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丞相府中的梨花开的正好,尤其是席风荷的院里,十几棵梨树一起撑开了洁白的小伞,远远望去似覆盖了一层雪,颇有“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清晨,席风荷早早便醒来了,唤丫鬟朱轻来给她梳妆。
“小姐,今日可是初阳将军战胜归来的日子,难过您醒的这样早。”
朱轻为席风荷梳理着头发,看着自家小姐眉梢眼角的喜悦,不禁打趣道。
席风荷佯怒,“胡说什么!皇上命父亲今日早些进宫,我不过是今日想早起去给父亲请安罢了。免得父亲又嫌我。”
“是,是要给丞相请安,是奴婢说错了。”
自家小姐平日里直爽率真,唯独在和初阳将军有关的事情上脸皮极薄。
朱轻也不拆穿她,笑着将小姐的发髻挽好,拿起一支翠玉花簪插上。
朱轻自小便在席风荷身边服侍,席风荷是席夫人唯一的女儿,丞相府唯一的嫡女,两个哥哥都年长她许多,那些妾室所生的年岁相近的孩子又不愿与席风荷相处,所以席风荷从小同朱轻如姐妹一般。
虽起得早,席风荷仍没能给父亲请安,父亲早就进宫面圣去了。
听说,初阳将军从北疆归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便直接进宫了。
初阳是席父好友初成礼的孩子,他家世代皆为武将,父亲是威震八方的大将军,母亲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一位女将。
他们在一次与南蛮的对战中,中了敌人的奸计,被南蛮军队围困在山中,腹背受敌,命丧战场。
两位将军拼死与敌军搏斗,虽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但重创南蛮军队,最终,南蛮战败,归顺大弘。
大弘将初成礼夫妇奉为英雄,迎他们的尸首回京都,熙扬帝亲自主持葬礼,下旨让初阳承袭其父爵位,那年,初阳只有七岁。
顾念友人的幼子,席父将初阳接到丞相府中扶养,一直到初阳十四岁,彼时,初阳第一次上战场,以少胜多,率三万将士击退了北疆五万大军,立下战功。
初阳战胜归来,全城百姓欢呼相迎,皇帝也十分欣慰,封初阳为壮武将军,给予重赏,赐百亩良田,初阳也搬回了将军府。
席父将初阳带回之时,席风荷正在父亲园中的梨树上玩耍,她当时不过五岁,确是顽皮的很,爬树游水,样样精通。
席风荷身着一件梨白的娟纱长裙,藏在一树梨花中,朱轻在树下焦急地喊着她:
“小姐,您快下来,一会老爷回来又要责骂您了。”
“嘘,朱轻,你快躲起来,我爹回来了!”
朱轻一惊,赶忙躲进了树旁的花丛中,席风荷将自己藏的更严实一点,在花的间隙之间望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身边跟了一个瘦高的少年,看起来比她的二哥要小一些,面容消瘦,看起来很憔悴,但五官硬朗,棱角分明,那一双剑眉,英气十足。
席风荷不禁往前伸了伸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那少年却忽然朝这里看过来,吓得席风荷险些掉了下去。
少年似乎发现了她,转过头去,没有声张,安静地听着席父说话。
“初阳,以后你便安心住在丞相府中,我会请最好的老师来教你念书,以后……”
那日席风荷还是被父亲发现了,晚饭时席风荷没能吃上她最爱的酪樱桃。但她没有不开心。
她只记得晚宴上那个叫做初阳的少年被父亲介绍给大家后,一言不发地吃饭。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候,目光交汇,席风荷傻傻地笑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那时,年幼的席风荷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哥哥。
席父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席风荷想去给父亲请安,顺便问问初阳哥哥的情况。
还未动身,母亲便差人过来告诉她,席父回来后心情不佳,今日不要去了。
“父亲为何心情不佳?是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只说让小姐今日不用去老爷那儿请安了,明早再去。其余的奴婢也不清楚。”
“小姐,您不要再担心了,明早去请安时不就知道了。”
见席风荷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朱轻忍不住劝道。
没能见到初阳,席风荷有些失落,父亲从宫中应该见到了初阳,为何心情不佳。
初阳今日为何没来府中,以往他从京外回来,都会来丞相府中拜见席家夫妇的。
带着满腹疑问,席风荷睡下了,看来只有明天见到父亲才能知道答案了。
次日,席风荷还没来得及去见席父,朱轻便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小姐,今早皇上下旨,赐婚二小姐和初阳将军,宫里来宣旨的人刚走,圣旨已经送到卫姨娘的青洛苑了!”
“轰——”
席风荷感觉自己的头被狠狠地敲了一棍,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朱轻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又道:“老爷和夫人也去了青洛苑,听那里的丫鬟说,是初阳将军请求皇上将二小姐许给他的。”
席风荷还是没缓过来,呆坐在床榻上。
许久,她向朱轻伸出手,声音有些颤抖。
“走……朱轻,扶我去青洛苑。”
席风荷的梨颂苑与青洛苑不过隔了两个别院,席风荷却走了很久。
她到时,院里一派正欢天喜地的场面,卫姨娘和众丫鬟脸上洋溢着笑容,席夫人正拉着席宿雨的手,笑着说着些什么,卫姨娘在旁边应和,席宿雨腼腆地笑着,一双杏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白皙的脸上似有红晕。
席父也站在旁边,面带喜色,端着圣旨细瞧。
席风荷远远地望着,恍若一场梦。
席宿雨年长席风荷两岁,卫姨娘只她一个女儿,自小带在身边教导。
卫姨娘是江南女子,长相秀气,温婉娴静。席宿雨也继承了母亲的美丽和温婉的性格,府内外的人都称赞她“秀外慧中”,席父也很宠爱她。
初阳刚住进席家时,席家的几位年岁相近小姐都好奇的很,但她们羞怯,只敢悄悄地打量他。
只有席风荷,不仅时常同初阳搭话,还常在初阳习武时,去后花园里偷看偷学。
初阳性子冷淡,很少主动同别人攀谈,席风荷话又多,初阳不时应她两句,不应时她也能说好久,所以和初阳的关系最好。
席风荷定定地看着那边欢乐的场景,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风荷,你怎么来了”母亲注意到她,将她拉了过去。
“三小姐定是听闻雨儿与初阳的喜事,来恭喜雨儿的吧。”
卫姨娘轻笑着,席风荷却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姨娘,风荷是我们当中同初阳哥哥关系最好的,两人如亲兄妹一般。”席宿雨看向席风荷,清澈的眼睛中满是真诚,“风荷,如今皇上赐婚,你不要呷醋才好。”
“二姐怎知我与初阳情同兄妹?在我心里,一直将初阳当作未来夫婿的。都说二姐姐善解人意,怎会不知我对初阳的心意?”
席风荷对上席宿雨的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地没那么厉害。
在场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卫姨娘和席宿雨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荷儿,胡闹什么!雨儿和初阳是皇上亲赐婚约,什么未来夫婿,不知羞!雨儿,你先与你姨娘回屋去,朱轻,将三小姐带回梨颂苑。”
卫姨娘欠身拜过席父,便携席宿雨进了屋。席夫人挽着席父的胳膊,“老爷,您先别生气,荷儿,还不回去!”
朱轻拉了拉席风荷的衣袖,席风荷正在气头上,愤愤地甩开她,正欲发作。门外小厮来报:“老爷,夫人,初阳将军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