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从太极宫出来，驻足立在宫墙一角，看着远处展翅高飞的鸟儿，神色向往，恍恍惚惚间又想起了还在南山上她和尚清去山上捉鸟的往事。

“殿下，我们现下回宫吗？”

阿若看着她一直盯着天空发愣，轻声开口。

昭阳回过神，摇头，“我们去拱卫司。”

阿若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没有开口。

拱卫司原本是他们段家的一支暗卫，后来前朝皇帝昏庸，段家起义，这才有了如今的大齐。

段家称帝后，将原先查案这支暗卫设立成了正式的机构，唤做拱卫司，专门负责查处管理皇室纷争，后来慢慢地也演变成了凌驾于大理寺之上只为皇帝服务的执法机构。

拱卫司便设在皇宫的东南一角，昭阳自幼习武，也并不坐轿，径直走着去了。

说起来，昭阳还是第一次来拱卫司，之前虽说查办案子，但卷宗大都是由指挥使派人给她送过来的。

拱卫司内部的装饰都十分简单，一进门便是文书撰写的地方，拐个弯另一边的房间便是供拱卫司的侍卫们歇息用的。

后面还有一个大的练武场，专门用来给给他们比武锻炼用的。

因为设立在皇宫之内的原因，虽然已经在东南方向设了一堵墙和院门，但是拱卫司的牢房以及审讯室还是设在了地下，免得惊扰了宫中贵人。

从创立伊始，拱卫司便只会听从拥有令牌的人的命令，其他人就算是皇帝，也必须服从这一指令。

但是每一任皇帝都是拱卫司令牌的拥有者，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而这一任拱卫司的指挥使便是皇帝的亲卫军统领顾铮，只不过他平日里大多都在皇帝身侧随行保护，除非必要，鲜少来这里。

不过现下正阳帝正在养心殿，她方才也没见到顾铮，想来此刻他应该在这里了。

果真，她才刚走到审讯室门边，还没来得及进去，顾铮便从里面出来了。

看见昭阳，顾铮怔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昭阳会亲自到这里来。

只是一瞬，顾铮便反应了过来，拱手行礼，“微臣拜见昭阳公主，不知公主来此，迎接来迟，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昭阳朝着审讯室的方向看了两眼，只是顾铮出来时门带的很紧，什么也看不到。

“顾大人不必多礼。”昭阳目光落在顾铮身上，伸手示意他起身，“本宫也是行至此处，便想着进来看看。不会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吧？”

行至此处？

这里已经是皇宫偏僻一角了，若是闲来无事，怎么会走到这里来？这公主分明就是专门到这里来的。

顾铮心下想着，嘴上却顺着昭阳公主说了下去：“怎么会？”

“没有就好，”昭阳这才笑了，她又看了一眼顾铮方才出来的那扇门，“大人刚刚可是在审问犯人？”

顾铮垂头立在一侧，听到昭阳问话，抱拳回道：“是，就是公主回宫那日提上来的案子。”

昭阳一挑眉，“那孙氏夫妇本宫记得已经下令护送他们回江州了，李全也还在路上，你在审问谁？”

不等顾铮回话，一旁的阿若便悄悄上前一步，凑在昭阳耳边压低声音：“殿下忘了，李茂祎已经被送过来了。”

昭阳这才想起，今天下午李茂祎便已经被人秘密送进了拱卫司了。

她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怎的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顾铮立在一旁看着昭阳的动作，心中不免一笑，到底还是年少，行事之间也难免露出几分生涩。

只是他也不好发问，免得让女儿家觉得羞恼，只好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低头回着她刚才的话。

“里面审问的是我们之前从江州那边捉到的人。”

昭阳意外，竟然不是李茂祎？

心中想着，口中便也这样问了出来。

知道这位殿下对于查案一门并不了解，顾铮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李茂祎是个硬骨头，若是我们不拿点真凭实据的东西，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昭阳似懂非懂地点头，据他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说，这些东西都还不足以让李茂祎抛弃全家老小的性命，赌上他们陇西李氏的百年名誉来招供。

昭阳心中如此想着，眼神却不时地飘向刑房。

“本宫可能进去看看？”

顾铮一愣，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他有些犹豫。

“怎么？”昭阳看了他一眼，“本宫不能进去？”

“当然不是，”顾铮连忙道：“只是审讯室中阴暗潮湿，环境幽暗，气味也有些难闻，公主千金之躯，微臣怕污了公主的眼。”

昭阳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就是这些小事，她摆了摆手，“无妨。”

去年她在漠北军营中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她一介女子，能在漠北军中占有一席之地，靠的可不仅仅是公主这么一个身份。

顾铮见状，索性上前开了门，一阵酸臭混合着发霉的味道传了出来。

昭阳闻着这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身后的宫侍们平日里都是服侍惯了贵人的，哪里来过这种地方，都拂袖捂住了口鼻。

倒是阿若，面色如常，并不见异色。

昭阳见她如此，心中倒是更高看了她一眼。

“阿若陪着本宫进去便可，你们都在外面等候吧。”

听了这话，身后的侍从们纷纷躬身应是。

阿若上前一步扶住昭阳的胳膊，替她踢开了路上的不知何物，“殿下小心脚下。”

昭阳跟在顾铮的身后走了进来。

待走进来，昭阳被里面有些黑暗的环境刺激地微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审讯室里面的环境倒是还好，并没有昭阳想象中的那么差，只是很多地方利用光线的原因作了处理，让被审讯的人看起来有些心颤。

昭阳进来的时候，犯人已经被人从另一个门带出去了，桌案上还有一部分口供没有整理好。

阿若注意到昭阳的目光，上前将其拿了过来，递给了昭阳。

昭阳细细地看了，应该是还没整理的缘故，上面的文字略显凌乱。

但是从现有的口供中看，这个罪犯知道的还不少，这样的人，应该也算是比较内层的人了，口风一般都很严。

也不知道这位顾铮大人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便让他松了口。

昭阳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铮，剑眉星目，生得倒是一副好模样，之前听人说起过，这位顾铮乃是顾侯爷的嫡孙。

顾家的先祖是段家开国皇帝的结拜兄弟，当初两人一起打下的天下，段家称帝后，特意封了顾家爵位，并下令顾家爵位永不降级。

正阳帝的母亲便是当今顾候的亲妹妹。

顾铮自幼便被顾候扔到军队里捶打，练就了一身武艺，后来被正阳帝亲自选到了身边。

“顾大人好手段，这人才来到拱卫司不足一天，便招了不少啊。”

顾铮还是那副木头脸，听到昭阳这么说，也只是低头说了一句，“公主谬赞。”

昭阳等了会儿，发现他确实又没话了，只好将手中的口供放下，转身出了审讯室。

顾铮跟在她身后，送她出了拱卫司。

临走之前，昭阳回身，看着顾铮道：“这件事情本宫和父皇都很重视，大人这边若有进展，还望您尽快报上来。”

“是，微臣明白。”

看着他垂头应话，昭阳刚刚在审讯室时心中的那口闷气才散了，“父皇命本宫全权审理此事，顾大人应该也知道吧？”

“是。”

昭阳见状眯了眯眼，“大人明白就好。”

她理了理袖口，将鬓边垂垂欲坠的步摇轻轻扶了扶，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偏的太阳。

这才幽幽道：“既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有事去寿宁宫就行。”

“是，”顾铮微屈行礼，目送着昭阳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

“大人，昭阳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见昭阳走远了，顾铮身旁的校尉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顾铮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着，一边走一边道：“陛下既然将此事交给了昭阳公主，我们照着她的话做便是了。”

他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的校尉一眼，忍不住开口多说了一句：“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旁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关。”

校尉想了想，也是，他们这些小喽啰，只需听命便是了。

昭阳回宫的路上，扶着阿若的手，看似无意道：“方才我们进审讯室，本宫看你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不适。”

阿若垂眸，“是，老奴从前便是从拱卫司出来的。”

昭阳有些意外，“本宫竟然不知？”

阿若解释道：“陛下身边时常需要一些特殊的人来做一些事，老奴……”

她还没说完，便被昭阳打断了：“嬷嬷虽然阅历不少，但以嬷嬷的年纪，也还称不上老这个字，还是改了吧。”

阿若应下了，再开口时，便从善如流地换成了奴婢。

“奴婢是掌管拱卫司下青羽院的，原本是直属陛下管辖的。”

“青羽院？”

昭阳忍不住开口，她从来都不知道拱卫司下面竟然还有一个青羽院。

“青羽院中全是女子，训练出来的姑娘将会被派往部分大臣的家中，身份不一，但都是为了搜集情报，是拱卫司情报处的重要一环。”

昭阳看向她，“这么说，你便是主管青羽院的了？”

“是，”阿若回道。

昭阳没有想到，阿若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当初父皇将她指派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内情。

如今看来，倒是想让她自己发现了。

昭阳一边走着，脑中一边想着，阿若在一旁默默地扶着她，也不出声。

过了半晌，昭阳才开口，“既然父皇将你给了我，那以后若是青羽院那边有什么事情，便报上来与我知道。”

阿若低头应是。

昭阳见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她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提前告知她！

一行人朝着寿宁宫走去，刚到宫门口，便见如碧候在门口。

见他们回来，焦急的表情缓了缓，行了礼便迎了上来。

“殿下，温慈郡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