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锦绣江南,西山脚下,东海之端。
在波涛汹涌的巨浪尽头有一座占地极广的海岛,名曰:桃花岛。四周水路湍急,暗流涌动,又常年遮蔽于浓雾之下,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艄公也不敢涉足桃花岛附近。只有每年惊蛰时,浓雾散尽,桃花岛的袅袅风姿才展现于前,允人遥遥观望一回。
要说也不是没有那胆子大的,趁浓雾散尽之际趁势而入。可惜勇往者无数,顺归者皆无。
这日,恰逢惊蛰。
按照以往惯例,这蔚蓝的海面上,理应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大船小舟,以便世人一窥桃花岛究竟。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此刻海面上多了数条官船,呈众星拱月样将一艘气势恢宏装饰华丽的龙船护在正中央。散落在官船外围的是一些官员家的私船,以往总有那么几条江湖好手驾驭的小舟已然不见踪迹。
“九哥,我没骗你吧。”说话的青年一身朱红锦绣长袍,倚靠在龙船围栏上,邀功道:“父皇最喜这等奇闻异事,看《县记.地理志》哪有这实景来得震撼?”
“胡闹!”男人铠甲护身,眉峰紧蹙出言斥责,坚毅眼神却是一刻不停逡巡四处。
锦衣青年撇着脸挥挥手,暗道一声“无趣”,复又欢欢喜喜奔向安坐龙椅的父皇卖乖弄巧去了。
桃花岛上,穿过现于世人眼中的桃花林,沿着青灰色石板路拾级而上,是一片碧绿苍翠的密林。再越过密林,才是那桃花岛真正辛秘之地。只见这块广袤的盆地内,赫然矗立着一座座设计精巧的院子。
被围在正中央的院子是座三进院,格局大气意境悠远,庭院中奇石异草,布局和谐。院子东北有一瀑布,清澈山泉水倾泻而下。
“岛主,山泉冰寒,您的身体不宜久躺这边。”扎着俩个包包头的小童语态严肃,一副操碎了心的小老儿模样。
“听着水声我才能安睡片刻。”青年裹着一床素色锦被,闭着眼低低呢喃着。
小童已然不吃自家岛主这一套说辞,小脸板得紧紧地:“岛主确要听着水流声才能安睡,莫不如让林分舵在室内设计一道冒热气的瀑布?”思索片刻后又加了一句:“但每日也不能久躺,虽不冷但湿气太重,不利于您的身体。”
“小桃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说出来的话可比脑袋上发髻还圆滑。”大门外飘来一道银衫老妪,半蹲于地的包包头捂紧了脑袋上两个扎着红丝带的发髻,欲怒将怒。
青年听得有长者进院,睁开了双眼挣扎着半靠在倚榻上。
“别动,让我摸摸脉。”银衫老妪望着青年苍白面色,顾不得戏弄小童正色道。
包包头林桃也歇了怒气,一眨不眨盯着岛主切脉的右手腕。约莫一盏茶时间,结束切脉后银衫老妪面色松懈了不少,林桃急问:“银衫婆婆,那药有效果吗?”
“定然效果喜人。”青年将右手缩紧衾被中,断然道。
银衫婆婆理了下慌乱坐下时弄乱的衣袖,喜道:“确有奇效!三日前受寒高热,内息紊乱,不想才服小小一颗药丸,症状全消。就脉象而言,除幼时外力所致的心悸之症外,岛主日常宽心、少思,当无大碍。”
“宽心?少思?”大门外一声冷哼后,一位须白老人嘲讽着走了进来。“林岛主要能做到,何须时时命悬一线?”
说完,老人犹不解气又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上药碗递上前:“喝掉!一滴不准剩!”
被三双眼睛注视着,压力不可谓不小。青年装作未见,一口将碗内黑褐色苦药汁喝尽,待林桃接过空碗后,拉着锦被一气儿躺了下来。
“林桃,喊外面那两个粗笨人进来,把你们家岛主抬屋子里去。”白须老人气冲冲,指着无言抗争的病人抖着手指说道:“气死老头了,要不是有那丸神药及时送上门来,差点就毁了老夫毕生招牌!气死……气死了……”
门外,被骂成粗笨人的桃花岛左右分舵主未敢辩解一言,苦着脸将岛主躺在身下红木雕花罗汉床搬进了屋内。
刚喝的药内添了味安神之物,借着搬动间的晃悠劲,听了一个时辰水流潺潺声未能安睡的青年松了眉间,平缓了气息,悠悠睡了过去。
这一觉至晚间方醒。
青年拥着衾被坐起了身,感受着心肺间许久未有的畅快劲。
“舒服吧?”白须老人上前一步,将林桃刚端来不久的白粥递了过去。“躺了这么多天,又喝了这么多苦汁子,脾胃定是虚弱,这三天除了白粥别的就别想了。”
说完,白须老者还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显然,这话不止是说给病人听的。
“白老,您的话咱们定当奉为圭臬。”
“对对,只要为了岛主身体好,兄弟们都听您老。”
立于床尾的桃花岛左右分舵主连连点头,就差拍着胸脯起誓了。坐在床榻上的岛主倒也乖觉,对着白老浅笑一下,轻道:“白老的招牌定砸不了。”
白老端着托盘上的空碗冷哼着走出了内室,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
屋内只余林墨、林砚俩人。哦还有林桃,不过这会儿小桃子确认自家岛主无碍后,抵挡不住周公召唤进入了香甜梦乡。
“岛主,属下把小桃子抱碧纱橱内去吧?”
林墨话音刚落,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林桃倏然睁开了双眼,冷冷盯着林墨宛如一头小兽。林墨接连后退几步,双手举高一副我认输、我认怂模样,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桃子睡吧,就睡我这。”床上的青年哄道,手上还不忘轻拍林桃背脊。
林砚抖着双肩强忍着笑意,“岛……岛主,三日前浅滩抓获的那位……额大夫安排进了客院。属下去试探过了,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像是精神不正常。”
“精神不正常?”林墨问道:“那有问出那种药丸需哪些药材,怎么配比吗?”
……
夜已深,外面黑漆漆一片,间或传来一俩声夜鸟的鸣啼。
“夜深了,岛主该歇息了。”林墨擅机关,更精于观测,察觉到岛主脸上的倦意,果断结束了对那位大夫的讨论。
林砚忙附和道:“对对,白老说岛主喝过粥后稍坐片刻就可歇息了。”
俩人伺候着青年躺了下来,吹灭了烛火,关紧门窗后悄然离去。
热闹了一天的海面上又恢复了宁静,只余汹涌的波涛声伴随着阵阵浓雾又一次涌上了桃花岛四周,将那一方天地遮蔽起来。
翌日,因连日昏睡被迫躺了好几天的青年,一见天色泛白就坐起了身。整晚睡于身侧的林桃醒神得很,很快也起床洗漱。
“岛主,今天要出门吗?”林桃打开了衣橱纠结该挑选那套服饰。
“月白色那套就好。”青年说道:“躺得骨头都快僵了,趁着今儿天好去谢谢救命恩人去。”
林桃知道,岛主是想去会会昨日林墨说的那位古怪大夫,不由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小的一个人儿,顶着红丝带包包头,模样观之可爱。可是细看其右手,拿着一柄乌黑锃亮的玲珑匕首,不时闪过寒光。
由主院向右,走上一刻钟就来到了安置古怪大夫的客院。门口,一队守门的精壮大汉腰挎大刀,满眼肃穆,即使一夜未睡也个个精神头十足。
“属下参见岛主!”几人见到缓步前行的青年,齐声恭敬弯腰行礼。
“小六,换班后带着弟兄去后厨讨碗酒暖暖身子。”
被岛主叫出姓名的小六当即乐不可支,高声喊道:“属下们谢岛主体恤。”
院门口的小插曲声量不低,自然是被里面限制了自由的古怪大夫听到了。故而,带着林桃的青年刚进门就与里面的古怪大夫视线撞上了。
“你们这些野蛮人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夏清阳先发制人,挥舞着双手呛声怒道。
林桃可看不明白那古怪大夫是没啥底气只能叫嚣,只知道对方抬手肯定是准备打自家岛主,哪有不维护的道理?当即平地一跃而起,开过刃的匕首直取对方喉间并堪堪停在皮肉上。
“小……小兄弟……有话好说……好说……”夏清阳就是一名普通制药师,不过是夜跑时见义勇为了一次,一嗝屁就来到了这堪为世外仙境的海岛。不想刚来就大刀架脖,幸好夜跑前懒了一下没把工作服换掉,白天制作的消炎药还在口袋里,用这颗药换了三日命。
怎么三日后还是逃不了刀子架脖子的命运?
不是都说穿越一朝,就能凭着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优势忽悠得古人顶礼膜拜吗?怎么吹了三天牛,吹来了这么一位小杀神啊?
“桃子乖,那位大叔手无缚鸡之力,威胁不到我。”夏清阳只见那模样俊秀的男子寻了张椅子,斜靠着坐了下来。低低说了一句,喉间的凉意就消失不见了,一时更是惊惧。
林桃已经站在桌前为自家岛主倒了一杯热茶。夏清阳很识相的捂着脖子,壮着胆抖着腿走到桌前,面对着男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