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青见叶落往这走来，一眼便看见了她手上拿白布扎着的伤口。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心里便又有了主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待摄政王走来，便借着礼数，将瓷瓶递向他。

“王爷，这是小女生前所遗留之物，是极好的金疮药，微臣见娘娘手上有伤，现将此物赠与王爷。”

宋乾寒和叶落同时低头督了一眼那瓷瓶。

那确确实实是慕颜月生前的东西。

宋乾寒道：“既是遗物，还是……”

“逝者已矣，留着遗物不过是徒增背悲伤。”

叶落开口打断了宋乾寒，说着伸手接过了瓷瓶。

慕长青连声应道：“娘娘说的是。”

宋乾寒没说别的，反倒是转过来对叶落微微笑了一下：“好。”

他从叶落手里拿过瓷瓶，放进袖里：“我拿着吧。”

叶落眼见着东西进了他的袖子，心里奇怪：难道他见过这个么？

慕父还直接发了话，要与摄政王和王妃一道去墓地。

秦墨心里存疑，面上却不好忤逆。

众人一并去了墓地。

路上，叶落一直在想，秦墨这么费尽心思，究竟为了什么——

若只是单纯地想和叶落在一起，他大可不必害死慕颜月，甚至害死孩子……

这其中，必然还牵扯着其他的利益……

或者说，牵扯着秦墨真正的目的。

他是侯爷，要什么没有？他还想要什么？

正这样想着，墓便到了。

慕家两位次子都跪在坟前低声泣诉，大哥慕云墨却向宋乾寒走来。

他先是行了一礼，再是开了口：

“王爷，有些事宜，在下想跟您借一步商量。”

宋乾寒抬眼看了看叶落，叶落没说话，面露疑色。

宋乾寒见叶落没有反对，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你推本王到那边去吧。”

慕云墨绕过叶落，叶落拿质问的目光剜了他一眼。

两人双目恰好对视，慕云墨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朝叶落点了一下头，然后推着宋乾寒朝远处走去了。

慕云墨这个笑令叶落心里一揪。

这个来自家人的，温柔且信任的笑，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上辈子嫁入侯府，连家都难回一次，更别提这个与从小都宠她让她的大哥见面了。

叶落遥遥望着两人走远，悄悄跟了上去。

距离太远，只能听到一些内容。

“她发现了么？”

“……你也不必……”

“……也好。”

模模糊糊地，没听到什么具体的。

叶落想再听仔细些，又是将头又探了探，可这一探头，重心不稳，险些栽了跟头。

人是没事，可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打扰到了两人讲话。

宋乾寒挥了挥手，慕云墨推着木椅便往这走。

叶落转身就要跑，却听慕云墨高声叫住了她：

“娘娘喜欢这边的景致么？”

叶落尴尬地说不出话，她堪堪转过身，顿了一顿，正要回话，宋乾寒就又接了一句：

“爱妃对本王和慕少的事宜如此感兴趣么？”

听宋乾寒这么一说，叶落反倒有了底气：

“你们二人的事情，有什么听不得的？”

从前的叶落的骄横，只会较现在之更甚。

所以现在的她就是再蛮不讲理，也没有什么问题。

“娘娘说的是，是在下冒昧了。”

慕云墨和煦地笑了笑，他说得很真诚，眼里也都是善意。

慕云墨这个反应，实属反常。

反常到叶落以为，他现在是在跟真正的自己讲话。

慕云墨从前对叶落如何，她会不知道么？

叶落从前与慕颜月是假意交好，从前的她心机短浅，被秦墨和叶落的花言巧语迷惑，连哄带骗地让她交了真心还丢了命。

这些事情从前的她看不出，可身为局外人的慕云墨，却一清二楚。

从前的慕云墨对叶落，从来算不上客气，怎么会对她讲好话，又怎么会对她笑？

实在是太奇怪了。

慕云墨也算给了她台阶下，所以他刚说完，叶落转身便走。

还未走到墓地跟前，就听见另两位哥哥的啜泣声，叶落蹙了蹙眉，心里着实不舒服。

她要被当做死人祭拜，眼看着从前敬爱的哥哥对着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墓碑哭泣。

她好想告诉他们慕颜月没有死，她的灵魂没有死。

她回来了，她要为慕颜月，为慕家讨回所有。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叶落的愧疚在心中翻江倒海，半晌，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两位兄长，听我一言，逝者不可追，令妹是个贤惠的人，想必她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

没料到，慕云澜头也没抬，便冷声讽刺道：

“娘娘当真是仁言利博，可我慕家福薄，受不起娘娘这等人物的劝慰！”

“二弟，不得无礼。”

是慕云墨的声音，他从叶落身后走来，厉声斥责。

“大哥，你……”

“王妃娘娘好心同来祭拜，你又是哪来的颜面说这些混账话？”

慕云墨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声声坠地。

慕云澜恼火地憋回了一口闷气，却是不敢再讲一句话。

对，就是这样，慕云墨就是这样温柔却从来不失魄力的人。

叶落看着慕云墨头上那根万年不变的青白色的发带，一瞬间，只觉得恍若隔世。

“月儿才貌双全，温柔贤淑，实在是红颜薄命。”

秦墨不知何时凑了上来，一脸哀伤，“娘娘如此，实乃月儿有幸。”

叶落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离开秦墨半丈以外，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侯夫人去的早，想来几位兄长还未见过她最后一面。不如……”

叶落顿了顿，等面前的几个人都看向她，“不如，开棺见一面，也算了了侯夫人死前的遗憾。”

此言一出，四周几人皆是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