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镇里的集市逢双开，每到逢集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赶了过来，自家种的菜随意的隔着蛇皮袋放在泥土地上十分随意，隔着一段还能看到买头绳发夹的小贩正在摆摊，不远处香油店也开了门，门口大铁锅里浓稠的芝麻油在不停摇动，半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艾栩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小时候是没有机会，长大了城市里的集市变得越来越干净规范，但也少了一丝人情味在。

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林磊坐在三轮车上用脚给艾栩栩助力，心里在不断后悔，昨天这么就中了邪答应了她今早来赶集。费力睁开眼看了一下三轮车里的家伙什，脑袋又有些疼了。

艾栩栩可没注意到后面小孩的动静，她这费了好大力气才才把一车的东西连同林磊一起带过来，还好原主经常在家干农活，要是她本来的身体，指不定半路就返回了。

昨天回去和白芳珍说了她要出来卖点心的事情，被老妈一口否了。她知道白芳珍在顾虑什么，现在这个年代，计划经济才结束没几年，小地方还是务农的多些，在乡下人的认知里，最好的工作就是进厂里吃公家粮，做个体户卖东西都是极少数。家里再困难的时候，白芳珍都没敢想过，她是个妇人家不敢迈出这一步。

艾栩栩也没多说，她知道人的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于是瞒着爷爷和老妈，趁老妈还没起床就把昨天在爷爷家准备好的材料装好，等林磊一到，载着他就出了村。

他们出来的晚，在路上又耽误了一些功夫，集市上又没有固定的摊点，艾栩栩找了半天才在最里面找了块空地。

最里面摆摊的人基本上都是来的晚的，外面集市热热闹闹这里买菜的人却不多。艾栩栩也没在意，把车上手闸一拉翻身下车，麻利的把煤球炉和蛋卷机拿了下来，又在把三轮车掉了个放方向，让车的侧面对着道路。

林磊认命的开始给艾栩栩点炉子，他来的路上没忍住问艾栩栩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他，艾栩栩的理由很坦然，因为她不会点烧炉子。

多么打击人的理由。林磊给炉子打开了一点口，确保里面的煤球不会因为缺少空气而熄灭，这么简单的事，艾栩栩这怎么就不会呢。

这时候艾栩栩已经抽出了隔板，搭在三轮车后座的两边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桌面，然后抽出了两个折叠小凳子后，又把一个带盖的面盆端了出来放在板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艾栩栩看着一旁呆坐在凳子上的林磊，从斜挎包里翻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

“吃吧，我妈昨天做的荠菜包子，味道还可以。”早上起得早，估摸着他还没吃饭，“等会我做几个蛋卷给你吃。”

林磊接过包子边啃边看艾栩栩把蛋卷机放到了火上，麻利地打开面盆，舀了一勺蛋液糊放到机器中间，上下面一合，两个手握着手柄隔段时间就会翻个面。

周围人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一时间围了不少卖菜的小贩，林磊也好奇不自觉搬着等着靠近了一些。

艾栩栩动作迅速，第一个很快出锅，放到木板上后迅速卷成卷，然后做第二个。不过吃个包子的功夫，隔板上已经垒起了一座小山，蛋液和面粉的奇妙响起慢慢弥撒开，吸引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几根最开始做的单独放着，这会估计差不多凉透了，卷完一根后就顺手拿了递给了林磊。

昨天林磊带回家不少蛋卷，家里人吃了几根之后就说要放起来慢慢吃，小孩子没吃过瘾，这会没多客气抓起来就开始吃。

咔嚓咔嚓酥脆又掉渣，周围人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孩子吃的真香，是不是早上太饿了？”有人小声嘀咕着。

边上的人摇摇头，“那小孩刚吃了一个包子。”

林磊已经开始吃第二根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丫头这个怎么卖？”

“五毛钱三根。”

“这么贵。”这年头一个月正常家庭的工资也不过三十多块钱，平日里大家出来买个茶叶蛋也就三毛钱一个，现在这个看起来并不是瓷实的吃食，价格竟然不低。

不少人已经打了退堂鼓。

“阿姨，这个面糊可是纯鸡蛋和玉米油混合的，一滴水都没有，成本在这呢。”

可惜东西再香卖的贵了，有些人觉得不值得就摇着头离开，更多的人还在犹豫要不要买，毕竟这东西实在闻着太香了，五毛钱也不是出不起。林磊坐在小凳子上拿起第三根开始吃，他吃的速度慢了很多，时不时拿眼去瞟艾栩栩，他也觉得价格有些高，在心底里嘀咕，这真的能卖出去吗？不会到最后一根没卖出去，都被他吃完的吧？

正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手里扬着一块钱钞票，“给我来六根。”

嚯，来了个大买主。

艾栩栩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示意林磊把钱手了，自己抽出油纸给他包了七根，递了过去，“开门第一单，多给你一根，好吃再来。”

小胖子也没在意，他刚从城里来乡下找表哥玩，听到今天有集市一大早就拽着表哥过来。可这表集市上什么新鲜的玩意都没有，正当他想回去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他抛下了表哥就冲了过来。

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竟然看到了蛋卷！他只在家吃过几次，还是大表姑从香城带来的，可惜太少了，他只记得这东西口感香甜酥脆，现在时不时还想它，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看了。

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小胖子接到手里就抽出了一根。

咔嚓咔嚓，真好吃。

虽然缺了奶香味，但是味道也不差，至少比他在申城吃的那些酒家做的好多了。

小胖子实在吃的太香，边上有人实在忍不住咬牙掏出了五毛钱，反正也就这么点钱，大不了少买点菜。

“给我来三根。”

“我也要……”

林磊在一旁晕乎乎的收钱，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无人问津的东西怎么就突然那么多人。艾栩栩笑眯眯地打包，心里感叹这个小胖子真是她的福星，吃相可爱不说还让人看着非常的有食欲，要是生在她那个年代都可以去做吃播了。

不一会刚才还垒成小山的蛋卷就被买空，艾栩栩再次开始制作蛋卷。

另一边，小胖子拿着蛋卷边走边吃，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脸色阴郁的表哥，眉头紧皱地盯着他身后的蛋卷摊。

小胖子站在原地，他想了下刚才表哥虽然一脸不情愿出来，但也不是这副表情，不觉心里有些害怕，而且他拿着蛋卷都快站到他面前了，表哥也没有看他一眼，难道是他最近瘦了，体积小了？

沈肖然不知道他怎么一睁眼就站在了这个地方，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倒也没显，看着年轻了二十岁的表弟，被他胖乎乎的小手拽着来到了集市的最里面，看着他圆溜溜的身影钻进了人群，不经意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人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