就跟你说得吃饭,你这低血糖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崇躺在地上,缓缓地把那股疼痛挨过去。
“我没事,你扶他起来。”顾啸打断刘童童的唠叨,扶着车门稳住身体,示意她把人扶起来。
总算注意到真正的受害者,刘童童悻悻地把白崇搀起来,“白哥,你……还好吧?”
白崇咽下快到嘴边的“不好”,淡淡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话连刘童童都不信,顾啸个子高,体重一百六十多斤,生生压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身上,想想都觉得疼。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刘童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小心地问:“白哥,要、要不进楼歇一会?”
白崇刚想说不用时,三人的手机铃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打破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白崇是陈康给他打的,陈康的声音很激动:“小崇,有人给你澄清真相了!”
刘童童是副导演马章给她打的,“童童,你们到了吗?白崇有没有走?刚给他打电话没打通……”
顾啸则是张轮给他打的,言辞简洁:“顾啸,把白崇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