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认亲
孟平乐听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吓得没拿稳手中的茶杯,瞠目结舌:“师兄?洛云晟就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大师兄?”
鹊之奇怪地瞥了大惊小怪的平乐一眼,接着道:“为师曾与你说,你大师兄在南晟,由于身份不方便常常出门游历。便是这个原因了。”
“所以大师兄就是南晟三皇子?所以才不能和我一起练武?”平乐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地问,“那些大师兄的礼物,都是我现在的夫君送来的?”
“那不就是了。”鹊之朝窗外望了望,“你那婢女怎么还没送点心来?”
“师父,您到底是关心能吃点心,还是关心您爱徒的未来啊!”平乐哀嚎,整个人伏在桌上无精打采道。
“若我早知他就是大师兄,也就不跟他装模作样演什么贤淑公主了啊。”
想到这一个月来从第一次见洛云晟便掐着嗓子说话,到今日在南晟皇宫故作新妇娇羞,平乐本是三分装出来的哀怨,也变成了九分实在的苦闷。
“哎乖徒儿果然是长大了,都是别人家的贤妻了。”鹊之嘿嘿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平乐的背。
平乐生无可恋地回:“还贤妻?今日在宫里,南晟皇上借着我嫁入皇子府的机会,直接罢了洛云晟舅舅的职务,还让洛云晟这些日子也不用上朝,带我去熟悉熟悉京都。
“就这,洛云晟对北康必是要恨之入骨,还能让我好过?”
“为何要罢免郑国炎的职务?”鹊之敏锐地抓住重点,急急问。
未细想为何师父对南晟朝上事务了如指掌,平乐自怨自艾道:“还不是说他难得回京都,就在京都多待一段时间,这三个月都让那薛贵妃兄长管着骁骑营。”
鹊之冷哼:“这小儿倒是非要捧上洛云勐,可他要捧,也不看看他这儿子担不担得起。”
听师父这对南晟皇上不甚尊敬的称呼,平乐顾不得自己,连忙好奇道:“师父很了解南晟皇上?还是师父与南晟皇室有何过往?”
“小孩子,别打听不该打听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我就及笄了。”平乐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嘀咕。
鹊之叹气:“在师父眼里,不管你多大,都还是小孩子。”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和洛云晟摊牌?”
“难道真的要告诉洛云晟,我就是他素未谋面拿了他好多礼物,还害得他舅舅丢了官职的小师妹?”平乐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茶杯,“还是先不要说了吧。”
不等鹊之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念夏的声音。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一起扑向门口。
“念夏!拿个点心怎么去这么久?”
平乐一扫之前的愁绪,兴致高昂地打开食盒,挑出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满足地叹道:“可算是吃上些东西了,这一上午忙忙碌碌的。”
念夏将食盒中的其他点心一一拿出摆上桌面,又将新沏的茶为师徒换上,才回道:“这三皇子府看着挺考究,可厨房里连个嬷嬷也没有,奴婢只能自己找了些食材做了点心拿来。”
鹊之也拿起了一块杏仁饼,为平乐解释:“晟儿自幼不喜宫女。昔日为师在瑶玲宫教授他武艺时,晟儿不慎跌断腿也只有墨凌和墨步两个侍卫帮着照顾。”
“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怎么还会没有宫女?”念夏忍不住插了句话,满是好奇。
“乐儿,你这婢女真是跟你一个性子。”
鹊之也不觉得念夏莽撞,继续吃着杏仁饼:“谁知道他呢,哪个王公贵族没些奇怪的习惯?”
说罢对着念夏念叨了起来:“你看看你家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学武防身也就罢了,学会后成日在外面女扮男装与市井小民混在一块,还建成了什么云鹊楼——”
平乐忿忿:“哎哟我的好师父,您不也在云鹊楼拿了不少好处?”
念夏看着师徒二人互相责怪,掩嘴笑了起来。
鹊之见到,毫不客气道:“瞧瞧,瞧瞧。念夏,去岁在东陵和你的公主一块儿绑了流匪的时候,可没见你娇娇滴滴捂着嘴的样子啊。”
平乐不在意地捋了捋根本不乱的头发,换了软软的嗓音道:“师父,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现在我既当了三皇子妃,那就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自然是要做出三皇子妃的架势。”
秀气地小口吃掉红豆糕,平乐拿帕子擦了擦手,“我的贴身婢女当然要不输宫中的女官。更何况我嫁来就代表了北康,定不能让他们南晟看低北康皇室。”
语气到最后竟是有些严肃。
“那你如何打算?就这么瞒着?”鹊之也正了正脸色。
“就先瞒着吧,就当洛云晟的小师妹还在外游历也不赖。”平乐连神色都肃穆了起来,谨慎道:“我答应前来和亲,不仅仅是为了缓一缓北康现在的状况,更是盼着能长久地维护住北康平安,为父皇分忧。
“若是因我南晟决定提前发兵北康,无论我是不是洛云晟的小师妹,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更有甚之,他未免不会将我交出去,换取兵权。
“还不如不要戳穿,先彼此试探一下,日后再议。”
鹊之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叹气道:“你自己决定便好。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徒弟,但为师终究是偏爱你的。此事,为师便不再掺和。”
“谢谢师父。”平乐抬头,眼里满是坚定和孺慕。
就在屋里陷入了一片奇异的沉默时,成忠在院里大声通报:“殿下回来了。”
平乐松了口气,起身向鹊之行了一礼后小声道:“师父,您出去和洛云晟聊吧。过些日子徒儿再派念夏去找您。”
鹊之深深地看了眼自幼跟随自己如同半个女儿般的孟平乐,又一次叹气,摇了摇头便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平乐隐隐约约透过没关好的门听到洛云晟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高兴。
“师父,您怎么今天来了?”
“你这小子成亲也不跟师父说一声,师父这不就来给你贺喜来了……”
两道男声越来越遥远,平乐估摸着两人去了前厅叙旧,便狼吞虎咽地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光。
念夏在一旁看着生怕自己的主子噎着,只得及时为孟平乐添上茶水,一边轻顺着她的背。
不过一会儿,念夏便忍不住问道:“公主,您和鹊之先生之前在说些什么?为什么鹊之先生说你和三皇子都是他的徒弟?三皇子怎么会是他的徒弟?”
平乐吃饱后便瘫在椅子上,声音平平地回:“念夏,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有个大弟子,但我从来没见过?”
念夏大吃一惊,捂住嘴以免自己叫了出来,小声问:“就是三皇子?”
平乐白了一眼:“瞧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好像已经忘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谁差点摔碎了茶杯。
“就是他。”
“那……那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念夏把手放下,但仍忍不住焦虑地来回踱步。
“不要让洛云晟知道这件事,先瞒着。”平乐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琢磨:“师父当年收徒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天下形势在短短十几年就变化这么大,但因此我们更要小心行事。”
念夏定了定神,应道:“是。”
孟平乐以手叩桌,蹙眉:“先前一个月在长公主府中不方便见思秋。现在我们对三皇子府也不了解,不过出门应该是要方便不少。得找个时间去见见思秋。”
说罢孟平乐示意念夏将桌上的食盒都收拾掉,自己起身翻出笔墨趴在桌上开始写写画画。
“云鹊楼才打入南晟不久,情报网怕是还不够完善,连洛云晟是师父徒弟都没打探出来,”平乐一边写下几个名字,一边嘀嘀咕咕埋怨道,“若是能早些知道,我也好早做打算,自然是不用装什么贤淑公主。
“现在好了,再去告诉他我是他的小师妹,说不定还要以为我提前摸了他的底,知道他从没见过小师妹,来套近乎呢。”
平乐恨恨地摔下笔:“这下可怎么办!”
念夏拿起纸,默默读着纸上的名字,尔后叹息:“我看您还不如就告诉三皇子,这事您也瞒不了多久啊。”
“不行。”
平乐果断拒绝,从念夏手中抽回纸,接着写下一大串名字:“你这几天找借口出门几趟,看看洛云晟有没有派人跟在后面。”
在这张纸即将写满时,孟平乐终于停了笔,仔细查看了一遍后举起来轻轻吹干墨迹,将纸封进信封中:“等时机到了,你去云鹊楼把这信给思秋,思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念夏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接住信:“公主,您该不会是要……”
孟平乐瞪了她一眼:“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做残害同门的事儿。”
“不过之前和思秋商量好的计划就要改一改了。”
平乐的娇俏脸上绽放出格外温柔的盈盈笑容,念夏冷不防抖了一下。
今年的夏天,似乎凉气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