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接过春和手里的白巾和皂角等物,对他道：“你先出去吧。”

春和每次见傅凛都发怵，他矮身从傅凛身侧经过,凭空觉得一阵寒意掠过。

傅凛还站在拐角处没动,只望着魏宣,又重复问道：“谁骂你了？”

魏宣走过去，讨好的拉着傅凛的袍袖往内殿走，笑道,“我方才与春和说着玩呢，殿下别当真。热水已经备下了,殿下来沐浴吧。”

不过是宫人犯了错的小事,按着福海的作风,也不会什么事都告诉傅凛让他烦心的,魏宣自然也不会提。

傅凛没来得及再追问，因为魏宣已经解下白玉扣的腰封,剥下了他的外袍，傅凛忍不住把忙活的魏宣抱进了怀里。

“魏宣，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

“不要,自己动手才方便啊，”魏宣把脸埋进傅凛的胸膛,外面脱得差不多了,他一只手掀开白色的内衬一角摸了进去。

新婚燕尔,两个分别了一天的人才刚见面，便逐渐吻在了一处，干柴烈火般,像热气腾腾黏糊糊的糯米团子。

不知过了多久，魏宣突然听到傅凛问了一句，“还疼吗？”

魏宣忍不住哼笑出了声，暧昧的气氛瞬间散了一半，他气呼呼推开傅凛道，“殿下一整天都在瞎惦记什么，不、疼，快去沐浴吧，水该凉了。”

等到折腾完躺在榻上，魏宣突然凑上来搂着傅凛的脖颈，轻轻在他耳边道，“殿下，我错了，我觉得疼了。”

魏宣亲了下傅凛的下颌，“饶了我吧。”

“是我重了些，你原本就该好好休息的，”傅凛握住魏宣的手。

魏宣坐起身来，动作大了，领口歪向一边露出锁骨，轮廓像细腻白皙的丘壑。

他笑道，“今日殿下累了一天，我不说话了，给殿下捏捏腰背，殿下快休息吧。”

魏宣说着，便按着傅凛劲实的腰两侧揉捏起来，魏宣温热细长的手指上的力道不大不小，竟让傅凛舍不得开口拒绝。

魏宣看着傅凛闭上了眼，他尽心尽力揉了好一会，直到感觉到傅凛的呼吸变得匀长。

寝殿里经夜燃着明亮的烛火，被幔帐隔着，透进来朦胧的光。

魏宣敛着呼吸弯腰凑近傅凛，直到快挨上对方挺直的鼻梁，魏宣第一次发现，傅凛的睫毛很好看，墨色的，从内到睑尾处越来越纤长。魏宣突然很好奇傅凛的睫毛是不是也像他身上其他地方似的那么硬。

魏宣刚要伸手去摸，那睫毛突然微微动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腰就被握住了，整个凭空的身体被拉下去，贴在了傅凛身上。

傅凛开口的声音有些哑，“魏宣，做什么？”

魏宣老老实实躺在了傅凛怀里，撇着嘴道：“原来殿下没睡着啊。”

傅凛沉默了会，抱紧了魏宣，“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跟我说？”

“什么事？”

傅凛不说话了，魏宣抬眼，撞进傅凛沉沉的目光里。

他想起来了，“是在惠仁宫路上遇见四皇子那件事吗？”

傅凛道，“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说了，”魏宣笑笑，他斟酌着道，“我有一些想法。”

“四皇子的为人我算是了解一些的，今日不期然碰见他，态度好的有些奇怪就罢了，竟还……那样称呼我。”

傅温焱那一声“皇嫂”，着实让魏宣吃惊了。

“四皇子和殿下素来水火不容，我与他的关系现在也算恶劣，依照四皇子的品行，暴戾冲动，很难让他做出在殿下面前低头的事来，除非……他有别的用心。”

“四皇子若是像以往那样横冲直撞到不足为惧了，可他一旦学着收敛，就足以说明他对皇位不是没有想法的，恐怕还会在暗处做些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殿下是正统的太子，自然不用怕他，只是还要忌惮些好。”

魏宣想到上一世傅温焱集结了皇贵妃一族和拥护者的势力造反，虽还是被傅凛完全压制住了，但是造成的宫里和朝局的动荡却不容小觑，侯府也被他拉下了水。

这一世他既然已经知道傅温焱觊觎傅凛的皇位，已经丧心病狂到了逼宫造反的地方，哪怕傅凛不信，他也得竭力劝谏。

让魏宣没想到的是，傅凛听了他的话，既不是忧虑的沉思，也没有怪他想的太多，反而很平静、还透着着隐约的笑意。

“你当时、是在想这些吗？”

“不然还有什么，”魏宣眼睁睁看着傅凛的笑容越来越没有掩饰，他忍不住上手扯了扯傅凛的脸。

魏宣也知道这个举动有些冒犯了，便恶人先告状，“我说的很认真的，殿下有没有再听啊——都笑了。”

“听见了，”傅凛把魏宣重新按进怀里，他的呼吸都变得很轻，怕让魏宣察觉到他的自责。

原来魏宣从头至尾都在为他着想，他以为魏宣的走神是念起了旧情、是生了悔意，他又一次用自己混浊肮脏的想法揣测魏宣，甚至没忍住对他发了火，可魏宣从来都是干净的，他从里到外干净的让他羞愧。

＃＃

傅凛晨起走后没多久，傅决就来了，魏宣这才想起来傅决前几天说起来东宫找他玩的事，他原本没怎么上心，随口应了，谁知道傅决真的说来就来了。

他连傅决长什么模样都差不多忘了，在上一世，他对这个十五皇子没什么印象，不涉权争，傅凛即位后也只做了个闲闲散散的王爷。

傅决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堆画轴，他正处于少年和成年之间，声音涩哑，听着便莫名的聒噪。

他一来便叫的亲切，“二嫂嫂二嫂嫂。”

魏宣不知道他和十五皇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是这人性子比他还自来熟，等傅决坐下，他对春和道，“给十五皇子备茶。”

春和老老实实给傅决倒茶，傅决打量了他一眼，好奇问道：“你是太监吗？”

春和赶紧摇头，紧张道：“回十五殿下，奴才不是。”

傅决刮刮下巴，点头道：“我看着也不像，长得虽是娘兮兮的，和宫里的太监还是不太一样。不过你既不是侍卫，也不是禁军，想留在宫里，怎么也得把下面的东西去了。”

他瞟着春和下边，春和听的脸色一白，两腿发紧，魏宣把他扒拉到一边，“你先下去。”

春和逃窜似的跑了，魏宣把倒了一半的茶给傅决满上，清幽的茶香冒出来。

魏宣客气的笑着，“我的人怠慢了十五皇子，还是由我来吧。他笨得很，早晚得被我丢出去，现在也让我看的紧，不会出什么乱子，让十五皇子费心了。要是十五皇子觉得不合宫规，我今日便遣他回侯府。”

傅决摆摆手，陪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二嫂嫂别当真，我哪敢管二哥宫里的事。再说了，在宫里，男的女的混在一起的多了，有东西没东西都照样，左右就是生不生孩子的事。”

魏宣惊讶的看着才十六的傅决，他笑了笑，“十五皇子挺有趣的，秽乱宫闱的事，被你拿到明面上来调笑，不担心我会将你这番话告诉你二哥吗？”

“二哥这么忙，哪会管我呢，”傅决眼底些许的失落，随即又消失了，“不过二哥近些年变得严厉又古板，二嫂却是个懂情趣的美人，怎么能做出告状这种事。”

傅决叹着气打开了随身带的几幅画轴，上面皆是一个个拈扇带笑的妙龄女子，“二嫂嫂看。”

魏宣不明就里的看了一遍，“这些姑娘都不符你的心意？”

“母后说我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往我殿里弄了好几个人，我本来瞧着她们还挺漂亮的，”傅决面上带着嫌弃，“谁知道让我看见了二嫂嫂，才知道我那原来都是勉强将就。”

傅决把画轴一丢，靠近了魏宣，他与魏宣差不多高，身形却宽出一些，“二哥忙不大理我了，正好二嫂嫂多陪陪我，叔嫂不是合该多亲近吗？我很好奇，你和二哥背着人时都是怎么玩的？”

他上次没摸到魏宣的脸，看起来腻白的软，这会便又伸出手探去，魏宣抬起茶壶挡着，傅决不慎摸了茶嘴，被烫了一手。

“十五皇子，你和你二哥的性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魏宣摇着头，从容把茶壶放下。

傅决不满的拧眉，正想说话，猝不及防就被魏宣捏住嘴两侧，稍微用力挤成了鸭子嘴，傅决吃惊的瞪大眼，连挣扎都忘了，他看着魏宣凑近他，嘲讽的笑道，“小屁孩。”

“唔……你敢这样说本皇子！”傅决挣扎着，“我十六了，我宫里的侍妾，前两天还怀了孩子，你说我是小、屁、孩！”

“不是么？初初开荤，精虫上脑，若是好奇想跟男人玩，自己去找啊，”魏宣绷着脸，“别到我跟前来，我是你的长辈。”

“什么长辈！不比我高不比我壮，二嫂嫂跟我二哥那种冷着脸的人才没有话可以聊吧，”傅决像狗皮膏药似的又来粘魏宣，十六岁的少年过剩的热情和欲望，直白露骨的喷薄，“我不好吗？母后喜欢我，宫里的人都喜欢我，我都不屑看她们一眼，我只想亲近二嫂嫂。”

“十五皇子被宠过了，也该有人来冷落冷落你，”魏宣负着手远离他一步，“抱歉，在我这里，我不可能围着你转，也听不得别人说殿下不好。”

傅决摊了摊手，“可他确实是块冷梆梆的木头，二嫂嫂早晚会知道的，他眼里只有父皇让他处理的如山的事务，我、母后，他都不在意。”

“宫里的人都没意思，我第一眼便能看出，二嫂嫂和他们都不一样，只可惜如话本上说的，多情最累美人，难消最是皇恩。二嫂嫂以为二哥的东宫里只会有你一个人吗？”

魏宣看着他，“你想说什么？想说你的母后要塞人进来吗？”

“二嫂嫂果然聪明，”傅决笑了，“你放心，在宫里我还没见过比二嫂嫂更顺眼的人，不过二哥的心思就难说了，我胡乱猜一猜——

听说二哥在宁乌做质子时，与那宁乌的玉苑公主交往甚密，如今公主巴巴跟着使团跑过来，差点遇刺，还是二哥亲手处理的——母后向来看事情看得清楚，没准就全了人家情意……”

和傅决相处下来，明知道这小孩满嘴歪理，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但是从他口中第一次听到什么玉苑公主的名字、还有傅凛那些他丝毫不曾涉及的过往，魏宣的脑子还是怔了一瞬。

傅决露出开心的神色，他讨厌魏宣一副以他长辈自居的姿态，好不容易让他变得懵懵的，果然是可爱。

但是让他不满的是，这种难得的神态顷刻就消失了。

“十五皇子，你说所有人都喜欢你，但是恕我直言，你真的不太讨人喜欢，”魏宣认真对人说话时，眸子里润润的一层光格外引人沉溺。

傅决脸上的笑凝固了。

“你的确很聪明，你说你想亲近我，你抓着自以为的我的软肋、对着我始终是高高在上，你可能自己意识不到，但很可惜，玩弄人心，你还不够。我有害怕的东西，但不是你以为的这些。”

傅决沉默，半晌撑起一个干涩的笑，“所以呢……你早晚会怕的，宫里的人，没有能幸免的。”

“真有那一天，”魏宣道，“不过是争宠，这种戏码，宫里有，宫外也有，我没那么清高。”

对方是傅凛，他愿意去争。

魏宣突然对着傅决笑了一下，傅决晃了晃眼，才意识到魏宣是对着他身后在笑。

魏宣道，“殿下怎么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吗？”

傅凛走进来，冷冽的目光从傅决掠到向他走过来的魏宣身上，才终于变柔和了些。

傅凛拉着魏宣的手，在傅决的注视里，把他拉到身前，暗暗箍着腰没让魏宣动，好让他眼里都是自己的影子。

福海对他说傅决来东宫的时候，他就想立刻回来，皇帝自己悠闲，扔给他的烂摊子数也数不完。

傅决聪敏机灵，会讨人喜欢，魏宣在某些方面和他很像，他们会一见如故、谈笑风生……

傅凛忍了一路胸腔里泛上来的酸意，当下却没让自己泄出一丝一毫，甚至语气平静的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聊的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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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