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修)
《你别栽在我手里》
文/桐荣
第一章
江城法院外,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密如华盖,遮住了毒辣太阳。
清凉的树影下,一抹穿着浅色职业装的倩丽身影,时不时地穿梭在马路两边的停车道。
只见她熟练地敲开路边停着的车窗,甜美的嗓音带着刻意职业化,“您好,我是苏律师,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可以打我电话。”
车里的人接过名片后,看了她一眼,随后也缓缓地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也是律师,有案源需要合作的话,您也可以打我电话。”
隔着车窗,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标签。
#没有案源的法律农民工#
#连砖都没的搬的小律师#
#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的菜鸟#
包装出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她手动摇摆:“打扰了,再见。”
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在后面叫她,“有案源合作可以打我电话,我很便宜的!!!”
“......”苏曼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热,苏曼在外面走了一圈,轻薄的雪纺衬衫早已贴在了皮肤上,露出的一截冷白肤色的细皓手腕,正渗着清透的细密汗珠。
回到车上后,她立刻将空调开到最大,眼睫上的水汽被吹,湿哒哒地垂着,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
热意渐渐消散后,混沌的思绪也慢慢集中起来。
忙碌一下午,连一个案源都接不到。
苏曼重重地泄了口气,像是被一针戳破的气球,软软地瘫在车椅上。
前不久,苏曼刚刚拿到律师执业证,回到江城执业。跟那些动辄上千万创收的律所高级合伙人,赚的盆满钵满的资深律师来说,像苏曼这种刚刚执业,一穷二白,除了脸皮厚别的一无所有的小律师,才是这个行业实况。
在这个没有案源就没有饭吃的行业,案源甚至比一个律师的能力更重要。毕竟对于律师来说,如果没有案源,连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羡慕别的律师都是案源上赶着找上门来,而从执业到现在她还没开张过,。
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什么时候她的案源也能够成熟点,自己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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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法院内,此时正进行一场标的额高达上亿的民商事执行案件调解。
在原告律师的步步逼近下,作为被告律师的陆执寅的语速依旧不快,从容淡定。
他语气沉缓道:“根据最新的法律规定,场外配资合同属于无效合同,如果原告方不同意今天的调解方案,继续申请执行剩余两千万利息的话......”
他轻轻地停顿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这里。
“那么我方将依法启动再审程序,要求法院重新判定这份合同无效,并要求原告方返还已经支付了的两千万利息。”
原告傻眼了!
他今天不是来问被告要钱的吗?
怎么被告律师三两句话,就变成自己欠被告两千万?
原告眼里写满了震惊且不知所措。
一旁的陆执寅团队纷纷侧目,眼里都写满了对自家老板的崇拜!
最后,跟预想的一样,原告没怎么犹豫就签了调解协议,仿佛迟签一秒,就要倒给陆执寅两千万似的!
调解一结束,被告就上前握住自家律师的手。
“陆律师,今天这个案子多亏了你,法院已经冻结我全部财产,还限制了我的高消费,这案子要是再不调解成功,我连飞机高铁都坐不了!”
被称作陆律师的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冷峻疏离。
就算被当事人千恩万谢,他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将被握住的手缓缓地抽出,客气道:“这是我作为律师的职责。”
对于在江城律师榜上显赫有名,打官司从未失过手的陆执寅来说,这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案子。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并没有跟当事人过多的寒暄,凌厉的眼神之下满是公事公办,“现在委托代理事项完成,下面的我的团队会跟你结算风险代理费用。”
下一秒,赵楠上前:“李先生,根据我们签署的协议,律师风险代理费是今天执行标的额减免的20%,我们陆律师今天成功将您的执行标的额解减免掉两千万。”
言下之意,赶紧把剩下的400万律师费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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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你下班没——”
苏曼还坐在车里,车停在法院门口。
蹲大半天没接到一个案子,她有气无力:“还没呢,今天一个案子都还没接到。”
穆瑶在那头声音有些激动:“你马上就要有数不清的案源了!”
苏曼一脸你在说什么梦话。
穆瑶:“那天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想去君衡律所投简历?”
说到君衡,苏曼立刻精神了,“是啊,怎么了?”
穆瑶:“今晚我们老总请君衡律所的几个合伙人吃饭,正好是个机会!”
穆瑶在江城最大的国企法务部做法务副总,他们公司最近有个法律顾问项目招投标,几轮竞标后,最后中标的就是君衡律所。
苏曼一听,立刻坐直身体:“真的!”
穆瑶:“晚上七点,地址我晚些发给你。”
挂了电话,苏曼瞬间振奋起来,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接到案子的沮丧一扫而光,决定先回家好好地捯饬一下。
君衡律师事务所在江城很有名,跟那些传统冠以北京大成,上海景天城的高大上律所相比,君衡律所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所。
前年,君衡律所的创始合伙人杨所带着他手下的精英团队,接连打赢了两个申请到最高院,标的额高达几百亿的再审案件。从此以后,君衡律所彻底名声大噪,在江城律所圈子里出名。
据说光去年君衡的年创收就已经破亿,而创收破千万的大Par在君衡所更是一抓一大把。
苏曼想进君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别的律所都是律师自己跑案源,而君衡所都是案源上门找律师,还多到接不过来。
光想想,苏曼就眼馋的不得了。
接完电话,苏曼就开着她的二手小本田准备回家,倒车时后视镜里出现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停在她身后。
苏曼脑中电光闪石般地划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找上门的案源?没过多犹豫,她操起一张名片,快步走到保时捷车旁,正准备将名片塞进车把里时——
一双棱骨分明,干净修长的大手却先她一步搭在了车把手上。
苏曼的小广告差点划了人家的手。
当她转身看清大手的主人时,微笑僵硬在脸上。
从苏曼的角度来看,陆执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好看,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地紧扣,领口处规矩整地打着领结,浅色的银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轻抿着的嘴唇,透着一股斯文败类的精英气质。
而从陆执寅的角度来看,苏曼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被空调风吹散的鬓发还没来得及理,因为贪凉松开的衣领扣还没来及扣,加上出了一天外勤,妆也有点花。
总之,跟眼前光鲜亮丽,西装笔挺的陆执寅相比,苏曼浑身上下都写着:穷,不专业。
咽了咽尴尬的空气,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仿佛炸着一团团绚烂的烟花,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陆执寅挑着狭长的凤眼,银丝边眼镜里透着一丝冷光,一声不响地打量着她。
苏曼不知应该作何表情,想要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结果比哭还难看。
陆执寅将手中的公文包和律师袍递给身后的助理,用两根手指将插在缝隙里的小广告夹出来。
他看着名片,声音带着几分清冷的审度和怀疑,“苏曼,律师?”
苏曼真后悔把小广告塞他车缝里了,要是没给名片,自己还有否认的余地。
她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以前在豆瓣上看过的一句话——人生最落魄时,遇到曾经表白被拒绝的男神,该如何缓解尴尬。
当时点赞最高的答案是:装作不认识,火速逃离现场!
苏曼强装镇定,故作陌生:“你哪位?”
装作不认识演完了,可她还没来得及逃离现场,就听眼前被质问是“哪位”的陆大律师一声冷笑拉回。
“给你三秒钟,回忆一下。”
苏曼陷入沉默。
看来这招行不通,她整合了一下表情:“陆执寅,原来是你呀。”
话音刚落,她就手脚并用,准备逃离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显然,陆执寅还没打算放过她,“站住。”
他低头看了眼苏曼发的小广告,语气里带着一丝来自成功人士的鄙夷:“你一个律师居然在法院门口发小广告。”
苏曼语气弱了弱:“发小广告怎么了,律师也要谋生!”
陆执寅语气淡淡,不带一丝感情,“根据《全国律协业务推广规则》规定,禁止在法院门口发放,张贴广告。”
这条苏曼知道,但人生本就有很多侥幸。
“......我养家糊口不容易。”
“同行何必为难同行。”
“我要是饿死了,你也良心难安。”
然而陆执寅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寝食难安,他低头,眼神从苏曼强装弱势的脸上移开,随即将名片收进口袋里。
苏曼眼神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那个......既然你也是律师就把我名片还给我呗。”
“反正你要它也没用。”
“八毛一张呢。”
陆执寅被她一脸“我就是穷的坦坦荡荡”给镇住,执业这么多年他遇见过很多律师,有装逼的,有炫富的,但第一次遇到像苏曼这种......
又穷又扣的。
陆执寅没理她,将那八毛一张的名片揣着稳如泰山。
看着陆执寅,苏曼拼命地告诉自己,只要她不去想,她就没有跟陆执寅表白过,就没被拒绝,就不会有尴尬。
苏曼立刻转移话题,眼神扫到旁边保时捷,随后又在陆执寅的身上打转。
“陆执寅这是你的车呀?”
陆执寅:“我不搭人。”
苏曼:“......”
她看到陆执寅是从法院的方向出来的,而且刚才他手上还拿着律师袍。
“陆执寅,你现在也是律师吗?”
陆执寅:“我不招助理”
苏曼:“......”
陆执寅以为苏曼是想来当自己的助理,于是加了一句:“我不会招在法院门口顶风作案发小广告的律师当助理。”
苏曼心想,这天没法聊了!
她垂了垂眼神:“哦。”
算了算了,年少无知犯过的错,当年谁还没眼瞎过呢。
就在她准备转身告退时,头顶传来一句硬邦邦的声音。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苏曼有点愣住了,别的话,说什么呢?
难道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还是问他当初为什么拒绝了自己?
苏曼眨了眨眼,她虽然曾经喜欢过他,但也是正儿八经被拒绝过的。
所以,人穷不能穷志气!
陆执寅强装冷淡:“给你三分钟时间。”
有喜欢......的话赶紧说。
说完,他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苏曼。
苏曼斟酌犹豫了许久,看陆执寅现在,好像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她小心试探,尽量不让陆执寅觉得自己在巴结他:“陆执寅,你最近有没有标的额小,不想做的案子?”
等了半天的陆执寅,听到苏曼居然就问这个,从牙缝里,不爽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苏曼又问:“那你最近有没有外地案子,想让人帮你去调查取证跑腿的?”
陆执寅那张高冷的脸上,写满了不想搭理她:“没有。”
最后,苏曼再接再厉:“陆执寅,那你有没有案源介绍一下!”
这次陆执寅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大力地拉开车门,直接上车了!
留苏曼一个人在的风中满脸问号。
“???”
这人怎么回事,这不是他让自己问的嘛!!!
结果问了,他又翻脸。
这是什么扭曲的人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