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觉得气闷,往房间里走，心里安慰自己这是激素水平还没有恢复正常呢，天底下那么多人都生孩子带孩子,并没有什么。

秦占武放了筷子，见苏烟果然盖了被子睡觉了，他坐在床上，去抓苏烟的手：“怎么啦？我就说随便一说,你怎么当真了？”

随便一说？苏烟听了,翻身坐起来：“喔，你是随便一说,反倒是我小题大做了？”

这个时候,秦占武哪里还敢同她杠,连忙摆手：“没有，都是我的错。你胆子不大,我胆子大，我乱说话。”

苏烟这样的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把头扭到一边：“谁理你？”

秦占武笑了：“你不理我,我理你就行了,反正效果差不多。说真的,你觉得辛苦，还是要把胡嫂子请回来。你这么久不上班,工作都荒废了。几个月倒是没什么,要是因为生孩子在家里荒废几年，那倒是很不划算的。”

苏烟当然想去上班，当然不想每天在家里呆着，每天干家务,同柴米油盐打交道，她问：“真的？你支持我出去工作？”这个军校家属院里，大多数都是全职主妇，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有一些有工作的，大多都是请父母亲戚来帮衬，又或者是送回老家，等快读书的时候才接回来。苏烟又没有老家，也没有亲戚，只好自己带了。

秦占武拍拍她的手：“当然，请了胡嫂子回来，你就可以继续工作了。你是大学生，要是浪费在家庭事务里面，未免有些浪费。”

苏烟不太相信这是秦占武的心里话，打量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现在为了哄我高兴才这么说的？”

秦占武保证：“绝对的真心话。”他一边说，一边笑嘻嘻要掀开被子往被窝里钻。

苏烟这才看见他几时坐在床上，忙赶他去洗澡：“天啊，你什么时候坐在床上的，外面那么脏，火车上那么脏，都是细菌。”

秦占武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走的时候刚换的衣服，不脏。我那节车厢都没什么人，只有我一个人。”

苏烟披了衣裳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他的换洗衣裳出来：“跟有没有人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也脏！”说罢，推了秦占武出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婴儿已经睡过一回，苏烟正抱着他喂奶。秦占武趴过去，见小婴儿的眼睛还紧紧闭着，只是无意识的吸吮，问：“大半夜怎么还要喂奶？”

苏烟横他一眼：“多新鲜呐，人家饿了，可不得吃奶吗？还管得着是什么时候？”

秦占武摇摇头：“那不行，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那都得有规矩，他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那不得折腾人吗？你要是去上班了，能他饿了，你就丢开工作回家来吗？”

他这样一说，苏烟反而怕他当真了，道：“小孩子怎么跟我们大人比，他的消化系统肠胃都没有发育好，更何况奶水又不比其他的面粉淀粉，是很好的消化的，医生也说了，每两个小时喂一次是很科学的。他又不会说话，不舒服了饿了，就只会哭而已。”

消化系统？秦占武笑笑，没说什么，把吃完奶的孩子放回摇篮里面：“这小子，真是不会哭，吃饱了就万事大吉。”

苏烟看看手表，已经是半夜四点了，要是夏天的话不过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幸好这是冬天，还能够睡上三四个小时，她拉了灯：“睡吧，困死我了。”

秦占武挨过去一点，慢慢伸手过去，见小腹上一片平坦，并没有丝毫的刀痕，他笑笑。

苏烟困得厉害，此刻没有丝毫的兴致，正要推开他的手，就听见他说：“我还以为你这次生孩子，肯定会叫医生开刀，好留下一个刀疤呢？”

她正想说，我又没有病，还特地在肚子上留刀疤，她大概是生了孩子，反应变慢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苏烟，身体上自然是没有刀疤的，但是陆英子被捅了几刀，应该是有刀疤的。

难道秦占武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陆英子吗？这个想法叫苏烟一个激灵，困意彻底消失，彻底清醒过来。

两个人都默然无语，苏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提这个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早就怀疑自己不是陆英子了，顿时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窗户外呼呼的北风刮着树梢的声音。

苏烟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开口道：“我脑子又没毛病，做什么叫大夫开刀，故意留下一个刀疤？”

秦占武翻身，坐起来，只是没有开灯：“你大学里的同学，你还记得吗？”

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苏烟只觉得心惊肉跳，他说的大学同学，无论是谁，苏烟是一万个不认识的。苏烟不知道他问这句是怀疑自己不是陆英子，还是问那个陆英子的情人？

苏烟讲不出话来，勉强道：“我……我自己的大学同学，还能……还能不认得吗？只是离开上海，回来的匆忙，好久都没有联系了？怎么，你遇见我的同学了吗？”

你遇见我的同学了吗？最后一句话，苏烟不过随便一问，谁知道便听得秦占武嗯了一声：“我的确见过你的大学同学了，不过准确的说，不是遇见，是我专程拜访。你那一届的同学，大多数都分配回了地方，只有一位女同学因为家里的关系留在上海师范教书，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她叫董之秋，同你很相熟的，她同我讲你们大学的时候是上下铺。”

苏烟浑身僵硬，脑子发懵，只是无意识的回答：“我记得她，她过得好吗？”

秦占武轻轻笑了一声：“同你上下铺的不叫董之秋，叫董秋和，你们班上也没有叫董之秋的人，这个名字是我编的。”

苏烟只觉得浑身发冷，发软，又没有力气，果然，秦占武果然去调查过自己。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上海的，要是结婚之前就知道，那么这个人可真是恐怖。不，他自己有怀疑，什么都没有问苏烟，反而自己去调查……

秦占武见苏烟无言，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苏烟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她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要我说什么？或者说，你要知道什么？”

秦占武问出致命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苏烟苦笑：“大抵即便是我告诉你实话，你反而觉得我脑子坏掉了，或者是编些瞎话来糊弄你。你既然特意去了上海，去了学校，肯定已经有自己的推测了。也不必我说，你自己已经有判断了。”

怎么说，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说自己来自60年后，说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苏烟想，那样还不如说自己是外星人，这样倒比穿越靠谱一点。

秦占武最恨的就是她这样的态度，仿佛打定了自己不会闹出去，不会叫别人知道，便索性连敷衍自己也不敷衍，把自己当个傻子一样，再三的暗示都换不来主动的坦白，偏偏诈她一下，叫她自己出了破绽，还是这样的态度。

他开了灯，翻过身子，压在苏烟身上，细细的打量她的神色，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微微蹙眉，手心冷冰冰的，额头起来一层薄汗，十分的慌张害怕，全无平日里对着他的嚣张。

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苏烟闭上眼睛，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能说我绝对问心无愧，没有伤害别人……”

秦占武恨她永远都是这样，什么也不对自己说，或者说永远都不信任自己，不信任她的丈夫，不信任她孩子的父亲。即便已经朝夕相处过，即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有了共同孕育的孩子，她还是不信任他，心里没有他。

秦占武恶狠狠的吻上去，粗鲁而毫无技巧。要是往常苏烟早就推开他了，可是此刻的苏烟看着这样的秦占武，她知道说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是不对的，至少她伤了他的心，一时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

秦占武吻了一会儿，便觉得极没意思，他抬起头，见苏烟已经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他，眼睛里已经溢出泪水。他心里叹了叹，他见不了这样的苏烟，正要起来穿衣服离开，就见苏烟抚摸他的脸：“对不起！”

秦占武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叫她双手捧着，动弹不得，他看见苏烟抬起头来，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自己便沉溺于一片绵密温柔的亲吻之中。

秦占武觉得这天晚上的苏烟温柔极了，仿佛在引导他，又仿佛在顺从他，柔软得像一汪春水，任由自己取索。苏烟越是这样顺从自己，秦占武心里就越多一分愤恨，但是他舍不得这样的苏烟，索性叫自己溺在这片温柔的春水里。

这天夜里，两个人折腾很久，一个人心里带着气，一个人心里带着愧，等到黎明时分才渐渐收场。

苏烟累极了，转过头靠在一边便睡着了。秦占武却久久睡不着，他披了衣裳，往客厅里坐着，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不知过了多久烟灰缸里边就全是烟头了。

苏烟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她迷蒙的眼睛爬起来，一只手去拍孩子的后背：“别哭了，别哭了，你妈我才刚睡着呢？”

她抱起来喂了奶，又换了尿布，打了温水来给他擦了，叫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躺在床上，反倒吐着泡泡笑起来。

隔壁嫂子听见哭声，跑过来：“怎么我说孩子哭那么久，感情是你睡着了吧？”她一把把孩子抱起来，一边摇晃一边道：“伯娘抱，咱们出去玩。”

她四周打量了一圈，问：“秦参谋长呢？怎么大早上的不在家？我听门卫说他昨天半夜回来的？”

苏烟跟着她出来客厅，见沙发旁边的烟灰缸里面都是烟头，有些还散落在地上，屋子里一股子烟味儿，人却没有看见。她忙走过去，把上下两扇窗户都打开通风。

隔壁嫂子问：“吵架了吧？”

苏烟摇摇头：“没有！”

隔壁嫂子一个字都不信：“你看看你，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孩子我就替你看会儿，你睡觉去吧，恐怕昨天一晚上没睡。甭管怎么样，吵架没吵架，先把自己精神养好了再说。”

苏烟也的确昏昏沉沉的，谢过了嫂子，便关了门倒在床上，她脑袋涨涨的疼，心里想要怎么样秦占武才可以不问呢，自己是万万不能说的。假如坦白的话，要坦白到什么程度呢？拿什么证明呢？

秦占武对于事实的真相恐怕也不是那么介意，他介意的是自己的态度，苏烟至始至终都很明白这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的误会解释清楚，应该就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