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退婚
家人强烈表示想吃肉,桐桐当然不会拒绝。穿鞋下床,弄了个笋尖烧肉。
桐桐每次烧肉,都会用红薯粉捏一遍肉片,加三四滴酱油调色。这样烧出来的肉,外表犹如被一层浅色透明的果冻包裹,晶莹诱人,味道极鲜。
桐桐对身边垂涎欲滴的小王子说,“只能尝一筷子哦。”
“好。”
但是桐桐不放心,怕他一筷子下去,碗里肉见底,于是说,“我来给你夹。”
焉巴哥刚失忆那会儿不怎么会用筷子,最近筷子用得越来越好了。同样的筷子,他的筷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夹最多的肉,最多的菜。
小王子低头,怨念地弯腰,咬掉桐桐给他夹的肉片。
哦呵,酱香味和肉质的鲜美顿时在舌尖跳热情桑巴,他闭眼品味了一会儿。
“桐桐,再吃一口。”小王子食指比了个1的手势。
桐桐无情拒绝,“没有了。”
那没办法了,只能猛嗅香味。小王子深吸一口笋尖烧肉的气息,香味再次洗礼他完美又健康的肺部,真是诱人。
“唉,橙阳,你说什么时候咱们可以天天吃肉呢?”
霸橙阳在烧火,口舌也是生津的厉害,从前他不爱口舌之欲,现在太穷了,最大的愿望便是每天一家人能吃饱吃好。他回答道,“等我大哥醒了,我们就有钱了。”
小王子看了一眼外边漆黑的小平房,大哥什么时候能醒呢。等他醒了,全村的生活就可以改善了,毕竟是真霸总,商界奇才。
小王子又有点想去厕所,“我去厕所。”
半生的米下锅蒸后,桐桐一刻也闲不下来,趁着蒸饭的空闲时间,立刻去预热熏炉,准备熏制黑儿婶送的猪肉。
临走前,桐桐让烧火的二哥待会要看住小王子,别让他偷吃。霸橙阳满口答应。
熏炉是五年前搭建的,在面包窑边上,做熏肉需要提前将熏炉预热,不然肉质容易太柴。
用了好些年的熏炉红砖覆了一层灰黑色,其上是一个木头板子做的吊顶,吊顶下方有铁钩,用来勾住肉串。整个熏炉高度大概一米二。
桐桐先用普通柴火预热熏炉,芭蕉扇扇风点火。
见到女儿又在忙活,桐桐爸妈便过来帮忙熏猪肉,虽然做什么都要桐桐指点,但女儿不嫌他们麻烦,他们很欣慰。
相处越久越发现,桐桐相貌和一些小习惯与他们早夭的亲生女儿很像,但并非完全一样,两人的生活经历不同,性格和喜好也有许多差异。
比如桐桐爱吃辣,能干嚼火锅里的红辣椒。桐桐什么脏活累活都积极干,要是他们的亲女儿跟着穿过来,肯定撒娇撅嘴不想干活。
亲生女儿不仅没有农村生存技能,说不定还会嫌弃父母在旁边碍手碍脚,赶他们走。
桐桐胆子也大很多,敢夜里上山寻人,他们都不敢。
自己的孩子真是越看优点越多,越看越喜欢。虽然看明白了,两个女儿毕竟并非同一个人,但夫妻俩都把桐桐当亲生的,因为亲生的女儿早夭,他们对桐桐也格外疼爱些。
当然桐桐也有些非常小的缺点,行为举止粗犷,这阵子桐桐妈天天盯着她改。
这不,桐桐被烟熏到了,打了个超大的喷嚏,霸下村的人都能听到喷嚏声了,而且她打喷嚏的时候还要跺一下右脚。
“桐桐!又跺脚,喷嚏要小声点!”
“哦。”桐桐不在意地揉揉鼻头。不小心又打了个喷嚏,再次跺脚。
桐桐妈:……等你大哥醒了收拾你。
生火后,桐桐妈和女儿一起洗干净猪肉,将猪肉切成1斤左右的大小,桐桐爸爸在旁边用火钳子拧铁丝、穿肉。
桐桐盯了一会,觉得爸妈完成的没问题,再去爸爸的工作室弄一些木屑过来,她之前藏了些桃木屑。
霸橙阳那边喊吃饭了,一家人吃过晚饭,桐桐妈洗碗。
桐桐得空下来,熏炉差不多预热了一个多小时。
弄灭明火,用刷子刷去内壁的黑灰。然后在熏炉的灶底加入桃子木屑,木屑上面盖一层橘皮、陈皮、棕叶、野玫瑰干花花瓣,防止木屑烧出明火。
点燃后,她在旁边看了一会,灶底星星点点的橙亮,并未烧出火光,桐桐才放心地掩上灶口。
半夜,桐桐悄悄起了一次,添木屑等物。
次日一早,熏肉就成型了,成型的熏肉是一种酱油色,像红烧肉的颜色,肉质不软不硬,摸上去很有弹性,自然烟熏的香味十足诱人。
小王子口中已经疯狂分泌,“桐桐,中午吃熏肉吗?”
桐桐戴举着钩子,将熏炉内的熏肉一个个弄出来,“昨晚吃肉了,熏肉下个月再吃。”
居然要到下个月,跑前跑后的小王子很绝望,想到什么,“我们明天去把人参卖掉吧。”
“我不卖。”
“你有五六个啊,你大哥吃得完吗?!”
一说到大哥的问题,桐桐就很执拗,“反正我不卖人参,都留给大哥!”
“霸桐桐。”说话的是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淡黄色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手腕处跨着一个包。相貌中上,鼻头有些大,显得憨憨的。她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女人,像是家里的保姆。
桐桐和小王子一齐回头,小王子一脸懵逼,这女人谁啊?
桐桐惊喜道,“曼丽姐!你怎么来了?”
她腾地站起来,没拿稳铁钳,不小心被熏炉外壁烫到,“嘶”了声,不在意地甩甩手,连忙去招呼张曼丽。
“你二哥没和你们讲?”张曼丽无所谓地瞥了他们一眼,桐桐还是老样子,旁边的那个老外,倒是变了些,给人一种他虽然穿着破棉袄,但他很高贵的感觉。
张曼丽想了想,“霸焉巴?”
小王子:“……”你也配叫我霸焉巴,懒得理她,垂下眼,帮桐桐整理熏肉。
被无视的张曼丽哽了下,轻哼了声,跟桐桐去瓦屋。
桐桐走在小院儿里,雀跃道,“爸妈,曼丽姐来了!”
张曼丽身后的保姆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张曼丽见桐桐往瓦屋里跑,她记得瓦屋里的客厅,脏兮兮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语气毫不掩饰嫌弃,“我还是去你大哥的平房吧。”
桐桐挠挠脑袋,“大哥的平房坐不下。”
张曼丽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姆妈先急道,“当初给你哥做平房,就是为了来的时候有下脚的地方,什么花生稻谷堆到你大哥房里了?”
张曼丽抬手拦了拦,“说这些干什么,都要解除婚约了。”
桐桐瞳孔地震了一下,抿着唇,无法相信。
桐桐妈打开瓦屋木门,瞧到外面的“未来儿媳”,优雅笑道,“曼丽是吧,进来坐。”
张曼丽点了下头。又觉得奇怪了,桐桐妈神情举止,怎么那么像老派的豪门贵妇,不像张家是暴发户,而是有着深厚的底蕴。心想自己是坐车坐晕乎了,怎么可能呢,一大家子的农民。
张曼丽刚坐下,桐桐妈也倒茶过来了。她刚打量着瓦屋,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到处都是蜘蛛网、农作物,她都不愿意进来。
这次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多了两张墨绿色的手工沙发,虽是农村的房子,地板还是水泥,可格局一动,竟像是精心打造过的法式装修,处处温馨。
矮几上的竹编花篮中居然插着些野花。她学过花道,这野花插得有点意境,看似随意实则心境泰然,她又纳闷了,忍不住问,“花是谁插的?”
桐桐妈平和地说,“随便摆的,花有些谢了。”
张曼丽喝了口茶,暗道自己又瞎想了。一个农村妇女,怎么可能是插花艺术家。
这时候,桐桐爸从隔壁的工作间过来,先朝张曼丽点了下头,“你好。”然后去厨房洗手。
这句“你好”,就很不一样了,农村里谁说你好啊。张曼丽还记得上次她来,桐桐爸很窘迫地跟她打招呼,问“你吃了么?”
为此她在霸森面前嘲笑了这句话好久,兴许是霸森觉得丢脸,让他爸爸改过来的吧。
桐桐爸洗好手,坐下抿了口茶,寒暄道,“这一路顺利吗?”
张曼丽抿抿嘴角,以前霸天罡连和她说句话都不敢,畏畏缩缩的,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像是长辈与晚辈闲聊。
“还行,到农村来包的车,车开不上来,停在霸下村。”
“唔,辛苦了,”桐桐爸放下洋瓷杯,指尖点了点桌面,“就你和你家阿姨过来,叔叔阿姨没来吗?”
张曼丽自幼失去双亲,二叔和二婶把持张家家业,巴不得她找凤凰男,肖想不了张家的家业。这次张曼丽说要退亲,他们兴致缺缺,只是说随她。
张曼丽摇摇头,“我自己做主就可以。”
桐桐爸听说过一些张家情况,他也知晓对方此次来的缘由,他虽然觉得张曼丽配不上他儿子,但他不会为难一个孤女。
他非常体谅地点头,“那就行。霸森昏迷二十多天未醒,说不定也要耽误婚期。我虽十分重视大儿子,但我们不好耽误你人身大事。你要和霸森退婚,我们做父母的没意见,你们退吧。”
张曼丽愣住了,就,就这样?她以为桐桐爸会哭着求她别退婚,等等看霸森醒过来。
张曼丽旁边的保姆也极不高兴,以前这家人怎么跪舔小姐,她是看在眼里的,小姐坐个凳子,他们都要用袖子擦擦凳子。
既然要退婚,怎么着也是小姐先向霸家父母提出退婚,诉一番苦衷后,霸家求着别退,小姐才有面子。霸天罡这么直接了当地退婚,搞得像小姐配不上个他们家泥腿子,他们家有多嫌弃小姐似的。
但他们的话听起来得体,明面上为小姐考虑,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之处。
“爸!”桐桐急了,爸爸怎么能这样呢,也不过问大哥,大哥情伤重创啊!
桐桐生怕张曼丽同意退婚,拉张曼丽的胳膊,“曼丽姐,我们先去,先去看看大哥吧!”
桐桐刚弄过熏肉,小爪子还是黑的,一下就抓黑了张曼丽的白羊绒大衣。
张曼丽瞥见大衣黑出一只手掌印,没好气地白了桐桐一眼。
桐桐害怕地松开手,“对不起曼丽姐。”
“嗯,”张曼丽起身,吩咐小丫鬟似的语气,“带我去看看你大哥。”
桐桐一听张曼丽竟然没提退婚,眼睛亮了亮,飞快地跑去带路,开门跑进去的时候,太着急了,不小心被门槛拌倒,“啊”地一声摔惨了。
桐桐爸妈赶紧去扶,桐桐爸扶胳膊,桐桐妈揉膝盖,心疼地说,“宝贝摔疼了吧。”
张曼丽:???什么时候霸家这么宝贝霸桐桐了?
霸森的床离门近,桐桐一骨碌爬起来,鹿眼亮晶晶的,“爸妈,你们看,大哥的手动了!”
霸森似乎在艰难地抬手,但是抬不起来,只是轻微地动了动。
“爸妈,一定是因为曼丽姐来,大哥迫切想要醒过来!”
霸森:???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张曼丽睥睨着床上的男人,即使瘦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只可惜啊,没本事,“他到底对我痴情。”
霸森:???
霸橙阳出现在门口,忽然吐槽道,“她脸好大。”
张曼丽一回头,怀疑自己听错了,瞥到房间里居然摆着两张床,她之前说过,平房里只能住霸森一人,她忍不住怒道,“谁让你们住这间房的?”
桐桐被她呵斥得一缩脖子。
霸橙阳见妹妹被吓成那样,气不打一出来,“你和我哥都退婚了,还管我们家的事情干嘛呢?”
除了霸桐桐正常点,这家人怎么回事?张曼丽憋着气,好半天才说,“现在还没退。”
小王子端着一盆熏肉,路过平房,轻飘飘说道,“赖上我家了啊。”
“……卧槽,尼玛谁赖谁啊。”张曼丽忍不住爆粗,反应过来捂住嘴,已经迟了。
尤其当霸桐桐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她更不爽了。张家是暴发户,格外注意小辈的言行举止。霸森被她的优雅迷得要死要活,她之前都是端着,没想到这次破了功。
桐桐嗫嚅道,“曼丽姐你别生气,你还晕车吗,去客厅休息一会吗?”
张曼丽说“好”,又瞧了一眼霸森,随后艰难地移开视线。
说实话这男人的容貌,致命地吸引人,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被他迷住。但他一张口就露馅,畏畏缩缩,农村人就是农村人,上不了台面……