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温容

“哎你放心,第一,温容什么身份,他是被迫去见习走走过场,说不定没几天就回来了剩我一个人在那潇潇洒洒吃吃喝喝。第二,我打听了,以前也有不少男女同组的,因为都是按成绩划组所以没有异议。第三,再怎么说,不是有三生鉴一直监督的吗?没事儿。”

“你也知道是按成绩划组,你知道自己成绩怎么提到第一位的吗?”阿靛瞪了她一眼。

“怎么?难道不是因为召出来丙拓额外加分了?”

“昆玉偷偷告诉我的,你是大司命点名挪到第一位的。”

“我?”华月指着自己鼻子,“大司命点名的?”

华月自校场散场后,才知道当时对大司命那么说话,都快赶上大不敬了。但是后来看到成绩自己是二世弟子武比第一位,还是松口气,心想果然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你觉得,这不是好事儿,是吧?”

华月犹犹豫豫的问道。

“你说呢?”阿靛道,“难道是想撮合你和温容吗?”

华月当然知道这不可能。

阿靛叹口气道,“跟你说,我怕你心惊胆战。不跟你说,我怕你不知道提防。上心难测,你多加小心。”

华月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大司命估计不会那么小气,可能,就想吓吓我?”

后面的几天华月好生收敛了一下自己,终于挨到了见习的那天。

“温师兄,”华月很郑重地行了个礼,“得知与师兄同组,华月不胜惶恐,生怕自己修为浅薄拖累师兄。日后有赖师兄关照,华月先行谢过。”

温容谦和的一笑,“师妹过谦了。我们今日经升雨山渡罗刹海入凡间,你知道的吧?”

“知道。”

“长路漫漫,左右无事,我再将见习的事情详细说于你听。”

华月心道,你不也是第一次去凡间见习吗?

终究是没敢问,答应着便随他上了云驾。

云驾不过升雨山,二人下来走了一小段路。温容似是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华月,我就叫你华月吧,你可知为何我们要去凡间见习。”

华月生生的听出来一股画秋掌院的味道。

“……请师兄指教。”

“从凡间修行而得道的人,第一世已品尝过人间百味,先入红尘,再出红尘,能舍弃眷恋却也能不忘初心。碧落宫始,凡人可以先在天界修习,集百家之长,破门户之见,无视宗脉,不分贵贱,皆为碧落宫学子。虽有好处,也有弊端。”温容道,“就比如说我吧,从未入凡间,从不知真正的四季,从未亲身体验生离死别。很多情感与我而言是复杂难解的东西。然而,不是完整的人,便不是完整的仙。”

这一段话说得不似学宫的先生那般死板生硬,华月倒真的听了进去。

“人修行可以成仙,堕仙却不能再为人。人可成鬼、仙、魔,却不能成妖、怪。成鬼是顺其自然,成仙是修行,成魔是放任。妖是天之精,怪是地之灵。六界即六道,此即轮回之大义。而我们修行,为的就是出身于轮回却超脱于轮回。”

在学宫的时候,华月听先生讲到类似的东西,只是跟听天书一般听过就忘,然而温容讲这些的时候,仿佛是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说给她听。

华月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世界里的人生。

生而为人,死后入轮回,记忆全消,投胎转世又是一生。生生世世不息。只是每一世都是一次新生,再一世的你真的还是你吗?

修道每一世都要历天劫,一次天劫一道天雷。渡得成就是下一世,渡不成就是从头来过——就像自己,二世了修为只有一世的程度,且连一道天雷都渡不过,就是因为修行不够的缘故。

如若得过且过,醉生梦死,到底是欺人还是自欺呢?

“十世的时候,是九道天雷齐降。”温容道,“但是很多人十世的时候修为却远达不到能挨九道天雷的程度。所以很多修道者已经十几世甚至二十世了,还在用一些手段躲避那早该经受的九道天雷。现在十几世的仙人有的是,但是像大司命这样十世时候真的受了九道天雷的,才是真正的修为极高的仙人。”

华月这才明白众人对大司命的崇拜甚至畏惧到底从何而来……自己,果然是太浅薄了。

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华月垂首不语。

温容其实,是来教导她的吧。

“谢谢你温师兄,”这一次华月内心真正把他当做了师兄,“我会,认真修行。”

温容笑着点了点头。

行至升雨山,已离罗刹海不远。华月忽而想到一事,“师兄,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有的先生称罗刹海连接六界,是六界安宁的标志,但是我们常说的却是天地人冥四界呢?”

“如今的地界就是从前所谓妖界与魔界,如今的冥界就是从前鬼界与怪界。天地大战以后,六界和平共处,不再以妖魔鬼怪称之,所以成了现在的天地人冥四界。”

“温师兄,还是你讲的清楚。”华月由衷道,“如此条理,一听就懂。”

温容微微笑道,“不是我比讲学的先生厉害,只不过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而已。”

华月点点头,又道,“能知道学生的疑点在哪里,岂非也是最厉害的老师。”

温容又笑,“你倒是会夸人。”

往罗刹海的路上经常能遇到散仙售卖法宝。走不了几步就有人拉着华月问道:“仙子出去公干?小仙这里上至老君仙丹下至雨具铜钱,应有尽有啊。质量上乘,童叟无欺!”

华月奇道:“为何你只问我不问他呢?”华月指向温容。

那散仙笑道:“恕小仙眼拙,看不出来这位仙阶需要什么。”

温容附在华月耳边低声道:“散仙多会望气。我在大司命身边久了,他们望气就知仙阶高低,不敢贸然搭话。你买些好玩儿的就是了,最贵的不过百年修为。”

华月啧啧称奇:“最贵还“不过”百年修为啊,百年都能修得同船渡了。”

温容笑道:“今日的确有仙阶与我们同船。”

“谁?”华月问了又觉得白问,她认识的仙阶又没几个。

“花前殿与重湖殿。”

……居然有一个认识。

船还没来,华月就顺便看看散仙们卖的东西。

果然是应有尽有。

化形丹,易脉散,八王扇,乌发丸……鹤顶红,平安符……“嗯?鹤顶红是什么鬼?”

“假死之用。”温容解释道。

再看下一个摊位,各色服饰、钗环玉簪、车马船票、蜜糖点心。

“真是生活化,”华月拿着一个簪子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转身却不见了温容。

这时鬼鬼祟祟过来一个散仙,低声问道:“仙子,买不买排行榜?”

“排行榜?”

那散仙见华月不知,解释道:“各种排行榜,最多金仙阶排行榜,最知名景点排行榜,最英俊仙阶排行榜……看仙子需要,还有暗榜。”

“暗榜又是什么?”

散仙狡黠地一笑,“暗榜不挂售,与排行榜买一赠一,拆出来什么看仙子运气。”

华月还真是动心了。

真会做生意,还玩盲盒的。

一年修为买了两张纸,一张还得撕掉覆膜才看得见。

华月先把最知名景点排行榜卷了起来放着,撕开了覆膜的那张,及看清写了什么,手跟被烫到了一样猛的一抖,纸张打着卷了飘到了地上。

华月不禁打了个哆嗦。

正要抬脚去找温容,就见地上那张纸被一只修长的手捡了起来,那只手骨节分明,腕骨处有一根红线。

“……咦,原来你喜欢这样。”拿着那张纸的男人说道。

华月身体一僵。

“最想被他推到墙上排行榜,啧啧。”男人的语速刻意放慢了,华月平生第一次想找个石头缝儿钻进去。

男人看着华月,“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华月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明明自己才是被调戏的那个……怎么会有这种榜单?

偏偏捡到的人还是这个榜单的排名第一位,巫马。

弄得就好像她是个偷窥狂趴在别人家门口,结果人家打开门说:也不是不行。

华月的脸由白到红由红到青,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你吓她做甚。”巫马身边的人道,“小仙子,你莫怕,我就从来没见他碰过别人一根手指头。”

华月正不知如何称呼,温容正好回来,见了他们行礼道:“花前殿下,重湖殿下。”

华月跟着见了礼。

巫马转身对着人群道:“老张?张天师!”

只见刚才卖排行榜的道人一溜小跑回到了他们面前,他擦擦头上的汗道:“花前殿下、重湖殿下,叫小人何事啊?”

巫马两个手指夹着那张暗榜抖了抖,“你这,还拿着我招摇撞骗呢?”

那张天师肩膀都耸起来了,“岂敢,岂敢啊。小人的排行榜,那都是众仙子、众仙人一票一票投出来的啊!”

“奥?”巫马道,“我怎么没投过票?重湖你投过吗?”

重湖笑笑摇摇头。

“这……”张天师又道,“不敢劳动仙阶大驾,这是小人、小人……”

张天师忽而转向华月,“仙子,仙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卖了奇怪的东西给您。您看小人将修为还您成吗?”

华月眨眨眼,看看巫马。

张天师只好又转向巫马,“花前殿下,您看这……”

“得了,”巫马摆摆手道,“别再被我抓到。”

张天师将华月的修为结的灵珠双手奉给巫马,然后一路小跑又溜了。

重湖忽而向温容道:“你们碧落宫改规矩了吗?我记得以前四世以上弟子才能去凡间见习。”

温容道:“并未改,华月是破例了。”

“奥?”重湖眼睛一亮,“莫非你就是今年秋试召出来丙拓那个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