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5

真的是单纯的洗澡。

可能是怕她着凉,睡衣都脱掉了,没时间再放水泡澡,男人选择的还是简单的淋浴。

迟越洗得很规矩,弄好了沐浴露,拿起柔软的沐浴球便开始揉搓,搓了会儿便拿起花洒冲掉泡沫。

然而就算只是这样简单的清洗,也足以让尤伶手足无措。

昨天尤伶意识处于迷迷糊糊的状况仍觉得不妥,顽强地想要自力更生。此刻的她是完全清醒状态,那股羞赧感更是瞬间被放大了百倍。

“我、我自己来!”

一开始她扭了扭身体表示要拒绝他帮忙,脸红似滴血。

“还有力气?”

然而男人只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那一会我便不客气了。”

他低声道,明显警告。

尤伶:“……”

她有口难辩,只得紧闭上双眼,破罐子破摔地任由他去。

待他把人从浴室再度抱出来,尤伶脸上的皮肤都变成粉红色。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热水蒸红的。

抱出来的时候尤伶埋首在他胸前完全说不出话。等他把她放到床上,尤伶撑着酸痛的身体迅速一转身,动作极快地卷起被子,把自己彻底包住,整个人缩在被单里面,裹得严严密密的,看来连头也不打算冒出来。

迟越被她这难得孩子气的举止弄得先是一怔,很快回过神,他发出低笑。

悦耳的低笑声透过被子传进耳朵,尤伶又缩了缩,把自己更紧地卷成一团。

“别闷着了。”

迟越扒开包着头的被子部分,露出女人柔软的发丝,他大掌抚摸了一下,又觉得不满足,便把手指插进发丝之中,很有规律性地轻轻抚揉着。

而后他单手拿过一本放在床头柜上的杂志,慢慢地翻阅起来。

显然他虽然今天不出门了,但也没打算真的禽兽到底,把她洗干净后又欺负一番。

尤伶在心底松了口气,头被轻轻抚弄着,耳朵听见纸张翻页的细微声响,渐渐地又开始有了睡意。

直到迟越把手里的杂志全部翻阅完毕,他垂眸一看,尤伶的半边小脸埋入枕头内,脸颊浮起浅粉色的腮晕,平时水润透亮的大眼睛此刻紧闭着,气息轻盈而绵长,已经陷入沉睡。

他轻轻地把杂志放下。

顿了会儿,迟越伸出手,拇指在尤伶有些青影的眼下轻轻滑过。

他垂着眸,平时有些阴蛰的眉宇浮起一丝浅浅的温柔。

可惜唯一可以见到男人此刻这个表情的人,睡着了,看不到。

尤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以前。

她在六岁出道成为童星,第一部戏就是和当时极其有名的影帝顾巽搭档,演的是影帝在剧中患了白血病的女儿。

尤伶外形可爱甜美,小时候的大眼睛更是大得惊人,配上小小的脸蛋儿简直能萌出血。单靠外形就能圈一波妈妈爸爸粉。

而且她演戏还很有灵气,小表情在剧中活灵活现,十分讨喜。

明明患着绝症却非常开朗活泼,整天变着法子逗父亲开心,像个快乐小太阳一样的鬼灵精角色,更是毫无疑问的圈粉神器。

尤伶因为这个明显悲情却又带给别人欢乐的角色一炮而红,开始走入观众的视线中。

这些年,她一年年的长大,演过很多角色,受到了许多喜欢。她还曾拿过国内最有权威的奖项,至今仍然是那项殊荣的最年轻得主。

可她没有一直站在金字塔的上面。

她从上面掉下来了,摔得很重。

摔得差点起不来。

一年没有任何演出机会的时候,尤伶仍然没有放弃过当演员。

她也不能放弃。

毕竟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她对演戏献出了二十二年,她除了演戏之外,再也不会其他,她放弃不了。

家庭的开支,身上越滚越大的负债,公司的违约金……除了最浅薄的梦想,她还有那么多不能放弃的理由。

可她咬着牙坚持了一年,到了第二年仍然没有任何演出机会。那个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坚持得对不对。

她已经被这个圈子遗忘,她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坚持下去?

现实的一切,心里的沮丧,压得尤伶几乎要放弃。

然而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竟然得到了那样的机会。

因为那个人说了一句“她的外形很适合迟氏这个品牌。”

自此之后,尤伶的工作开始陆续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某个杂志的拍摄。有时候是某个剧组问她要不要试试某个角色。那些角色通常在戏中的戏份颇为重要,但又都不是主角。

随着有了演出的机会,她渐渐还清了身上的债务。她开始有钱可以治疗父母的病,也不用再面对前公司揪着那点出道恩情,三番四次威逼她就范。

这都是多亏了那些陆陆续续联系她的工作。

次数多了,尤伶也开始隐约明白,这些工作机会,是怎么得来的。

后面不小心遇上了那个威逼她就范的董事,被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她假清高,说她到底选择从了别人,听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她才抽丝剥茧地从那董事的话里知道这些莫名其妙地砸在她头上的资源,来自一个叫迟越的人。

她被雪藏了两年,前公司的势力颇大,两年内没有人敢邀请她,是那个人说了那一句话,给予她第一份工作之后,其他工作才开始多起来。

比如说,迟家投资了一部电影,里面某个重要配角缺个演员,那就让之前代言过他家品牌的女演员顶上吧。

比如说,新出的品牌,模特也找之前的女演员继续代言吧。

……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谷宁姿当时对她说,迟家这新上任的主人,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不然,为什么那么刚好,偏偏都是他给的资源呢?

尤伶一开始也有些怀疑。

可她仔细想过,她并无见过这位六年前才被领回迟家的三少。

看他的资料,这位年轻的迟家新主人二十二岁,而她那年二十六岁,也不存在或许是同学的关系。

她想不明白他为何帮她。

如果是真的对她有意,那么为什么在她恢复工作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个迟家三少,又从未召她去见他呢?

就算是想要放长线钓鱼,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耐性。

只有谷宁姿一如既往地坚持他对她有兴趣的想法。

陆陆续续的资源,让这个刚成为她经纪人没两年的好朋友开始异想天开,或许他们应该开始一下。

她怂恿尤伶去和迟越见一面,让尤伶尽可能拿下这个还没得手便对她如此大方的金大腿,不要单方面让迟越默默付出。

机会很快来了,迟家举办的酒会,邀请品牌下的所有艺人参加,包括她。

谷宁姿已经对迟越进行过调查,知道他在女人方面没任何传闻,让她趁酒会的机会去勾引迟越。

尤伶不认同谷宁姿的提议,可她有一点提醒了她。有这次见面的机会,她应该要去谢谢他。

感谢他把她从泥潭中拉了起来,让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继续在这个圈子走下去,而不是挣扎了两年,狼狈放弃。

可她最后……

仍然和他成为了这样的关系。

“做梦了?”

一只温暖的手掌摸过尤伶的脸,男人的嗓子又低又沉,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尤伶睁开眼,室内的窗帘全部被拉了下来,挡住了所有光线。如今只有一盏浅黄的床头台灯亮着,让人有些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迟越在尤伶旁边,原本靠坐在床头上,此刻正俯身看着她。

尤伶怔了怔。

男人今天没出门,一整天都是穿着家居服。平时梳到脑后的刘海散落在额头,因为俯下身的动作,刘海垂下来半挡住黑眸,在昏黄的光线下,瞧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你才睡了一会,再睡会儿。”迟越说话很轻。

见尤伶仍然是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迟越想了一下,把被子掀开,躺下去把娇小的女人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那单薄的背部。

尤伶视线变成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闻到熟悉的男人气息,她原本因为做梦而狂跳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一切都已成定局,又何必矫情地意难平呢。

她重新闭上眼,悄悄地伸手回搂住迟越的腰,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上。

……

迟越这两天难得的空闲。

尤伶刚杀青,新电影还没到进组的时间,也有空,他便陪着尤伶,窝在三居室里安逸地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迟越不怎么让家政上门,只让助理买好了一天要用的鲜肉蔬菜送上门,便亲自做着简单的菜式,饶有兴味地把尤伶当大龄娃娃似的养了两天。

尤伶这两天随时随地看到他,都错觉之前快一个月没有联系的事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第三天,迟越就要开始出门了。

他公司事忙,能休息两天已是极限,尤伶一天比一天听到他的电话越发频繁地响起来。

八点半刚过,二人吃过了早饭,迟越半弯下腰,任由表情认真的女人替他打领带。

这次尤伶的手势比上次熟练了些,速度也快了一点。

打完后,迟越瞥去一眼。发觉速度上来了,她的技术看来也还靠谱,领带仍然系得很整齐漂亮。

他轻捏了捏尤伶这两天有一点点圆润线条出来了,手感变得更好的脸蛋,表示赞许。

也十分满意尤伶眼下如今消失得干干净净的黑眼圈。

不枉他忍了这两日,总算把她平时红润健康的脸色养回来些。

尤伶还有几天才会去剧组,可惜他养小猪的日子却要提前结束了,迟越有点惋惜。他穿上西装外套,对跟在他后面要送他出门的尤伶抛下一句:

“以后就住这里,不要再回去你那边。”

尤伶一呆,反应过来:“是你今晚要来这吗?”

迟越忙起来会住公司,或者是距离公司很近的公寓,不然就回迟家老宅。

一般这套三居室,是他来接她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起回来住。

尤伶原本以为他一回公司就不会回来这里,她还想这样一来的话,她待会也要回自己的家来着。

迟越睇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地说:“我意思是,你以后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