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凝神屏气，他紧张的浑身发冷，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在的积水里面的倒影看上去非常奇怪。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奇怪。

但他看见了扭曲的倒影中，自己惨白的脸。

当提姆发觉自己的倒影在晃动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肌肉已经痉挛起来——

他霎时间感到自己头皮发麻，一颗颗冷森森的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提米听见了一阵可怕的咀嚼声，似乎就在自己的头顶。

他缓缓抬起头——

肮脏的地道上，刻着几个夹杂着血沫的字母，刻痕刻得极深，看上去触目惊心。

“GOAWAY”

但令提姆心悸地是——

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提姆联想起之前迪克莫名其妙的通讯，他问“杰森去哪了？”

“布鲁斯！”

数息之间，自从布鲁斯出现后的一切异样在提姆的大脑里迅速串联起来，一颗颗珍珠被摆到了它们应该呆着的地方。

提姆打定主意不去理会这个警告，如果有什么需要他留下的，他至少得告诉杰森和达米安不要过来。

他缓缓地潜入到房间的边角，却在不远处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这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提姆感觉自己好像在解体，他的思维变得狂乱混沌起来，他有一种冲动，就是不断向前——

向前直到簇拥在那种“生物”周围。

直到和他融为一体。

那场景太过奇诡，又有一种诡异的圣洁，这里还是阿卡姆疯人院吗？

提姆发出了疑问，他无法排除这是不是什么魔法导致，但眼前简直是人间地狱——

那是修罗、恶鬼、邪神与无辜的羔羊组成的世界，不是现世所能具有的。

一团泛着令人恶心的肉块堆积成大山，无数触须上夹杂着黏糊糊的液体，上面布满着人的脸，哦天啊，他的背面是数不尽的眼睛！

那些死白的眼睛向上翻着、滴溜溜的地转着。

而无数纯洁的女性像提线木偶一样，狂热地围着那玩意儿表示自己的爱意。

“赞美祂！”

领头的少女迷乱而又喜悦的哭泣着：“我们有罪！我们要赎罪！”

后面的少女们纷纷落下感动的泪水：“我们余生都要赎罪！”

她们尖锐而又狂热的哭喊着，她们脸上挂着泪，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但她们的身体都在苦痛地扭着，少女们前仆后继的像那团玩意砸去。

融化了——

不，不能这么说，她们成为了一体，她们美丽的面庞依旧留在上面，但她们的眼睛却转移到怪物的身后——

那些眼球带着恶意，冷冰冰地看着一望无垠的世界，她们蠕动着，想要将地上变成她们主的神国。

“救救我！”

在人群的边缘，一位少女凄厉的呼喊着。

提姆将目光投向那个还保持神智的人，她不停地抗拒着群体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太过庞大，而所有人都是那么的狂热。

响彻云霄的声音突然消失，四周静的可怕，就连那个清醒的女孩都不敢发声了。

无尽的恶意像她袭来。

那些美丽的少女呆滞地转身，一个个死死地盯着她。

“你为何不信我主？”领头的几个人面色阴沉，恶狠狠地质问道。

她们没等这个女孩答复。

女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僵硬的站在那里，像一具蜡像。

“异端——！”

“审判——！”

她们又开始高呼。

“不——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什么也没做……”

“哦？是谁疯了？”

突然间，她身旁的少女露出病态的笑容。

“我们爱他！我们说好要爱他一生一世！”

“我爱他笃定如死亡的火焰、狂热如狂热的信徒！”

那怪物动了，他蠕动着伸出两条畸形的腿，将身体扭了一百八十度，这下，无数带着血丝的眼神都盯着那可怜的羔羊。

“啊啊——你们都忘了吗？他一开始就是个人——！”

“你有罪——你要赎罪——你违背了我们的真理——”

“滚开啊啊啊——”

纯洁的羔羊瑟瑟发抖，她拼命的摇着头，尖叫着抗拒着眼前的一切。

“这不是真的……”她用从未有过的可怖声音尖叫着。

“我一定是在做梦，哈哈，是的，我怎么还没醒来。”女孩带着热切的笑容，无助地环顾四周。

“谁来救救我……”

她跪倒在地。

提姆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悄悄绕到怪物只有脸的那一侧，然后找准机会钻了出来。

“人太多了……”提姆疯狂运转自己的大脑，他一人无法和这样诡异的怪物们对抗，他必须想一个办法，想一个不被注意到的办法。

“那些虚假的成像仪器无法掩盖我的模样，但可以吸引到一些注意力。”提姆暗想。

他快速地敲入一些编码，很快，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显示在他臂架上的屏幕里。

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我都得试试。”

他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他希望能救下那个清醒的女孩，她是一切的关键。

“我不信祂，祂就是个普通人，祂就是个提线木偶——”

提姆投影出的人像落在房间的另一端，这是卢修斯最新研制的全息工具，人像如果不亲手触摸，是发现不了异样的。

那个人像站的笔直，她高昂着头：“你们这群可悲、可怜、又可笑的蠢货……”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这声音一浪又一浪地起伏着，里面夹杂着各种污言秽语，但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辱骂提姆造出的女孩。

提姆一下子心安起来，尽管这场面令人毛骨悚然，但好在这些人智商都没多高。

而极端的情绪只会让她们愈发可笑。

“杀了她——”那团怪异的东西一动不动，只看着祂的信徒迈着统一缓慢地步伐，朝那个女孩逼近。

祂那团眼睛同样盯着那个假象，他们都忽略了刚才那个清醒的人，这或许是一种笃定，他们笃定无人生还。

提姆朝着女孩的方向发射了勾爪，他计算了路线，他只需要拉动那个女孩，然后一起撞破那扇木墙，逃到其他地方去。

他储存好的阿卡姆地图已经失去了作用，这里根本不是阿卡姆。

“哇……”提姆庆幸地想着，“就差一点。”

那个女孩的双脚长出了树根一样的东西，被紧紧束缚在原地，离近了看，那群少女每个人脚上都有这玩意儿，并且相互连接着。

“好在我拿出了照明棒。”

没错，这些可怖的玩意怕光，只需要一点光芒，它们就缩的比谁都快。

提姆带着女孩一路拉着勾爪滑动，他们最后藏在一处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里。

他定睛一看，不由得骇然失色，顿时觉得心里凉了半截。

这女孩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下半身已经有了明显的异化痕迹，原本洁白无暇的双腿上盘踞着丑陋的肉瘤。

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这女孩的嘴里不住地向外流淌着鲜血，她的声音更是嘶哑，她的嘴唇像是被钉子钉上过。

但之前的女孩们看起来都光鲜亮丽，可以自由的言语。

提姆恍然大悟。

“这里的规则是不可提出异议。”

他又做了一条补充：“并且不能有独立的思想，群体是失智的，怪物是冷淡的。”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提姆一边宽慰着女孩，一边做着急救。

“听我说，他是无辜的……不要伤害他。”

女孩抓住提姆的袖子，一字一顿的说着。

“你说的是那个怪物？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被、他也是受害者。”

“他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大明星，所有人都喜欢他。”

提姆悚然一惊。

他想起了之前拜托达米安处理的明星粉丝邪教事件。

他怜悯地看向这个女孩，“你参加了他的线下聚会。”

“是的……那一天……”

女孩有些语无伦次，但提姆很快梳理清楚前因后果，他们本身是一个单纯的粉丝聚会，他们热爱的那个人星光无限，闪闪发光。

有一天他的一部分粉丝突然想把他据为己有，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追逐，只是有些狂热，但很快，整件事情的性质都变了。

一切的源头，最开始的那个少女不知道从哪捡来个黄铜做的眼状装饰。

她向那件神秘的物品许愿，许愿让她爱的人永生永世被爱意包围着，她不允许她爱的人遭遇一切……

一切与那个女孩自己三观不符的东西。

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一开始，那个女孩觉得她爱的人应该高洁无暇，于是她不允许她爱的人做出常人的举动。

她觉得她爱的人不能拥有负面情感，于是那个人失去了一切情绪。

她不允许任何人攻讦那个人——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与她的爱所不符的事情——

但她偏偏有了煽动整个群体，把他变成牵线木偶的力量。

她选择性的忽略了他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在资本世界摸爬滚打的人。

她开启了一场造神运动，她开启了一场邪神的狂欢。

提姆看着女孩憎恨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以他常见和那些玩意儿打交道的经验判断，邪恶的力量是做不到这种地步的，它是无法直接干涉主物质世界的，除非——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