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发生了什么？”晏卿询问道。

关于这件事，除了那个有些奇怪的梦境，暗示着这具身体真的和衍天门的灭门一事有着什么直接的关系，晏卿知道的其实并不算多，就算问起其他人，也似乎对其中的内情并不了解。

所有人都只知道衍天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而且似乎与魔界有关，但是真正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无一人知晓。

甚至有人用过回溯之法追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知道那人是真的没查出来什么，还是查出来了什么不愿意说，总之有人追问那人，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可说”。

钟离既然认定衍天门是仇人，而且又活过两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果然听到晏卿这么问，钟离稍微沉默了两秒后还是开口回道：“外界都传衍天门是被魔修灭口，但其实真正灭了衍天门满门的是……几大修仙门派的人，也就是所谓的自己人。”

这个事情晏卿心里有所准备，倒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结果哪想钟离说完以后皱了下眉，看向晏卿的目光复杂了起来：“上一世，陆九云差点杀了你，你没追究，说是你欠衍天门的，我便一直以为真的是你杀了衍天门满门，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死了以后，我再次见到陆九云，他说他错了，他会弥补你。”不过那个时候的钟离只觉得异常讽刺，人都死了，还能弥补什么？

“所以你也不知道衍天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绕了一大圈，其实跟不说没什么分别。

仿佛知道晏卿心里的吐槽一般，钟离强调了一句：“至少知道就算你当年真的是你将衍天门灭门，那也绝对有什么正当理由，正当到甚至连陆九云这个唯一的衍天门后人都不能怪罪于你。”

再正当的理由又怎么样？那可是灭门之仇，晏卿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人放下这段仇恨。

除非——

一，人不是他杀的。

二，衍天门希望他杀了他们。

除此之外晏卿真的想不到其他了，可是这两个理由感觉也有点扯。

钟离倒是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不管怎么样，反正他们死了，我挺高兴的，唯一有点可惜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不得不说，不愧是成魔过的人，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眼前的事吧。”钟离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觉得有些不太愉快，于是连忙岔开了话题。

“眼前？”

“首先，你睡了三个月。”钟离淡淡道。

“……多久？”

“准确来说是九十六天，从秘境出来后你就一直在沉睡，毕竟你全身灵力耗光，身体也受损严重，说是沉睡不如说是急需恢复的本能。”

就算这样，这也太长了点。

“能这么快清醒你已经算是幸运之至。”像是知道晏卿在想什么一般，钟离却是这样说道。

晏卿不知道其中风险，作为医修的她却是很清楚。

晏卿见钟离很不赞同他太过平静的态度，连忙岔开话题：“这几个月可发生了什么？”

“你们掌门从你乾坤戒里找到了陆九云的尸体。”钟离似乎对陆九云颇有些嫌弃，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皱了皱眉，“说是等你醒来后自己前去解释清楚，以后乾坤戒还是设下禁制为好。”

“……知道了。”

“还有就是现在外面有些……不太好的流言。”

“什么流言？”

钟离稍微注意了下措辞：“说你只会仗势欺压其他仙门，真的出事了却什么用都没有，连自己弟子都保护不了，只能等某门派的人不计前嫌，出手搭救，力挽狂澜。”

晏卿不傻，知道钟离说出来的话已经算是客气了，外面传的肯定比这个难听。

见晏卿不说话，钟离反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了，她一边希望晏卿为此生气，一边却又希望晏卿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胡说八道。

晏卿沉默不语，下意识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原来戴乾坤戒的手指，只是戒指此时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你不说点什么吗？”等了半晌，没有等到晏卿开口的钟离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说什么？”

“万剑宗的那些人那么抹黑你，你就没有想说的？”钟离眉头紧皱，她向来不喜万剑宗的人，仗着自己有位老祖就自觉高人一等。

这次秘境里的事情钟离虽然不是全然知晓，却也能够猜到个大概，她所在的门派距离此处并不算太远，赶到的时候，秘境里那些门派的人都还昏睡着呢。

结果她就转身去救了一下晏卿，再出秘境的时候就成了万剑宗从魔修手里救下了所有人，甚至万剑宗的人还说是晏卿打开了魔渊，想要致他们于死地，因为他在秘境外就挑衅万剑宗，不怀好意，恐怕他们仙门秘宝青灯之所以不知所踪，就是因为被晏卿偷窃而去。

钟离查探过那些昏睡之人的状态，看似昏睡，实则离魂，所以回魂后其实是保留有记忆的，而这些人却集体讨伐不惜灵力自爆也要关闭魔渊救下他们的晏卿。

这其中甚至有天青派的弟子。

仅仅是因为不敢得罪万剑宗从而保全自己，人心就可以丑陋至此吗？

钟离的想法晏卿通通不知道，他只是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本该记起什么事情，可是他依旧还是忘了。

“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身体才是。”见晏卿没说话，钟离只当他心里难受，不由得宽慰了一句。

“嗯，好。”别人的关心晏卿向来好好珍藏。

晏卿试着起身，灵力爆炸带来的不适感此时已经很轻微，他起身也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没事，不用。”

晏卿不太习惯被女孩子照顾，所以温柔地避开了钟离伸过来的手。

钟离见状，连忙从一边的屏风上取下了晏卿的外袍给他披上。

“谢谢。”

“你……是要去找你们掌门？”

钟离对晏卿的这位掌门师兄感官一直有些复杂。

上辈子晏卿为了她叛离了天青派，按理说作为天青派的掌门林渊就算不对晏卿恨之入骨，也该失望透顶，划清界限才是，可是林渊却对晏卿始终如一，包容又温和，甚至在后面还帮了他们几次。

但是，也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掌门，最后送晏卿走上了死路。

而这次她这么早就找到晏卿，就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让晏卿走上绝路，这是上辈子她欠晏卿的，即使晏卿临死前表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

“晏卿！”就在晏卿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刻，钟离忽然叫了他一声。

晏卿闻言吓了一跳，因为从他见到钟离开始，钟离从没这样提高声音，用近乎尖锐的声音喊他。

“怎么了？”

钟离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然喊住晏卿，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是看着晏卿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样子，莫名地和上辈子晏卿最后的模样重叠起来。

那个人最后就是这样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含关心，轻声询问：“怎么了？”

然后就这样分别，再次相见却是天人永隔。

上辈子没能说出口的话，让她含恨终生，悔恨在心里随着时间发酵，而这一次终于可以宣之于口。

“晏卿，你要不要跟我走？”

“好啊。”晏卿闻言一愣，随即笑着应道。

钟离似乎没有想到晏卿会答应，眼里的欣喜几乎要飞扬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晏卿也许并没有理解自己说的话，因为晏卿的眼神太过清澈，而且他继续说了一句：“你要带我去掌门师兄那里？谢了。”

晏卿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他不确定自己像以前那样慢悠悠走过去，是否还有余力和林渊说话，所以如果有人能带他去，自然是很好的。

“我是说，跟我离开天青派。”钟离解释道。

“为什么？”

“这里不好，这次他们都护不住你，下次呢？”钟离的声音有些冷意，“这群白眼狼，明明被你救了，都还这样，谁知道以后干得出什么事情？”

钟离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怨的，毕竟上辈子伤她最深的人就是她亲近的人，她的心上人，她的师门，那些人对她的伤害她至今无法忘怀。

她也记得上辈子晏卿就算离开了天青派，对其弟子也都处处相互，若有争执也会避让三分，可是他这样的态度却让天青派的那些弟子以为他软弱可欺，次次挑衅，打不过就四处造谣晏卿叛离宗门后还对天青派弟子痛下杀手，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晏卿闻言却是摇了下头：“别人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说实话我并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想做什么，并且正在这么做就够了。”

晏卿之所以答应系统的条件就是他因为想回去，此刻他依然这么想。

他想回去，回去问陆千时一句“为什么”，怎样的解释都好，哪怕是失望难堪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

当年他没能问妈妈一句“为什么”，至少这一次他想问问陆千时，为什么他亲近的人都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